《半寂江湖》千戏

8、捌

　　叶萧寒替陆竹遥疏通了经脉后，陆竹遥的脸色才逐渐恢复到了正常。
　　“感觉如何？”叶萧寒一边扶他起身，一边问道。
　　“似乎只剩下三成功力了。”陆竹遥道，“倒是笔赔本儿生意了。竟然暂失了七成武功。”
　　叶萧寒定定地看着他。他额上仍留着一层薄汗，刚刚恢复血色的嘴唇照常上扬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角度，一双生得比女人都风情万种的狐狸眼带笑怡然。明明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功力暂失是极为严重的，他却仍说得云淡风轻，似乎置身事外。叶萧寒实在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再好好认识一下他。
　　“你那么看着我是做甚？”
　　“你总端着那么一个笑，可是发自内心？”
　　“你猜。”
　　叶萧寒叹了口气，将话题转移：“菩提岛的二位已经到了苏州，想来其余各派也都将至。我们再回挽花派，只怕会被限制行动。”
　　“去醉仙楼。”陆竹遥说，“既然杀人的手法相似，问问那儿的人可能会有线索。”
　　醉仙楼是苏州最大最别致的青|楼，苏州不少富人权贵均到此寻欢作乐。
　　大厅中央一个宽敞平台，周围围着嫣红色的纱幔甚是朦胧，几名艺|妓端坐在平台上或抚琴或吹笛。几十张的桌子均匀排开，几乎每张桌子都坐了人，穿着鲜丽的女子坐在酒客的腿上与其调笑。
　　叶萧寒和陆竹遥刚走进楼内，那老鸨便扭着屁股迎了上来。那老鸨快速用目光扫过二人的衣裳，脸上的表情更为谄媚了：“哟，二位公子一表人材气度非凡，今儿个来醉仙楼，倒是令咱们这儿蓬荜生辉。我一定给二位选两个最上等的姑娘过来……”
　　“你们这儿最近可是出过人命？”叶萧寒打断她，要出自己的钱袋在她面前一晃，“说出详情，这些都是你的。”
　　那老鸨的笑容一僵，面露难色：“这……二位爷，我们这儿做的也是普通买卖，虽钱财重要，但无论如何也是身外之物，再怎么也没小命重要。这详情，还是……”
　　“你受人威胁？”
　　“这倒没有。”那老鸨道，“但那手法怎么看都与江湖人士有关。我们平民百姓，还是不与江湖中人有纠葛的好。反正只死了一个妓|女，谁会在意呢？”
　　叶萧寒动了动唇，又欲开口，却听陆竹遥道：“那边那个淡紫色衣裳的少年是何人？”
　　叶萧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层层嫣红纱幔间有一个淡紫色衣裳的少年。那少年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左眼下落着一点泪痣，肤若凝脂，五官生得很是清秀，身形单薄，弱不禁风的样子乍一看与姑娘一般，甚为楚楚可怜。
　　“喔，那是我们刚找来的一个小|倌。”老鸨的笑容又堆到脸上，“现在的姑娘们，那些富贵老爷们玩着玩着也会没兴趣的，所以我们倒也新招进一批男|倌。怎么，公子可是好那一口？”
　　“那个小|倌叫什么名字？”陆竹遥仍然看着那个方向，问。
　　“公子倒是好眼光。那是这批小|倌中最俊的一个，叫本哲。不过今儿已经有位爷包下他了。喏，您瞧着。”老鸨一边说一边努嘴。
　　只见一个身材粗壮，面脸油光的胖子走到那少年身边，笑容猥琐，抓着他往楼上的房间走去。少年似乎很是不愿，拖着脚步不愿与他一同上楼。可实在力量悬殊，半拖半就还是被推上了楼。
　　“拿着。”陆竹遥掏出自己的钱袋丢给老鸨，“我帮他赎身。”
　　老鸨接过钱袋。他的钱袋里有不少银两，捧着也是沉甸甸的。老鸨看着银子发愣，倒也没说什么。
　　陆竹遥飞身而上，站在二人进入的房门外，只听见男人粗鲁的喊骂和少年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从里面传出。
　　“都当了婊|子了，还他妈给老子装纯。”男人一边骂，一边撕开少年的衣裳，欺身正要压上去，却听身后门被人大力踢开，接着感到有人靠近，正欲回头，却又被迅速点上了穴道。
　　“穴道半个时辰后自动会解开。你包这小|倌的钱让那妈妈还你吧。人，在下带走了。”陆竹遥笑道，只是额角已沁出了细汗。
　　他走向受惊不浅的少年，将他扶起，脱下身上的外衫替他披上。少年抬眸看见他，眼中情感复杂交错，害怕与不知所措，最多的却是震惊。
　　陆竹遥并未说什么，拉着他便往门外走。
　　“你疯了？”叶萧寒站在门外看着他，“都说了让你暂且别用武功，你还想不想回十成功力了？你二话不说就上来，到底是要如何？”
　　“如你所见，救人。”
　　“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自己上来。看你的样子，你不会觉得现在自己的功力还在十成吧？”叶萧寒替陆竹遥运了功，又道，“以后别如此贸然，你恢复功力前，若要动武，我可以帮你。”
　　“多谢。”
　　“说起来你之前可不是会给自己惹事情的人。这次怎么......？”
　　陆竹遥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年，似笑非笑道：“他是我师弟。”
　　“师弟？！”
　　少年微微抬头看了眼陆竹遥，又飞快地低下，声音如蚊鸣：“平云师哥......”
　　“既是你师弟，他怎不会武功？”
　　“……他不是我师门的师弟，只是少时同我一起学戏的。”陆竹遥解释道，“我对他印象比较深，再加上他眼下那颗痣，还是很好认出来的。”
　　少年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醉仙楼人多眼杂，也不方便谈话，于是二人带着他出去找了个简单的客栈替他安顿下来。
　　“你怎么会到苏州，还当了小|倌？”陆竹遥坐在椅子上，问。
　　本哲站在他面前，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道：“我是被人卖过来的。”
　　“那弱水园呢？”
　　“一年前弱水园就散了。师兄妹们有的卖去当了丫鬟侍卫，有的自己出去靠本事挣钱了。我是被老园长带到这里来的。一个月前才被卖给了这里的老鸨当小|倌。师哥，我也不想的。”他说着说着，眼泪又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
　　“那你对那个被人杀害的妓|女有印象吗？”叶萧寒问。
　　“有。她叫桃灼，我刚来的时候就有人和我提过她，说是醉仙楼里排名前四的一个姑娘。据我相处的话，为人……不是很好。”本哲擦干净眼泪，红着双眼睛接着说，“对了，她死前接的客人我也有些印象。”
　　“什么？”陆竹遥问。
　　“因为那人实在特殊了些。是一个面容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穿着红色的衣裳，比这里的姑娘穿得还要艳丽。”
　　“可是他出来后，那桃灼便丧命了？”
　　“这倒不甚清楚。那日很晚时候有酒客点名她才发现人不在了，最后就发现了她……”本哲道，面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恐怖的画面，胃部不由一阵抽搐。
　　叶萧寒点点头：“这倒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
　　“是了。”陆竹遥附和一声，又同本哲道，“这几日你便在这儿歇着，尽量不要出去。我抽空会来看你。”
　　本哲点点头，道：“谢谢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