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一段被遗忘的乡村旧事》清风剑客

8、老太太摔倒

　　那天清晨，天色微微亮，秀儿便和她的丈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赵祠村，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听到了一些敲门的动静，便信步到大门边，打开门，当我的母亲见到妹妹秀儿和她丈夫两个人的时候，心下还有一些诧异，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又不是逢年过节的，究竟怎么回事？

　　我的母亲连忙将两人迎进屋子，秀儿的丈夫脸色十分沉重，黑得像砂锅的底子，眼圈也是通红的，略显浮肿，胡子可能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剃了，显得很是拉茬，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精神状态，仿佛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拉巴饥的，秀儿一进大门，便径直走到堂屋前的竹椅上面坐了下来，秀儿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的，更让人感到出奇的是，秀儿一脸的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一样，秀儿的丈夫身子歪坐在长凳上面，背部紧靠着门边上，也是默默无语地，我的母亲也不晓得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这小两口一定是吵架了的！

　　老太太可能也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她挣扎地摸索着从床头爬了起来，拄着拐杖，咳嗽着，咳嗽得很厉害，也很猛烈，上气不接下气的，过了好半天，老太太才稍微地迂回了一点，老太太见到女儿和女婿两个人这副颓唐的模样，也是感到奇怪，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严厉地询问秀儿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娘家？

　　秀儿平静地对老太太说道：“没什么，我来就是和你们说一声，我不想和他过日子了！”

　　秀儿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嘴里骂骂咧咧地诅咒道：“你这个野了心的狐狸精，居然还有脸再踏进这个门槛？有人肯要你就是我们家老祖宗给你积德了，你还在这里挑三捡四的？你有什么脸面？”

　　听到老太太言辞如此凶狠，这让秀儿也是始料未及的，也许是秀儿曾经的举动，也确实是伤害了老太太的心吧！秀儿试图反驳，但是她翕动了一下嘴唇，再也没有多说什么，秀儿又很快地平静了下来，而秀儿的丈夫，则是一脸木讷地坐在一旁，也不多言，秀儿也确实不让老太太省心啊，秀儿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也已经成了家，可是秀儿倒好，不想着给她的丈夫家里增个一儿半女的，居然整天还动心思，找借口说日子过不下去，在农村，女人嫁出去了，就相当于把水泼出去了，哪里还有回流的道理？

　　老太太仿佛是在为她的女婿呜不平，她老人家义愤填膺地指责着秀儿，丝毫也是偏袒，确实，秀儿和她丈夫的这桩婚事，自从去年中秋节时分定下来的时候，秀儿就没有真正地消停过，秀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总是在尽力地折腾着，搞得两家人都是鸡犬不宁的，而且秀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还处处都与老太太对着干，一点儿也不听话，老太太为这些事情，也早已经伤透了脑筋！

　　秀儿依然还是不屈不挠，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秀儿等到老太太骂得差不多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跟这个人过日子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受不了！”

　　老太太真是被秀儿气得够呛，老太太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又一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因为气息的缘故，老太太涨得满脸通红，过了好大一阵子，老太太才稍微地又缓和了一些，老太太又厉声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犟丫头？你这性格从哪里学来的？左一句右一句，好说歹说，在你跟前都一点也不管用，你还想上天呀？”

　　秀儿也不言语，依然地一脸傲慢，秀儿的丈夫可能也是伤心透顶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反正秀儿想怎么样，就让她怎么样吧，谁也制服不了她！谁也不知道，秀儿从什么时候起，性情竟然如此大变！

　　老太太见秀儿还是这样子，气得差一点没有背过去，老太太恶狠狠地指着秀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骚丫头到底想怎么样呀？给你脸还真不要脸了是不？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烂贱货？你已经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再跨进我赵家大门？”

　　秀儿听到自己的老娘这样骂她，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秀儿的脸色变得铁青，她抓起桌子上那一只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的行囊，那是一只装了几件衣裳和梳头的花布兜，秀儿听到老太太如此恶语相向，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秀儿哪里还受得了这口气，秀儿也是烈性子，秀儿从椅子上忽地站立了起来，眼里噙满了泪花，愤怒而又委屈地说道：

　　“好呀，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妈，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顺，只怕我今天出子这个门，就再也不会进这个户了！就当你没养过我这个女儿吧，我现在就走，你老人家好好保重！”

　　秀儿一把抓起那个花布兜，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洁白的油面纸，右下角还盖了一枚鲜艳的红戳戳，秀儿将这张纸随手丢到了桌子上面，嘴里急速地说道：

　　“这是我昨天才从大队的合作社里开示的离婚证明，你们收好了！”

　　秀儿的话音未落，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门，秀儿的丈夫却没有前去阻拦她，依旧一脸木然地靠在大门旁边，表情很是无奈，他知道，即使是前去拉住秀儿，不让她走，也是于事无补，事已至今，他已经心力憔悴了，还不如遂了秀儿的心愿罢了，在农村里过日子，谁不是希望平平淡淡地过着呢？谁又能够忍受住这每一天这样颠簸争执的生活？

　　老太太看到秀儿竟然如此意气用事，咳嗽得更加猛烈了，脸也早已经被气成了酱紫色，老太太朝着秀儿疾速远去的背影，嘴里又一次凶狠地骂道：“你给我滚，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从此以后就再也别给我回来了，你有胆子回来，老娘我就打折你的腿！”

　　秀儿也在气头上，她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秀儿依旧傲慢地走着自己的路，秀儿是如此地执拗，她头也不回地向前快步走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曾经人见人爱的秀儿，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站在一旁，满脸惊异地盯着秀儿，母亲没有冲出去追秀儿，母亲也不敢这样去做，母亲一直都是老实本份的，她又能怎么样呢？母亲想让她的丈夫赵昌九出去把秀儿拉回来，丈夫赵昌九却白了母亲一眼，嘴里嘟囔地说道：

　　“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去吧，老娘这么大年纪了，她还如此狠心，说走说走，一点情面也不留，还去费那个劲拉她做什么？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算了！谁也管不了她了！”

　　老太太看到这一幕，脸色早已经变得青绿，咳嗽又加剧了许多，也许是老太太咳得太过猛烈的缘故，老太太忽然咯血不止，脸上也因为咳嗽而老泪纵横的，老太太原本就是三寸的金莲小脚，本来走路的时候，就是扭捏的很，此时，老太太看到秀儿竟然真的冲出门去，置之一切而不顾，心下更是又气又急，身子也是晃悠得厉害，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是的，女儿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怎么管也管不住了！

　　老太太也许是气急了，她扬起手中的那根拐杖，追着秀儿的身影，就急忙地冲出门外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悲剧发生了，那一座并不算高的门槛，只是轻轻地将老太太的脚下一绊，老太太的身体就如同柳絮在空中纷飞着，中是有所不同的是，老太太这一次十分沉闷地往前一逐，随即便翻滚着摔在地上，身上也传出了脆生生的一阵“喀嚓”声，老太太匍匐地卧倒在大门口的场地上，口中的鲜血大扑不止，吐了又咳，咳了又吐，源源不断地，过了好半晌，老太太才缓过神来，趴在地面上“哎哟”地呻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