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听风雨》舍八

3、藤椒抄手

　　夏季昼长夜短。
　　叶黎没想到不过是辅导小魔王做了两页数学题就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天还是明晃晃的，只有几片漂浮的云朵被余晖烧得火红。
　　附近的美食街早就人声鼎沸了，各种香味混合直引得叶黎的肚子咕咕作响。
　　麻辣烫看起来好美，酸辣粉也很棒，豆花面也好想吃......不不不！已经坚持了5天没吃晚饭，不能在今天功亏一篑！
　　叶黎咬紧牙关，快步离开这个诱人犯罪之地。摸了摸饿扁的肚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厉害，竟然拒绝了美食的诱惑。
　　回去一定要跟楠溪炫耀一下！
　　回到家，一片黢黑，蒋楠溪不知道又到哪儿疯去了。
　　叶黎目前住在蒋楠溪的小套房里。蒋楠溪跟室友关系有些紧张，她爸妈舍不得她受委屈，大手一挥，一套房子就落在了她名下了。叶黎本来是准备住学校安排好的宿舍，但蒋楠嚷嚷着“一个人住孤单”，就直接把她的行李搬到了小套房里。
　　小套房背后就是长江，若在清晨或是傍晚随时可见江面上的云雾缭绕。只是傍晚江畔还有霓虹闪烁，照进云雾里，泛起缤纷色彩，煞是好看。
　　叶黎常常半夜惊醒时，总喜欢像现在这样趴在窗边，听听楼下大排档传来的划拳声，看看绮丽的江景。夜里的江风清凉，吹得人睡意绵绵。
　　迷迷糊糊里总感叹着，重庆的夜景真他妈的美。它独天得厚的地形，创造出一副又一副立体的山水画。它们或是浓彩重墨，或是清新淡雅。层层叠叠的楼房堆出五彩斑斓，弯弯曲曲的道路又连成了风光无限......
　　蒋楠溪一开门就见一窈窕少女，婷婷立于窗前，乌黑的长发被江风微微扬起。
　　“空调不要钱啊，你窗子开那么大，过来吃藤椒抄手！”
　　好吧，前面的都是幻想。其实是叶黎为了让楼下烧烤的香味飘进来，已达到“望梅止渴”的效果。饱没饱先不说，反正是热出了一身老汗。
　　前几天冷得人瑟瑟发抖，现在又把人热成傻狗。可以，这很重庆！
　　蒋楠溪一把脱了湿透的T恤，穿个胸罩站在空调面前，“你说重庆天气是不是有病，它能不能有点尊严。冷热都是随机播放，跟个非主流一样。”
　　叶黎趴在抄手面前，又开始启用“望梅止渴”的技能，加快呼吸节奏，“你是不是有病，又不是第一次来重庆，还没习惯啊。”
　　“我就是活到80岁也不习惯。你说重庆妹子普遍不高，营养是不是都让热的蒸发了啊。”
　　叶黎给了她一个“我看你智商才被蒸发了”的表情，然后继续吸收精华。
　　蒋楠溪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见她还扑在抄手面前，“你修仙啊，闻闻就饱了。”
　　“今天面对麻辣烫和酸辣粉这样强劲的对手，我都能坚持自我，不能被一碗藤椒抄手打败。”
　　“可这是藤椒抄手啊。你看汤的色泽清而亮，皮包裹的精品瘦肉又泛着诱人的粉红，配菜是你最喜欢的上海青。最重要的藤椒，早已经将它特有的清香和麻融进了靓汤里。咬一口，麻香浓郁、连绵不止......”
　　随着蒋楠溪越来越深入的解说，叶黎咽口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什么减肥，都去他妈的三七二一。
　　享受完美食，叶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当中。嫌弃的看了一眼势要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的蒋楠溪，一拍桌子，“走！散步！”
　　蒋楠溪只瞥了她一眼，心想这人肯定有病。
　　“哎，要去你自己去，我汤还没喝完。别拖我，我还穿着胸罩呢......”

　　八点半跳广场的大妈们还没散场，外出纳凉的人络绎不绝。重庆这座不夜城正在散发它新的活力。
　　才绕着江边转了两圈，蒋楠溪就呼天抢地的拖着叶黎要回家。外面也确实是热，还不如回家吹空调。
　　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打打闹闹的，尽显小女儿姿态，完全不知道她们已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封俞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一眼就将那个只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女孩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辨出来。她和另一个年纪一般的女孩手挽着手，言笑晏晏。眼里似是沾满了繁星点点，所有的喜色都挂上眉头。她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随着嘴角牵动释放光彩。
　　好像他总在她需要帮助或者帮助别人的时候遇见她。
　　“婆婆，我买两斤青菜。”
　　叶黎和弟弟从小由奶奶带大的。所以每次见路上有孤苦伶仃的老人挑着没卖完菜，不管需不需要，都会买个一两斤。她总想着自己奶奶卖菜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人这样帮助她。后来蒋楠溪被她影响的，也有了这么个习惯。可家里的冰箱拢共就这么点地方，坏了的蔬菜瓜果一摞一摞的往外扔，看的怪让人心疼的。两人才相约，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
　　温柔的晚风还没来，婆婆额前那些泛白的头发，濡湿的贴着。
　　秤盘上的数字已经超过了两斤，老人还在不停地往上塞。
　　叶黎伸手从秤上拿了一些出来，“婆婆，我只要两斤。”
　　老人嘟嘟囔囔，有些不满她的动作。
　　两人仿佛没听见一般，拎了菜，继续前面被中断的话题。
　　老人看着那些剩下的菜，口里还在嘟囔着。
　　“剩下的这些，我全要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冷漠，但丝毫不影响老人容光焕发的脸上堆满欣慰的微笑，动作利落的像20岁的小姑娘。
　　“15块6，小伙子是个好人，那6毛不要了。”
　　封俞递了张50的给老人，提着菜就走了。
　　老人意出望外，没想到碰到个有善心的大款。望着他的背影越发的满意，只恨自己的孙女已嫁为人妇，害自己白白损失了这么个好孙女婿。
　　突然封俞顿住了脚，瞟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伸手把那些绿油油的菜直直的扔进去。
　　身后老太太满意的笑容卡在脸上，愣了几秒钟，然后破口大骂。
　　叶黎和蒋楠溪停在冰淇淋店门口，纠结着要不要再破个戒。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苍老的辱骂声。两人虽然只听得七七八八的，但心情却越发的美丽，一拍即合，走进了冰淇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