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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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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一缕清风吹拂,带动了窗边的流苏,司澜托着腮、悠闲地坐在摇椅上。
“胖墩,吃什么呢?”
躲在角落吃得欢快的大胖小子闻言身子一颤,转过头来满嘴汁,嚅嚅地说:“酱肘子……”
“钱哪来的,嗯?”
胖墩伸出一个肥肥的手指,指往一个方向,“司澜的钱包掉出来的。”
司澜面带笑容,温柔可人地道:“胖墩啊,你过来。”
他一阵摇头,“不要,你会打死我的。”
“不会打死你的,你过来吧。我这有好吃的哦。”
胖墩心宽地放下戒心,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是什么呀?”还好意思笑得露出几颗小糯牙。
司澜的脸说变就变,凶狠地拉扯他的圆脸:“拿了多少钱?说!买了多少酱肘子?说!”
“呜……疼……”
司澜明知他在装模作样,手上还是放轻了力度。
“买了五只酱肘子……吃完这一口就没了。”说完怀抱着赴死的决心把最后一口吞了下去。
“你这个臭小子!一只也不留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司澜不要生气!”
“叩叩。”门铃响起打断两人的打闹,他们的门铃声就是和敲门一样的声音,多有古典气息。
司澜放开胖墩,稍微整理一下衣服,“胖墩,进去给客人沏茶。”便坐在会客的椅子上。
胖墩脱离了魔掌,头也不回地冲进厨房,半路还拉了拉掉落的蓝色小花裤,在司澜看不见的时候,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手指上和嘴边残留的酱汁。
推门而入的是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他长得很干净,高高瘦瘦的,皮肤白晳,就是那阴郁的眼神与他身上的所有条件格格不入。
他径直坐下,不客气地道:“我要救她。”
胖墩递上碗,然后在司澜逮着他前一溜烟躲开。
司澜把碗推到男孩面前,“喝了它。”
他看着那变得澄黄的茶,喝下前又说:“她便是我的劫罢。”语气似在回忆什么,眼神也难得变得柔和。
司澜罕有地评价了一句:“痴情的老妖怪呦。”也不知是评人还是评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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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名唤澈,是几百年前依着河流而生的妖,他的存在是为了寻找他的劫、然后毁了它。澈在人间像人那样生活,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换一个身份,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应到他的劫便在这座城里,便化身为校园的高中生寻找它。
“何澈又在那自己一个人做劳动。”
“可不是,他转学来这都半年了,不结识朋友、也不大爱说话,偏人家成绩好得很,独行侠呗。”
“他平时用的、穿的也跟我们不是同一个层次,人家怕是瞧不上我们,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说话的两个学生渐行渐远,何澈听力极好,自然是听见了,毫不在意,做自己的事。见四下没人了,伸一手出来,空气好像受他所控,地上的灰尘和落叶都听他使唤聚在一块,自动飞到了垃圾桶里。
何澈拿上书包,背在一边,手插裤袋,倒还真像一个纨绔高中生。
“你会变魔法吗?太厉害了吧!”后面一个甜甜的女声响起。
何澈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危险。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这女孩他认得,是同班的。
她没有什么朋友,身体差也参与不了什么活动,平时一放学便被家人接走,也没有人会想跟她讲话。
女孩完全意识不到危险,自个兴冲冲地问:“哇噢!你是精灵吗?像故事书里写的那样,飞天遁地、会变魔法、无所不能!”见他不说话,又说:“是不是要保密?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讲出去的!不过你每天变给我看好不好?”
何澈冷声道:“我一定会放心,你没有机会讲出去。”
他手上蓄起力,正想对她出手,女孩没有多想他说的话,拉过他想杀她的手和自己的拼拼看,“我们的手都一样啊,为什么你手下会有一团空气跟着呢?啊不对,你的手比我大多了!”
何澈惊讶,他的力量被抵消了。
他反抓她的手,“你是什么人?”
女孩一脸见怪不怪,“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是谁!我和你同班,我叫齐悦,就坐你后面哦!”
“我不是问这个,你真的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何澈的眼神再次变得危险,同时有一丝怀疑。
齐悦却莫名其妙红了脸,“哎呀你说那个啊!我不是故意的。”
见何澈貌似不解的样子,她又说:“不过你的手挺好摸的,比我的要滑。”
何澈探清了她的底,她只是普通人,还是个快要死的普通人,构不成威胁,不必亲自动手解决她。
转身就走。
却听见她在后面跟着。
何澈走得很快,齐悦根本跟不上,她只好停下来尽己所能喊道:“何澈,我会保密的哦!”
她的身体太弱,走路快一点都气喘嘘嘘,可苍白的脸上却有满足的笑意。
旁边驶来一辆车,车上下来个中年妇人,担心地道:“小悦,妈妈来晚了,你为什么跑了出来?”
齐悦说:“妈妈,以后你不用来接我,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你总是来接走我会友情断开的啦。”
齐妈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小悦,不是妈妈不让你认识朋友,可是……”
“妈妈,这是我第一次请求你,就让我自己放学回家吧好不好?他可有趣了,就是怕生。”
齐妈暗暗地抹了抹眼眶,“好,好……”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好。
齐悦高兴地搂住母亲的腰,“太好啦!”
于是,每天放学齐悦都会跟在何澈身后,叽叽喳渣说个不停,何澈不理她,她也不气馁,反正说话不太费力。只是每次何澈快步撇开她的时候,她就郁闷了。
然后就演变成上课的时候也不断地讲,也不会被老师听到。她发现何澈的听力很好,小如蚊蝇的声音他也能听见,齐悦便老是言语骚扰他。
“何澈何澈,今天又轮到你做劳动了,我又有机会大饱眼福了。”
“何澈,为什么你不爱说话呢?”
“何澈,你知道吗?学校后面有一棵歪脖子树,站上那里可以看到全市的景观呢!可惜我力气不够,要不你带我上去?”
“精灵都像你长得这么好看吗?你呀,就是样子不近人情了些、话太少了些、眼神凶了些……”
何澈终于受不了,恶狠狠地转过头瞪她:“你再吵我就动手!”
齐悦却理解成其他意思,“你要动手变魔法给我看吗?太好了!可是不要在这里变哦,人类接受不了理解范围以外的事,可是我能!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看见她不怕自己,还说他们是朋友?可笑!
何澈冷淡一笑,不再理会。
齐悦见他没之前那样抗拒自己,用手指戳戳他的背,“我能看见你的秘密哦,为了公平,也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吧。”
何澈以为她说的是之前看见使用力量扫垃圾那次,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
“我从小就做一个梦,梦里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他说他早晚有一天会来杀了我。可是我不怕,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何澈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渐渐地,寂寞的妖怪也习惯了后面有个小尾巴跟着,习惯了聆听她的声音,听她讲所谓有趣的事情,竟也觉得有趣起来。
他这段日子的笑容比以往几百年的加起来多。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很多事情都很有趣,因为她从小身体弱,很多事情都没见过。
这天,何澈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只当是享受安逸太久了,开始勤加锻炼。
直到吐出血来,才意识他的劫快到了。
再不把劫找出来毁掉,他便会消失。
这是每个妖的命运,渡不过劫数便会被劫数反噬,从这茫茫的大千世界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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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澈最近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这是齐悦最近几天得出的结论。
她小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会好点哦。”
何澈没有搭理她。
扯出被拉着的衣袖,欲快步离开,却又吐血了。
女孩惊呼,“何澈何澈!你没事吧?”
对上她担忧的眼眸,何澈难得心软,回了她一句:“没事,都是劫罢了。”
忽略了齐悦若有所思的神情。
晚上,何澈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也罢,活了太久,也不知道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他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脑海中浮现出了齐悦的笑脸。
她会记得吗?
那个烦人的家伙,他死了她会伤心吗?
何澈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期待甩走。
这天上学,何澈自然地望向后座,她没有来。
接下来好多日,齐悦都没来上学,他知道她的日子快到了。
走到病房外,何澈才发觉自己有想来看一看她的念头,身体比脑子更快。
正想踏步离开,却听她说:“何澈,我想见一见你。来都来了,见见我吧。”
何澈一点也不惊讶,看来她自己心知肚明。
他推门而入,齐悦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
齐悦看见他的时候笑了,“你终于舍得来看我啊。”
何澈走近一点,“朋友。”
“啊?”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齐悦的笑意彻底舒展开。
明明样子如此苍白,硬是让她的笑容给修饰得明媚灿烂。
“何澈,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何澈淡然地道:“你用不着我杀。”
“可是你不亲手杀掉我,你也会死哦。”
“我知道。”
“我反正都要死的。”
何澈坐在她身旁,平淡地叙述着:“你早就知道。”
她还笑得没心没肺:“是呀,可是你还是这么冷酷,一定能狠下心来杀我吧。”
何澈没说话。
他们都一样,活在这世上是孤独的。
可当有一天,有一方愿意付出生命只为你能继续生存,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何澈不知道。
齐悦总是在笑,可她比一脸冷冰冰的何澈心更狠,先渗入他的世界,再迫他把自己驱逐。
如果何澈杀了她,她便灰飞烟灭,不会有来生。
可如果不杀,灰飞烟灭的便是他。
总有一方要死。
他的生命可以永恒,却也枯燥。
何澈理智抽身,在他会后悔前来找司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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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齐悦和何澈站在一起拍照。
齐悦向来便是快乐的,笑意盈盈。何澈难得也笑得喜悦。两个人靠得很近。
在这洪荒世界,多难才能找到一个与自己频率相通的人,何澈活了几百年终于找到,虽然她真的很聒燥。
她是他的劫,也是他的解。
谁说渡劫一定要把劫除掉的?解劫不也行么?
即使以后她终将逝去,也在他生命长河的终点留下不可磨灭的绚丽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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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墩收好碗,蹦出门口,司澜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便问道:“司澜,为什么要帮他?”
“谁让他长得帅呗。”
“帅就能用妖怪内丹换走魂珠?!魂珠比内丹贵好多!”
“一颗魂珠换两个人免去了灰飞烟灭多划算,而且妖怪也会陪着她一起老去、死去,多浪漫。”
胖墩撇撇嘴。
司澜想起什么,一手扣着胖墩的脖子,“酱肘子那事还没完呢!”
“啊啊啊啊…司澜我错了……”
妖怪和齐悦一定会过得很好,是何澈的选择,是司澜的帮助,也是她愿意给他们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