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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约会 ...

  •   七点一刻进场,彦德和余末在古朴的小书店里泡到七点钟结账出来,步行到影院正好到时间检票进场。

      这是一部进口的3-D大片,前头出了好几部,票房长虹的噱头就是帅气的男主角和眼花缭乱的逼真3-D特效。

      余末领了两幅眼镜,正要递给彦德一副,瞅到前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想也不想就要张嘴叫住那人,还没发出声音,被彦德捂住了嘴。

      “唔唔!”他瞪大眼睛瞟彦德,示意前面有他的熟人。

      彦德在他耳边低语:“别找事儿,好容易看场电影,你烦不烦?”

      余末眨巴眼睛,点了点头,彦德这么一说,他也觉着碰到熟人是挺烦的,不过刘导一个人看电影,那形单影吊的背影看上去有够孤寂的。

      彦德扯着余末等了几对人先入场,然后手牵手猫着腰跟做贼似的贴着墙壁找座位。

      余末刚坐下来,手往前一指,刘导就在他们前两排的位置。

      彦德好笑的拍拍的他发旋,捉回了他的手,低声说:“挺刺激的对吧?”

      “嗯嗯!”余末也压低声音,“刘导为嘛偷偷来看电影?”

      彦德悄声说:“因为他崇洋媚外。”

      “我们也是。”余末鬼鬼祟祟的捂着嘴,近距离盯着彦德的两只眼睛在影院的广告片头中忽明忽暗,灵动好比幼鹿。

      灯光忽的暗了下来,影片开始放映片头,刘导的大头在大屏幕的背光下越发显眼,干枯的碎发丝丝缕缕张牙舞爪。

      影片开头就是一段极炫的空中特效,余末带上眼镜全情投入了进去,右手凭直觉伸进爆米花桶里拈了往嘴里送,节奏把握得很有规律。

      电影太吸引人,全然不觉每次拿爆米花都会碰到一只手,也没工夫意识到那只碍事的爪子主人从来不吃膨化食品,为啥还要挡他的路。

      ……某人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左手搭着爆米花桶口,余末胖乎乎的手伸过来时,他便正好抽筋似的翘翘指尖儿。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乐此不疲……

      电影放的什么,他估计没法给出观后感。

      片尾曲的时候彦德拉着余末先退了场,乘坐第一趟直达电梯下了楼,夹在退场的人流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中心大楼。

      “吃什么?”彦德带余末往指示灯箱那走,五花八门的店标汇聚一堂,好多店余末都没去过,怕随便选家店万一不好吃辜负了舌头,站在指示牌边半晌拿不定主意。

      他这边正在挣扎是吃市井的还是高雅的,身旁站着看标牌的彦德突然一抖,两人同时往后看去。

      刘导满脸奔放的大胡子找不着嘴巴,余末怀疑他吸口气就能吞进一嘴毛。

      “哈哈哈,我就觉得那背影是你,没想到还真是啊!”

      彦德被他的大手拍的花枝乱颤,并肩站在一块的余末都能感到□□被拍击的震颤。

      “可不就是巧么!”彦德笑着把肩上的手拿下来,握了两下放开,寒暄道:“平时想见您都请不动大驾,今儿这是专门来三里屯散步找灵感?”

      刘导豪迈的笑着摆手,“哪里哪里,闹哄哄的找嘛灵感,就是刚跟朋友聚了聚,才散场,这不正好消消食。”

      即便是络腮胡子半掩面,余末还是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落寞,好像是那种江郎才尽,却还想发挥余热但死活木有灵感的落拓和迷茫。

      余末是颜控,只喜欢追星,从没关注过幕后主创,但刘导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十几年前这位大导演正值全胜时期,几部历史巨制大片包揽了多少奖项啊,捧红了多少大腕啊。

      谁都知道他要求严苛,对演员、对布景、剧本、后期等等。刘导慢工出细活,一部五十集的剧集从开机到杀青耗时两年不止,连拿了奖之后他还能给鸡蛋里挑点骨头:时间不允许,如果能再给我三个月,能弥补很多不足。

      这话放到现在的演艺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刘大导演绝对能成为大家伙口诛笔伐的对象。

      丫拍个破电视花两年还要倒找仨月?你丫真以为投资商和制片人的钱是专门给你镀金的啊?尼玛给我两年我特么早笑傲“鹰鸡花”,横跨中美亚了。

      “诶?”刘导终于注意到彦德身后胖乎乎的小孩,回想了几秒,大声说:“这不是你么!?”

      对脑壳跳线比自己还严重的刘导,余末满头黑线,干巴巴说:“是我。”

      刘导瞪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划拉,最后恍然大悟,对彦德说:“哦!原来他是你们家小孩啊!”

      “难怪上次剧组有人猜……”

      彦德拍拍刘导的肩,打断他的抽丝剥茧:“我和余末正在找饭馆,相请不如偶遇,刘导不介意再跟我们一块再加几口吧?”

      既然约了饭,按照受邀方的知名度和宴请者的身份地位,这餐饭就应该归纳为“饭局”,另请几位业界内的腕儿再带上活跃气氛的助理,杂七杂八的凑上一桌,这饭局才算是摆开了。

      彦德虽然不情愿二人世界被打搅,但是既然开了口,就应该按照规矩来,以免怠慢了客人,但是刘导却连连推拒,说刚已经喝得有点高了,再来一局怕是不行,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就好了。

      于是彦德做主找了家环境清静的日式料理,三人边走边聊,步行着去了。

      余末很想吃相扑火锅,彦德麻溜的把手中菜单翻过了那一页,点了龙虾刺身,铁板雪花牛肉,另几样小点,刘导加了一碗乌冬面,余末趁机叫了一份暌违已久的蛋包饭和炸猪排丼。

      都是同一行业的,彦德和刘导的话题就离不开电视电影这一范畴,从八十年代的艺术聊到当今演艺圈的风气,彦德作为一个投资人在谈论到敏感话题时往往都巧妙的保留着一半,从刘导的言辞之间却不难领悟到他对业界现状的不满。

      “社会发展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各行业都在发展,跟不上的就只能沦为大时代的垫脚石。“彦德夸夸其谈时,周身都散发着睿智的光芒,“以前的演员属于国家授予的职称,他们可以心无旁骛的演戏,搞创作和艺术,但现在不一样,机遇难求,错过就等于放弃了遍地黄金,没有谁能够在无视机遇的存在而保持初衷,就算是金子也需要一个发光的契机。刘导您说对么?”

      刘导没说话,把乌冬面的空碗推开了些,习惯性的准备摸烟,想到公共场所禁烟这条规定,砸吧下淡而无味的嘴,沉吟片刻,说道:“我痛心的是,现在科技发展,有条件做出更好的影视作品,但是却找不到一心为了电影的团队和演员,剧本跟风、好好的一部经典非得翻烂了为止,台词布景道具时代背景乱窜,极不严谨,这是对青少年观众的误导,可笑的是收视率还能居高不下……哎!”

      归根结底,就是投资方操控后的局面,在彦德的立场,这话不能接也不好接。

      刘导重重的叹了口气之后,意识到自己是失言了,无奈的满了两杯清酒,举杯一照,默默的闷了。

      再抬头注意力放到了余末身上,他笑道:“不愧是彦家出来的,能屈能伸,不卑不亢。”他哈哈笑着指着余末道:“你可是第一个敢不按照我的要求来的啊。”

      彦德感兴趣的问:“刘导这话从何说起?”

      “就之前那部戏,白帝新任命的制片主任是个年轻的小瘪犊子,提出一堆傻逼要求!放在过去老子早就替他爹教训好好教训他一顿了,哎不说那些。有一场戏的他特别要求,花瓣要四十八种颜色,美术组那边好说歹说才减去了几种,正好头天准备的花瓣道具被新来的场务当垃圾清理了,说到这……”刘导看向余末,赞许道:“小伙子对色彩的敏感度着实是不得了啊,凭记忆给我把道具找齐了不说,还去掉了几种颜色,制片方看了两组对比的效果一个屁都没放,就这么默认了,哈哈哈……”

      “是吗?”彦德欣慰的一笑,问余末:“怎么没跟我提过?”

      “你也没问。”余末也有点小得意,抿着嘴想笑,忙又低头下头借喝煎茶掩饰。

      刘导说:“对色彩敏锐的判断力和搭配,待在化妆造型组实在是可惜了,你应该跟着美术指导学习学习,先做一两部小投资的片子淬炼一下。”

      彦德闻言一愣,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可能也是自己对余末从来就没有信心,也没有好好的挖掘他的潜力。

      “我真的可以吗?”余末兴奋不加掩饰。

      “你学过概念美学或者是电影分镜——”说到这,刘导拍了拍额头笑道:“哎呦瞧我这问得稀奇,你要学过也不会进化妆组,还不直接干美术这行了。”

      彦德不快的瞟了眼刘导,这人说话真不中听。

      “哎不是专业毕业也没关系,好多业余的跟着师父学习,几年的实践比那些个纸上谈兵的专业毕业生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关键是用心、虚心,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吃苦耐劳,你能接受吗,小朋友?”

      余末还在怔愣状态,没领会到个中精神,彦德却马上明白了刘导这话的用意。

      凭他的人脉给余末找个师父不算难事,但是中间隔着自己这层强塞硬推的关系在,别人会不会用心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然而刘导却不一样,他浸淫影视制作的圈子这么多年,虽然个人在走下坡路,但是艺术家自有他惺惺相惜肝胆相照的一群知音,由他开口把余末推荐给哪位老行家,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刘导的高眼光可是行内出了名了。

      “余末!”彦德开口提醒他,“刘导问你话呢!”

      “啊?”余末看向刘导,“您是说只要我吃苦耐劳,将来一定大有作为,为中国电影冲击全世界作出巨大的贡献,对吧?”

      刘导:“……”

      彦德:“……”

      “上帝关上一扇窗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余末满眼跳动的星星之火,忘我的说:“就像通过钢琴十级考试的舟舟一样,我也要凭自己的努力登上人生巅峰。”

      彦德受不了的把筷子塞他手里叫他闭嘴,“是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好不,你的门啊窗的都敞着呢,没人敢关,快吃吧你!”

      他最不情愿听到的就是有人说余末傻,即使是余末自己说也不行。

      跟刘导道别,各自去取车,司机把车开来接他俩,上了车后时间显示十一点三十,平时这个点余末已经酣得黑甜黑甜的,今天却在车上跟长了跳蚤似的坐立不安。

      “行了别蹦跶!”彦德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你决定要去了?”

      余末正要点头,想不过又试探性的问:“能去吗?”

      彦德笑了笑,问:“我先问你,你喜欢艺术创作这一行吗?”

      余末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还不知道喜不喜欢。”说完觉得这么回答明显是自堵活路,忙加了一句:“没试过哪知道呢。”

      车厢没开灯,暗光处彦德的神情看不清楚,但是余末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很有力度的放在自己脸上,他考虑事情做决定之前一惯就是这种气场。

      余末目不斜视的看着挡风玻璃,在想自己是不是还要再说服一下的时候,彦德突然开口:“程振毓这种拿过无数美术设计大奖的大师可不好相处,你确定能受得了以后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打击或者是否认?”

      余末反握住彦德的手,慎重的点了点头,说:“以前怕别人笑话我,所以我就破罐子破摔,干脆不说话了,后来长大了才觉得挺好笑的,那时候多傻啊……”他叹了口气,靠近椅背里,“总认为别人不懂我,其实是我自己先缩进了壳里,头尾不露的,别人上哪去懂我?要是没有你,指不定我现在在哪跟流浪狗抢地盘呢。”

      彦德深深的凝视余末,这小子脸盘还是圆咕隆咚的,跟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似的,可说出的这番话莫名给人一种“其实他已经很成熟了”的错觉,不,不是错觉,是真的长大了。

      “你瞧外面那些练摊的小孩儿。”余末冲窗外扬扬下巴,懒懒一笑,“有的是为了体验生活,有的是为了生活,不管算那种,都是他们对生活的态度,靠自己的努力积累阅历,然后让生活变得更好,他们能,我想我应该也能。”

      “你永远不用跟他们一样为‘生活’奔波,你只需要确定自己的意向,做你自己感兴趣的事。”彦德稍稍倾身过来,直视余末的眼睛,淡淡说:“你要记住,对于你,我给出的种种意见和建议,绝不是干涉你。我有这个能力提供给你旁人无法获得的捷径,能为你创造机会,这些和你努力积累阅历并没有任何冲突,要知道机缘摆在面前也需要你自己善待,苦行僧的信仰太高端,我们只要做好一个凡人就行。”

      一缕夜风从半开的车窗钻了进来,拂过细密的睫毛。

      不知道是睫毛在抖动还是从心发出的震颤,余末的眼睛有点发酸,他几乎就在这一刻脱口说:我哪也不去了,一辈子跟着你!

      彦德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细心的磨去了棱角,用最温和的方式让自己接受他的帮助,彦德希望他心无旁骛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因为兴趣的存在才能耐得住挫败,才会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再问你一次,跟着程振毓老师学电影美术,确定是你想要的?”

      在彦德关切的目光中,余末再一次点头:“我确定。”

      我想要。

      也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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