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凡有水的,我都在4 ...
-
晚饭端上桌时,屋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那是树枝被闪电劈中裂开的声音。
在咔擦一声后,没有完全断掉的树枝还连着主干,被风吹的左右摇晃,传来悉悉索索接连不断的咯吱声。
除此之外,还有轰鸣的雷声与刺目的闪电。
不是没听过惊雷的声响,可这天的雷声实在骇人的很。这声音像一记闷锤重重的砸在盖严的棺材板上,沉闷却又响亮。
闪电直直的劈下来,从远处看好像要劈中屋顶似得。耀眼的白光闪过,桌前的人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富江揉了揉眼睛,可其他人的面容印在眼里依然像底片上的黑影。
客厅的灯闪烁几下,然后灭了。
眼前骤然黑下去,唯有外面闪烁的雷电能让人看清彼此。
又一道惊雷笔直的打在那颗树上,轰的一声,迅速窜起的火苗眨眼间烧到半空中。暴雨浇不灭火苗,狂风助长了气焰。那簇耀眼的橙色火焰似地狱之火蓬勃生长,灼烧空气。
很快地,那棵树枝枝蔓蔓的藤条被燃烧殆尽,迎着雨丝劈啪作响。
叫喊着高一声短一声火火火的消防车猛地急刹车停在树旁,下车拉水管,对准大树噗嗤一下喷出水来。
“坐下,别去。”妈妈按住她的肩膀,说。“你坐着,我去找蜡烛。”
对面刺啦一声,爸爸拉开椅子。对妈妈说,“等会,什么也不拿,你准备摸黑去找吗。”他摸出打火机,磨蹭了很久,才打着打火机。
摇曳的火苗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他用手护着火苗,慢慢走到妈妈身旁。两人往储藏室走去,也带走了光明。富江在黑暗中眨着眼,不一会,有具温暖的身体紧挨着她。
她揉揉月子头发,没有说话,仔细倾听储藏室传来的动静。
隐约几声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母亲的痛呼声与父亲指责的声音。几声熟悉的争吵声后,储藏室内突然静下来,只有翻找东西的细碎杂音。
黑暗中,胳膊被人紧紧握住。月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炽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里,痒痒麻麻的,很难受。月子每次害怕都喜欢握着什么东西,通常是她。有一次她锁了门,她就在门口蹲了一夜。
“真是的,怎么找不到。”妈妈懊恼的叫着。
“再找找,”爸爸说。
富江揉了揉太阳穴,暗想:蜡烛每年都会买下很多以备不时之需,防止像今天这样的停电情况。可年年停电都找不到蜡烛,用不着的时候它反而冒出来了。
“啊……找到了,”妈妈叫道,“这件衣服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在这啊。看,还有富江小时候的照片呢……”
“小心点,别拿打火机烧到我。”
十几分钟后,爸妈满载而归的出来。
“蜡烛呢?”她瞟了眼爸妈放在沙发上的东西,问。
“哦……蜡烛,”妈妈捂住嘴小声说,“我再去找找。”她冲富江咧嘴笑了下,小碎步跑卧室。等了一会后,她拿着几支蜡烛出来。
点燃蜡烛,不断摇晃的烛光将一层黑魆魆的暗影窝在每个人的眼窝处。有光了,角落里的地方反而更黑。
富江揉着肚子,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啪嗒。
些许凉水溅到手背上。
面前浅棕色原木餐桌落了一滴水,就在餐盘前几厘米的地方。呈放射状的水映着蜡烛,闪闪发光,像颗水钻般熠熠生辉。
她凑近了瞧,发现真的是水。
怎么会有水滴下来?
富江慢慢抬头,眯着眼睛往上看。
——啪嗒。
一滴水溅到眼睛里。
她立刻闭上眼睛,眨了眨眼睛,但那种阴凉潮湿的感觉还是留在了眼睛里。
她揉揉眼睛,倒不是水里带着脏物,就是纯粹不喜欢水滴到眼睛里的感觉。
啪嗒——
桌上又滴了滴水。
漏水了?
怎么会,她想:她家是二层楼房,客厅在一楼。那水可以透过两层水泥加地板?难不成上层发大水了?
富江取下一支蜡烛,朝头顶照去。
明明灭灭的烛光里,她头顶的那一片天花板黑了一小块。仔细看,能看清黑掉的那小片地方被水渗透了,印有水渍,还长着星星点点的霉斑。
有透明水珠聚集在浅灰色水渍周围,不断的聚拢,变大,然后落下来,砸在富江面前的原木桌上。那片水印犹如生长迅速的动物般不断扩大领地,侵略其他地方。
啪嗒——啪嗒。
水珠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它下降的速度跟外面的暴雨一样快,水量也一样多。
在密封室内被大雨淋透,这还是第一次。
能在有遮挡物的地方被雨淋个透心凉,这算是奇迹吗?
“爸,你们……”
富江不再说话,因为月子、爸爸、妈妈他们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明明相隔几步远的地方,她却被隔绝在外,与他们不在一个次元。
她在这饱受雨淋之苦,他们在不远处如常的聊天说话,扯皮闲聊。说着重复很多遍的话,絮叨着平淡普通的话。他们看向她的样子好像她没有被雨淋,而是如往常一样坐着。
唯独她一个,能看到诡谲事件。
她看到的,他们看不到。
她听到的,他们听不到。
她若是说出所听所闻,他们……会一如既往的冲她微笑吗?
别说,别开口,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她这样对自己说:不要表现出异常,别让他们觉得你是异类,普通些,正常些,像个人一样。
“富江,怎么了?”妈妈微笑着看向她。
“够不到吗,”爸爸把菜堆到她面前,“多吃点,你已经够瘦了。”
“……没事,”她说,嘴张了张。最后,她抿紧嘴唇,闷头吃饭。
饭吃到一半,客厅紧闭的房门传来咚咚——咚声。声音很大,一声接着一声,像有人拿锤子使劲砸门似的。有丝丝缕缕的雨水渗进来,微微带着黄色,顺着门缝流到地板上,然后沿着地板纹路一路淌过来,汇聚在餐桌下面。
轰——的一声。
客厅木门被大水轰开,门砸向两侧哐当作响。滚滚浪花卷着波涛一浪高过一浪的涌过来。顷刻间便塞满整个客厅。
富江霍的站起来,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