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作妖之路》陌上离桑

7、真相

　　弑父弑君，大逆不道。

　　听到白露说慕凉出门，琅帝便轻装简从，只带了白露一人跟在慕凉一行人的后面，跟着他们一起来到安定宫。

　　他一直身在暗处看着慕凉，他以为慕凉下不了手，那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没想到慕凉真的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狠厉决绝毫不容情。

　　然而，他终究不能看着她犯下大错，忍不住出言阻止，却见慕凉凄然一笑，带着让人心惊的绝望。

　　十四公主看到琅帝现身，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慕凉对着他哭道：“皇上！她胆大包天假传圣旨，说是皇上命她来处置我们，这是欺君之罪！不可轻恕啊皇上！”

　　琅帝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白露立即会意，喝到：“皇上和贵妃在这里，哪由得你多嘴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掌嘴！”

　　立即有侍卫上来，对着她白皙的小脸狠狠扇下去，瞬间便红肿起来，琅帝在前，韩天祥担心犯了天子之怒，也不敢再有回护，连续打了有十几个嘴巴，白露才开口道：“行了，停手吧。”

　　十四公主已经脸颊紫红，满嘴鲜血，不知牙齿被打落了几颗，再没力气多话了，韩天祥抱着她老泪纵横，心疼不已。

　　琅帝斟酌道：“贵妃，该出的气出了就好，他到底还是你父亲，留他一线生机，也是你的造化。”

　　“贵妃？”慕凉指着尚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女孩儿，看向琅帝，莫名地红了眼角：“修染，她才应该是你的容华贵妃，她才是西陵的十四公主，韩月。”
　　听闻此言，喀啦一声，琅帝手中的折扇悄然滑落，翡翠扇坠被摔得七零八落，城府如他，也被慕凉的话惊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猛然想起方才韩天祥身边那女孩儿叫了她的名字，苏慕凉！慕凉竟是她的名字！他一直以为，那是她的小字！
　　怪不得入宫以来，她只许他唤她慕凉！原来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慕凉倔强的脸上，晶莹滑落：“我是苏远山的女儿，苏离，是我的哥哥。”
　　五年前，西陵与东周开战，十里烽火，旌旗漫天。
　　苏远山苏将军兵败被围数日，拒降，直战至最后一人身死，失了赤泽三城。
　　皇帝雷霆震怒，降罪苏氏，少将军苏离被打入天牢，苏慕凉亦被传入宫，接到了改变她一生的御旨，做十四公主的替身，受封靖和公主，和亲东周。
　　自那日起，苏离在天牢中一日一封血书地呈上来，皇帝未曾看过一眼，苏离在天牢中一直跪地不起，只求圣上开恩，放过慕凉，他愿立下军令状，定会带兵收复失地，不成功，便成仁。
　　一个月后，苏离自天牢放出，接父帅之位，封为上将军。
　　同时，靖和公主前往东周和亲，换边境十年太平，这世上，再没有苏慕凉。
　　然而，百转千回，苏离为西陵出生入死镇守边境，最后却落得个通敌之罪，背着天下人的唾骂，被斩于午门。
　　“我苏家，世代忠良名将，为西陵鑫战沙场万死不辞，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父亲，起码是终于战场之上，可是哥哥，甚至没有一个英雄应有的死法，竟然如此屈辱，不甘！”
　　慕凉声音哽咽，她转头盯着琅帝，眼睛有些充血的疼，只觉得胸腔里一团污浊的毒气左冲右撞，却寻不到一个出口，硬生生地闷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琅帝抬手，修长的指覆在她的眼上，微凉的温度，莫名压制了她的浮躁。
　　“白露。”琅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复杂的情愫：“送容华贵妃回宫。”
　　“是。”白露神色沉重，没人想到今日会听到这样一个真相。
　　慕凉摇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见她如此执拗，琅帝反问她：“你要如何？嗯？你在这里亲手杀了他们，你要天下人怎么说你？毕竟，在他们眼中，他是你的生父，你才是靖和公主！你当真要背这天理不容的大逆之罪吗！”

　　“我不在乎！”慕凉挣脱他：“修染你不会懂的，血亲之仇，不死不休。”
　　琅帝轻轻抓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道：“放心，这里我替你处理，你先走。”

　　慕凉反手抓住他，目光中带了恳求：“我别无他求，只要他们死。”

　　琅帝凝视她良久，道：“白露，送她走。”
　　慕凉的心沉到底，她知道如果琅帝坚持如此，她绝没有机会手刃这两个人，白露在她耳边轻声劝慰着，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被白露拖着手臂架上轿子，她的目光空洞得仿佛失了魂似的。
　　看着慕凉的小轿离开，琅帝转过身，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二人，唇边笑意渐深，却带了嗜血般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韩天祥悬着的心稍定，他以为琅帝劝回了苏慕凉，必然是有保全他们的心思，刚想谢恩，却听得琅帝又道：“你放心，你们的命朕会先留几天，毕竟年节前见血光不大吉利，只能等年后了。”

　　白露将慕凉送到钟毓宫之后，慕凉便一直呆呆地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白露有些担心，这一夜，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惊心动魄，更不消说慕凉这个当局之人了，他疲惫地捏捏眉心，得知被欺瞒了这么久的真相，琅帝此时心中恐怕已然巨浪滔天了，今日之后，不知慕凉处境会如何，依琅帝的性子……

　　“云裳，花容。”白露不愿再想，到门口叫来钟毓宫的掌事宫女：“去给贵妃娘娘上安神茶，娘娘身体不适，好生伺候着。”

　　花容立刻便去了，云裳道：“白总管，这贵妃娘娘好生奇怪，似乎不大愿意让人近身侍候啊。”

　　白露用拂尘敲了她的脑袋，骂道：“不知好歹，贵妃娘娘是这宫中最好的主子，你们是修了天大的好福气了。”
　　白露回到慕凉身边，叹了口气，诚恳道：“娘娘，一会若是皇上过来，不管他怎么发脾气，你千万要好好跟他说，切莫动气，皇上一向是这个性子，他心里必定是在意你的，只要你服个软，他便不会生你的气了。”

　　服个软？慕凉苦笑，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岂是说两句好话就能打发过去的，琅帝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岂能容忍她这样的隐瞒和欺骗，只是可惜，今天她没能下手，如果能够手刃韩天祥，那她即便是即刻死了，她也了无遗憾，琅帝既然今天阻止了她，恐怕日后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罢了罢了，慕凉垂下眼眸，许是天意。

　　夜已深，天空浓重得泼了墨一般。

　　几盏烛火明明灭灭，慕凉身着素衣，卸了妆容，去了钗镮，洗尽铅华的模样比白日的艳丽更让人动容，她只身一人坐在正殿中等待，她知道不管多晚，琅帝一定会来。

　　似乎过了很久，慕凉才听见“吱”的一声，殿门被推开，琅帝出现在门口，天空昏暗不明，墨色的浓云沉沉地似要要坠下来，琅帝的身后似乎披散着浓重的雾气，更添了几分冷峻。
　　慕凉坐在那里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只是看着琅帝一步步走进来，漆黑的双眸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他的心思。

　　琅帝走到她的面前，不动声色地问：“贵妃，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慕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知道她骗了他这许多年，琅帝竟然还愿意听她说话，她道：“修染，你究竟恨不恨我？有多恨？”
　　琅帝心中紧绷的弦一震，几乎断裂，慕凉继续道：“我骗了你，罪犯欺君，随你处置吧。”
　　琅帝冷笑，嗓音低哑，仿佛蕴了千年的冰雪：“欺君？你说的谎话太多了，我都不知应该从哪一句开始处罚？你的名字，身份，过去，甚至人生，都是谎言，我从来分不清你的欺骗和真心，却没想过你根本没有真心，我总是输给你，却没想过能输得这么彻底，慕凉，你说，我应该怎样处置你？”
　　悄然间，不知何时，天上开始下起了雪。
　　琅帝黯然离去，只余一个雪中落寞的背影，没有带伞的男子肩头片刻落满了雪花，却恍然不觉。
　　翌日，承乾殿中传出琅帝染了风寒，阖宫大惊，众所周知，琅帝武艺高强，轻易不会生病，可这次忽然病来如山倒，卧床不起。
　　昭宁贵妃风书锦一直在承乾殿侍疾，去探视的妃嫔均被拒之门外，说是琅帝病重，不宜打扰，待琅帝身体好些自会传召。
　　众人自是皆知这是昭宁贵妃的推脱之词，但昭宁贵妃家世显赫权倾朝野，在宫中又得盛宠位分尊崇，自是没有人敢言其他。
　　一连几日，慕凉一直在钟毓宫中闭门不出，自顾自地煮茶赏花，仿若没那么回事一般，看得几个下人干自着急，大宫女云裳道：“娘娘，这宫中从上至下，谁不趁这时候献些殷勤，也就您这么沉得住气，当真不去看一看，旁的人早不知去过多少次了。”
　　慕凉不以为然，道：“反正去了也是被关在外头，又瞧不见，有什么用？”
　　云裳道：“大家都知道必然瞧不见的，可还是一个个都去了，为什么，自然是送去一片心意就够了，或许不会有人对皇上提及谁去过，可是，若是谁没有去，可是有大把的人，等着在皇上面前告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