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解语》明月皎如霜

12、漫把青泥汗雪毫

　　初春，燕子楼。一位容貌美艳绝伦，体态婀娜多姿的女子倚栏平眺。四周的风景极美，一湾溪水绕楼而过，如烟的垂柳碧绿的叶子醉人心神。可是女子的神情却十分伤感，她没有梳洗理妆，也无心歌舞。满眼的春色也没有荡起她心中的涟漪。
　　十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忘怀，从双十年华一直到现在的半老徐娘，她的心中始终藏着一个他，张愔。
　　想当年，这燕子楼的名字还是和他一起商讨定下来的呢。为的是春夏时节有许多的燕子飞来安家，在春夏的阳光里飞翔穿梭，伴着这秀丽的景色，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啊。
　　她又想起了两人缠绵恩爱，在燕子楼上看夕阳暮色，看旭日初升，在清清的溪水边濯足，在翠色的柳堤上缓缓漫步。
　　而如今，一切美景仍在，风光依旧，可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又想到了当年的自己。说起关盼盼，徐泗一带无人不知。她的舞姿极美，能够将“霓裳羽衣舞”演绎得动人心魄，她的诗文造诣让人惊叹，而清丽的歌喉就像夏日里的碧荷，让人沉醉不已。美丽的容貌加上卓越的风姿，让无数世家公子望眼欲穿。
　　而最后，家道中落的她无奈被徐州守帅张愔重礼娶回为妾。起初是委屈的，谁想竟然是一段良缘。这张愔虽为武将，却喜欢文人的那一套，不仅行为儒雅，还喜欢舞文弄墨，并且颇为精通。对关盼盼那是满意的不得了，虽然妻妾众多，却三千宠爱集一生。
　　盼盼能唱《长恨歌》，对白居易也是极为景仰的。命运的使者终于给了次机会。白居易当时官居校书郎，一次远游来到徐州；素来敬慕白居易诗才的张愔邀他到府中，设盛宴殷勤款待。关盼盼对这位大诗人也心仪已久，对白居易的到来十分欢喜，宴席上频频执壶为他敬酒。
　　酒酣时，盼盼为客人表演自己拿手的“长恨歌”和“霓裳羽衣舞”。出神入化的歌喉和舞技仿佛能歌善舞的倾国美人杨玉环又展现在眼前。白居易当场写下了赞美关盼盼的诗，“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关盼盼的艳名更加香溢四方了。
　　时光荏苒，两年之后，伉俪情深的二人并没有躲过造化的弄人。张愔病逝了，树倒猢狲散，府中的姬妾很快风流云散，各奔前程而去。
　　可是年轻貌美的关盼盼无法忘怀张愔对他的好，并没有离开，矢志为张愔守节。可后来，张府易主了，她只身移居到这燕子楼。生活是艰难的，从以前的锦衣玉食到现在的只有一位年迈的仆人相从。主仆二人在燕子楼中，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她的心里感到是温暖的，想到张愔，她心里是知足的。
　　事情的转变从元和十四年开始了，曾在张愔手下任职多年的司勋员外郎张仲素去拜访了白居易。并带去了关盼盼所写的“燕子楼新咏”诗三首。诗中展现了燕子楼中凄清孤苦、相思无望、万念俱灰的心境，真切感人。
　　白居易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的下午，那时的关盼盼是多么的明艳动人啊，那时的张愔又是多么的热情相待啊。
　　而如今，张愔已经逝去十年，尚有爱姬为他守节，着实令人羡慕。但是又转念一想：即使如此情深义重，难舍难分，为何不追随他到九泉之下，成就一段令人感叹的凄美韵事呢？
　　而正是他这一转念，却将刚烈的关盼盼逼到了绝路。“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关盼盼开始绝食了，随身的老仆含泪苦苦相劝，终不能挽回关盼盼已定的决心。十天之后，这位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的一代丽人，终于香消玉殒于燕子楼上。弥留之际，她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提笔写下：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