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绌》冬至敷眠

2、睡觉戏

　　过了三天终于有我的戏份，从晚上7点等到10点多还没有等到。经纪人发善心从剧组门口买了几个烤红薯。我没有小助理，经纪人担任所有工作。我俩就蹲在墙角啃红薯，时不时往门里瞧。

　　晏北正好拍完一条出来透透气，闻着越来越浓的烤红薯味，就看见一个穿着臃肿黑色羽绒服带妆的女人蹲墙边，捧着黄灿灿的红薯啃的正香。他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没点。

　　等会还有对手戏，他不想身上烟味太浓。旁边红薯味道引得腹腔开始抗议，那女人吃着还不忘说话，“益哥，明天要是还这样咱带点小龙虾来吃吧？我都两个星期十五天没吃肉了...” 晏北听了会挺无语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一支烟抽了三分之一，那边的吃完开始找水喝。晏北摁息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进了门里。下场戏灯光已调好，工作人员拿着通告表往外喊人”三少奶奶呢，下场戏三少夫妻争吵戏开始了！”

　　我抹干净嘴巴脱了外面的羽绒服，穿着民国袍子睡衣跑进灯光里。三少刚从外面应酬回来，衬衫外面是老式针脚的灰色毛衣，面色有点冷。屋里比外面好点儿，但我也冷的有点抖，这睡衣外面的小罩衫基本就是个摆设。

　　我对晏北也仅限于知道他的名字跟某百科，之前一直没有看过他的影视作品，听说是上半年有个作品稍微爆了点，以前也跟我差不多，喔，名气比我好太多。

　　但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跟我们这样不熟的说话，甚至有时候连个眼神也懒得给。跟导演倒是聊的多，从走位到台词到微表情，都要商讨。
　　其实这场戏我就只是听房里丫头多嘴，说三少最近应酬多是因为外面有人了。然后我就等他应酬回来，冷着脸质问他。

　　这逻辑晏北跟导演觉得说不通，因为我是他奉父母之命娶的，平日里交谈并不多，质问这个说不过去。而且三少回来之前秘书已经跟他说过少奶奶不知听谁说的少爷在外有人了。

　　编剧没在，导演把摊在桌子上的剧本推开：“直接改剧本，那这样，三少奶奶坐在梳妆台别说话，就冷着脸，等到三少躺床上了，你呢，就拿着枕头被子往外间走。”

　　晏北一手挎着腰，一手拿着剧本，皱着眉头说:“其实她往外间走就是在对我发小脾气，这也不太能说得过去。没有太深的感情，她只能隐忍。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就是她呢还是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三少会气不过，因为三少心里是很傲娇的，凭什么这个女人不在乎自己。”

　　我就听他俩讲，站在中间一会儿看着导演一会儿看着晏北。

　　“你觉得呢？”晏北突然转脸问我，放大的正脸棱角分明，他的妆很淡，几乎不用太修饰就很上镜。现实中他身材整好，穿西装很合身，每件衣服都能特有范儿。长腿衬得西装笔直修挺。

　　怎么问我了，“我也...觉得挺好。”

　　“好，就按你说得来。最后要改的台词你们看着办，没几句，效果好就剪进去，不行等后面编剧改完再拍一条。”导演退到机子后面，放任我跟晏北自由发挥。

　　演冷战我还是比较拿手的，现实中我也是属于会冷战而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第一场戏就这么高难度，还好那三天无聊把所有词儿都背熟了，如今倒也容易入戏。

　　而且晏北好像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无情，他也没有表现的很嫌弃鄙视我，跟他演戏还挺放松的，他很能把人带到戏里去。

　　我坐到梳妆台面前的时候，腿已经冻得麻木了，喝醉酒的三少坐在我后方沙发上，透过镜子凉凉的看着我。

　　“母亲说今年家里的宴会交给我们来办，以往都是大嫂主持的，今年大嫂刚生完孩子，太操劳的事儿就给下面的人来办。母亲说年会不放心给下面的，你觉得呢？”镜子里的她落下盘起来的长发，白皙的颈被长发遮住。

　　“可以，等我忙完这几天。”陈少筠喝的有些微红的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妻子，端庄温柔，自己却觉得比起刚认识，现在的她更陌生了。

　　“不用了。你平时事情也很多，到了年底更有的忙了。”她起身走向床榻，丫鬟已经铺好了床，她还要自己抚一抚被面，红色被底鸳鸯交颈图，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床倒是他选的西式大床，搭配在一起倒也好看。

　　“你倒是清楚的很。”陈少筠冷哼一声，“怎么，三少奶奶不好当吗？”

　　“好不好当，还是三少说的算的。”淡淡的回应，好像什么她都不在意。
　　陈少筠憋了一晚上，正逢酒上头，一丁点儿讽刺都听不进去：“清漪，你把我当什么？从成亲到现在，你有把我当你丈夫吗？
　　”
　　“你喝醉了，我不想同你吵。”她已经靠在床头前看书，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怎么，不敢回答我了？”

　　“小喜，给少爷端杯蜂蜜水来。”

　　“哎，马上。”外间的丫头听到赶紧应了声。

　　“宋清漪！你不要太过分！”

　　“三少爷，如果你需要找个理由离婚，不用大费周章。”她把床头柜的壁灯调暗了些，灯光柔和面色却依然那么冷。

　　“你想等着离婚？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这个家。”他松了松领带，气得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我一时被他吼得镇住了，想的词儿卡在嘴边，等我说出去已经变了:“一辈子那么长，三少说的可真轻松。”

　　“卡！OK。还可以，等会拍下特写。”

　　可我怎么觉得这三少感情有点太充沛了，他不是有红颜知己的吗？

　　晏北正在机子前看回放，听到我嘟囔，探出头难得回我句:“陈少筠是喝醉了，平时肯定不会说这些。”

　　“哦。”机器后面的他好像还没出戏，看我的眼神还有点儿深情，又或许我的错觉。我点头放下道具书，这书里不能写我的词儿吗，晏北一飚起戏来我完全跟不上啊。

　　不停歇赶下一条睡觉戏，已经接近凌晨。

　　我坐在被窝里不想动，已经被我暖热了，服装组说里面穿秋衣显得胖，我就穿着棉布睡衣在这冻了一个小时。真想知道晏北西装里也不穿秋衣吗？

　　“好，下面再拍一条三少跟清漪休息的。拍完大家就收工回去。”导演拿着大喇叭吆喝一圈。

　　本来是三少跟媳妇背对背生闷气。导演觉得还是把三少形象更深情一些，就变成了他在我背后深情的望着睡着的我。

　　睡觉戏好演，我侧了个身，闭上眼。

　　身后窸窣声，那人掀开喜被，我刚暖好的热气都给散跑了！下意识皱了下眉，又马上松开。

　　然而我并不知道自己睡着后会无意识的翻身，显然晏北也没想到对手会这么演：这是要揩油吗？还把手放到自己腰上？

　　晏北深深的闭上眼表示无语，只好把那个人拢到自己怀里，她身上还若有似无的烤红薯香气，尽管这样，还是狠心的拉开放在自己身上的小手爪。

　　现在的某些演员，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等我醒来，怎么跑到晏北怀里了，谁能告诉我！

　　~
　　这几天没我的戏，周末去街上闲逛。我的小闺蜜林舟也是很久没出来放风，想拉着我胡吃海喝，关键是这几天我被经纪人勒令节食，镜头里一跟晏北站一起就更显得圆乎了。林舟正吃着冰淇淋，睁大眼睛问我：“你这次对手是晏北啊，他好帅的，前段时间有个剧还挺火。”我郁闷为啥林舟都知道他我不知道。林舟拍拍我肩膀：“你不知道正常，他之前也不火，我也听都没听过，我助理前段时间迷他来着。”

　　林舟问我等会有没有时间，她想去做个美甲。她一看到我干净光滑的指甲就有想拖进店里的冲动。“我说大姐，你觉得我双手blingbling的指甲导演看到不会立马让我滚蛋吗？”

　　“等拍完了好不？对了，我这周去探你班吧，反正你也没什么粉丝。”

　　“你不忙着写你的剧本吗？我这演艺生涯全等着你带我走向人生巅峰呢。”

　　“那可有的你等了。”

　　我看她弄指甲自己也有点手痒，忍不住这看看那瞧瞧。

　　“最近赶完了一个，等审核，能上线的话我跟导演说声。主演虽然没咱的份，女三的我还是有把握的。嗳，给我这无名指来个钻。”

　　“不演三儿，这戏里我就被绿了，下部戏我再去绿别人？”

　　“不是小三儿，是女三。对了，你们这戏还敢有大量出轨剧情呢，我们都cut掉了，最近广电审的严，我觉得你们那戏的剧本十有八九得改。”她跟个太后似的伸出手放在垫板上。无名指贴了个小碎钻。嘴里吐槽我们编剧真胆大。

　　“你这贴了钻没有想抠的欲望吗？”我很早就想问她们了。

　　“没有。”

　　“那我有怎么办。”

　　“忍着。弄掉了我回去贴你家狗的指甲上。”

　　回家后无聊打开微博，经纪人说最近还涨了一万多粉丝，过几天弄个直播，最近很流行这个。

　　不过，十万粉丝的我直播会有多少人来看呢。

　　然后例行公事一样发了个微博，用的还是前几天在剧组的图片，确认没有剧透什么才敢发。

　　哦，做艺人好累。

　　发的却是，找到人生新方向，猜猜我演啥？

　　突然意识到晏北还是没有回关我。

　　不过我勤劳的小粉丝开始安慰我。

　　——没事的大宝，男神长得帅我也关注的，我私信都几千回了，一句也没回我。

　　——大宝，最近是又在哪个剧组打酱油？嗯，问的不错，我回了句，平生一顾剧组。

　　——平生一顾？怪不得关注晏北了，我记得几个主演里是有他的，大宝是演他的丫鬟吗？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晏北好傲娇，合作人都不回关。

　　——我家两个宝贝合作啦！天哪，我人品tai发！还有楼上的，我家晏北傲娇不是一次了，你看他关注人才有二十八个，每月报告拍戏的消息，比大姨妈还准。

　　等到晚上，再打开看到未读消息有一条，晏北关注了你。

　　不稀罕，哼。

　　第二天早上进化妆间，一抬头看到晏北坐在椅子上看剧本。化妆师在一旁给他上妆，我赶紧屁颠屁颠挨过去，女主何欣在他一旁。看样子来的比我早。

　　何欣是去年火的偶像小花旦之一，今年转型接一些能算得上演技的作品，长相属于大气又不乏魅力的那种，经纪人去年还劝我整成她这样标准的鹅蛋脸来着。不过我没答应。

　　从小我妈就说我鼻子好看，又挺又很秀气，上学的时候近视两百度我都不敢经常戴眼镜，生怕把我鼻子压塌了。

　　不过，主演不是有自己休息室的吗？怎么跑公共化妆间来了。

　　虽然跟何欣只算电视上有个眼缘，但招呼还是要跟前辈们打的：“何老师您好，我是演宋清漪的夏循。”

　　何欣听到前三个字一脸嫌弃，却还是很友好的跟我握手：“别何老师何老师的，我又不主持人。”

　　晏北右边的椅子还是空的，我坐上去等化妆师来上妆。晏北既然回关了我，应该也算是熟人了吧。打招呼也在情理之中，等会还要拍戏呢。

　　“晏老师，我周末看了您演的一部戏，特别好。”

　　“哦，哪部？”晏北翻过一页纸，手长得真好看。

　　忘了。挠挠头，忽略尴尬，接着问：
　　“晏老师，周末您都去哪儿玩了？”

　　“剧组。”晏北合上剧本，从镜子里看下自己的妆，挺无语的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的搭档。

　　何欣冷笑一声，现在的小演员戏真多：“我们做演员的哪有周末啊？你是演谁家的丫鬟？”

　　敢情这位也不是会聊天的，我越过中间的晏北把造型亮出来：“演他家的暖房丫头。”

　　何欣满脸惊讶，问晏北：“你不是有红颜知己的吗？怎么连丫鬟都...”然后是满脸的不可言说。

　　晏北实在是听不下去两个女人的瞎扯，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开，留下句：“准确的说，是三少明媒正娶的暖床丫头。”

　　“你是他老婆啊。”何欣松了口气，我被她的话吓到了，何欣又补了句：“说错了，你演他老婆。诶，这句话怎么说都听着不爽呢？”

　　我扒着晏北坐过的椅子扶手，小声的问她：“你喜欢他啊？”

　　“准确的说，我是欣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