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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一章药王谷 ...

  •   药王谷的日子极清净,也极悠闲,虽然这里头的人其实不少。

      除了苍凛、阿珩、三七、桔梗与菖蒲三代,更有服侍的仆役与工巧奴、药农六百余人。药王谷四面的山脉有着储量丰富的玉矿,阿珩与苍凛炼丹时的器皿皆为玉制,这需要大量的玉石供应,因而必须不断开采玉矿。

      齐载来寻阿珩时,阿珩正挑了一块上品的玉料在打磨,一边打磨一边思索。

      齐载笑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给三七做个什么样的坠子比较合适。”阿珩苦恼的道。

      齐载的手不由握紧藏于袖中。“你待他真好。”

      阿珩莫名其妙的瞧了齐载一眼。“那是我儿子。”

      齐载默然。“是啊。”

      “阿母、阿母......”

      一只胖乎乎的团子滚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包东西。

      齐载伸手接住了往阿珩怀里扑的团子,关心的问:“三七走路真不小心,有没有摔疼?”

      团子琥珀色的眸子愣愣的瞧着齐载,不解齐载怎会关心自己,阿珩的病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但......医者是个崇高的,令人感激与钦佩的职业,却绝不包括阿珩与苍凛师徒俩。在团子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阿珩的病人......一个比一个恨不得吃阿珩的肉,啖阿珩的骨。齐载这般心平气和,且会关心自己的,目前为止就这一个。

      亲娘太招人恨,孩子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三七结巴道:“没、没事,三七肉多,摔不疼。”

      齐载:“......”

      阿珩险些一刀刻自己手上,肉多,摔不疼,所以儿子你就可着劲吃肉长肉?

      须臾,阿珩收拾好了表情。“三七,咱们聊个事如何?”

      三七在齐载手里扑腾着想下地,齐载见了,将团子放了下来,团子立马转投了阿珩的怀抱。“阿母,聊什么?”

      阿珩吐出了两个字:“减肥。”

      三七悚然的瞧着阿珩。“三、三七不肥,三七很苗条。”

      抱着低头看不到脚丫的儿子,阿珩额角的青筋再度忍不住跳了出来。“可你这个样子,与你阿父可一点都不像了,须知你阿父可是非常英俊挺拔的伟男子。”

      “三七像阿母,阿、阿母你的脸怎么青了?”

      齐载忍不住捧腹。“阿珩,这孩子真有趣。不对,你告诉他他父亲是谁了?”

      脸色发青的阿珩反问:“不可以?”

      “你不是说你不曾?”嫁给白虎。

      阿珩理所当然道:“孩子不能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齐载:“......”问题是那么复杂的关系,阿珩你就不怕孩子落下心理阴影?

      三七骄傲自豪的道:“三七是白虎的儿子。”

      齐载默然,好吧,这孩子心挺宽,或者说还挺懵懂的,落不下心理阴影。

      三七喜欢玩,喜欢吃,且与一直茹素不沾荤腥的阿珩不同,三七无肉不欢,并且最爱油腻的大肉。阿珩瞧着大肉就忍不住捂心脏,三七却吃得津津有味,明天两碗,一顿一碗,若非药王谷规定弟子过午不食,这只团子想来能一天三碗大肉。

      齐载待三七极好,陪三七玩,三七想要的,他都会给他,可......三七就是不喜欢他,天天撺掇着阿珩把他赶出去。在阿珩表示她不会赶齐载后,三七找上了菖蒲。

      阿珩有两个弟子,桔梗与菖蒲,前者是因为先天残疾而被人抛弃的孩子,后者是阿珩从疫区捡回来的孤女,严格来说,菖蒲是阿珩从锅里捞出来的。

      瘟疫与饥荒是亲兄弟,前者带走大量的生命,致使良田荒芜,最终引发饥荒。

      饥荒年间,草根树皮会被掘食得一干二净,而这只是轻的,更残忍的是易子而食。菖蒲倒没倒霉的成为易子而食的那个子,因为阿珩在尸体里找到了菖蒲的亲人,他们一家都成了别人的食物。

      那是一支流民所化的强盗,掳掠路人为食,菖蒲一家就是这么倒了大霉。阿珩途径那里时也遇上了,不过阿珩......碰上强盗,倒霉的绝对不会是阿珩。强盗们都自尽了,阿珩在离开时发现强盗窝的菜人里还有个活口,若是不管,肯定会死,在问过对方愿意随自己前往疫区后便把人给带上了。再之后,阿珩在疫区九死一生,这个小女孩也没死,就跟着阿珩一同回到了药王谷。

      许是逃难路上的经历,菖蒲略......与苍凛极有共同语言。

      苍凛因着突然中了毒,一条命去了半条的关系,暂无精力毁人不倦,菖蒲这段日子也就挺闲,每日种种花养养草,背背医书,很是清闲。

      三七求上门,菖蒲略不解:“你与齐载有仇?”这只团子与她不同,心肠还挺软的,好端端的怎会想着害人?齐载这是做什么了?

      “他没害我,但他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菖蒲回以疑惑的眼神。

      三七愤愤道:“他觊觎阿母!”装得好像很喜欢他似的,实际上,喜欢个鬼啊,目的性那么强,当他是瞎子还是傻子?

      菖蒲默,三年前条邑退婚的事她没见着,那时她已被阿珩托人送至了牧云原,可事后她也听说了这事。阿珩与齐载是青梅竹马,且自幼定亲,齐载想要破镜重圆,亦无可非议。不过,谁说浪子回头就一定要给予原谅?

      菖蒲很痛快的给了三七一包药散。“不用一下子服食,每日在吃食里掺少许,多了师父会察觉的。”

      阿珩虽无味觉,嗅觉、触觉等五感却敏锐得近乎非人。一道吃食,闻闻味就能分析出里头用了何种材料。

      三七问:“这、这会不会死人?”

      “这点量死不了。”

      那就好,三七松了口气,他只是想教训载,没想过杀了载。

      三七很小心,阿珩也不曾想过在这药王谷里还会有人对载下手,因此将人带进谷,交代好众人要待他仔细后便赶紧想办法解决自己身上的蛊了。虽说差不离一时半会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她若不能在差不离解了她的毒之前将这蛊给解决了,那差不离一定会让她死得很惨。别问为什么,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终于想到了解决的法子,阿珩心情大好,想找个人共饮几樽美酒。可这谷里,能与阿珩共饮的就那么几个,几个孩子就免了,唯一一个成年的苍凛前不久被她找上门“聊了聊”,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祸害人了。同样,也不适合饮酒,自然,就算适合,阿珩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寻他。

      思来想去,竟只有载能共饮,阿珩便来寻载了。

      一瞧,气色不对;二听,血液的流速,心脏的泵声都有些不对劲;三诊,脉搏也不对。

      “菖蒲你给我滚过来。”

      不得不说,哪怕天天耗在丹房里,阿珩对谷里的情况还是极了解的。整个谷里就三个人能炼出这么好的毒,自己、苍凛,以及菖蒲。自己最近没炼毒,苍凛更没整个空闲,便只有菖蒲了。

      菖蒲非常识相的跪在了桃夭轩的门口,阿珩见了,道:“别跪我,被你下毒的不是我,谁是受害者就跪谁去。”

      菖蒲闻言,精致粉嫩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咬了咬牙,跪到了海棠阁门口。

      载瞧着菖蒲,颇无语,瞎子都看得出这孩子跪得有多不情愿,他敢笃定的说,回头跪完了,这孩子准会报复他。“阿珩,她也是个孩子,罢了,且让她起来吧。”

      阿珩似笑非笑:“你当真如此想?”

      载闻言,知晓是被瞧出来了,反问:“我若是让你杀了他,你可会答应?”

      三七闻言赶紧跳了出来。“坏人,不是菖蒲要害你,是我下的毒,菖蒲是被我逼着才帮忙的。”

      菖蒲闻言亦皱眉,对阿珩坦言道:“弟子不是被逼的,弟子是心甘情愿帮三七的。”

      阿珩抿了一口雪莲酿。“就你们两个?”

      桔梗也跟着跪了下来,毒不是她提供的,却是她掺进载的菜肴里的。

      呵呵。

      阿珩气极反笑,好,甚好,自己这都教的什么孩子什么弟子?比之苍凛,自己原来同样失败。

      载不再吭声,若只是弟子还好,现在扯进了阿珩的儿子,性质便不同了,阿珩绝不可能为了他杀了亲生骨肉。

      阿珩笑完了,对两个弟子一个儿子冷冷道:“给我跪满十二个时辰,少一刻都不得起身。”

      “喏!”

      处理完了三个孩子,阿珩眸光转向载:“你觉得如何?”

      载挺想说,我差点被毒死了,然权衡利弊,终是道:“可。”

      阿珩继续道:“若你死了,纵是亲生骨肉我亦会杀了为你报仇,可你未死,我也就不杀了。”

      载闻言,脱口:“若他们还想加害我呢?”

      阿珩道:“你不死我便不会杀他们。”

      载皱眉:“如此有何意义?”

      “人都死了,便是报了仇亦无意义。”

      载被气得有点糊涂了。“那你?”

      阿珩直爽道:“你的安危还没有重到让我为了一个可能杀了自己的弟子与儿子。”

      载顿觉心如刀绞,他错了,很多东西,一旦错过便再也寻不回了。“阿珩,你真是坦率得残忍。”

      阿珩道:“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我没那个精力。”

      两弟子与一儿子皆不由竖起大拇指,师父/阿母真厉害。

      不过,若阿珩对载是如此心态,那他们此番不就是多此一举?

      忒冤!

      确定自己不会添个继父/师公后,桔梗、菖蒲与三七都放心了,不再对载做什么,哪怕为此他们已然跪了一整天,膝盖几乎跪瘫。

      哪怕身子未痊愈,三七仍旧很高兴的在药田里给植物浇水。

      载犹豫再三,终是没忍住,走到三七身边弯下了腰。“三七,你为何不喜欢我?”

      圆滚滚的团子闻言,诧异反问:“三七为何要喜欢你?”

      载微愣。“你讨厌我?”

      团子想了想,道:“不讨厌。”

      “那你为何对我下毒?”

      团子蹙眉道:“你想娶阿母。”

      “我与她青梅竹马,且自幼定亲,想娶她也是应当的。”

      “菖蒲说,你们的婚约已经没了。”

      “没了,可以再续。”

      “三七不想你当三七的阿父。”

      “我会对你很好,视如己出。”

      “菖蒲说,手心手背的肉尚且有多与少之分,何况亲生骨肉与继子。”三七一脸的不信。

      载挑眉问:“所以你想让三七一辈子都不嫁人,孤苦一生?”

      三七一点都不觉得阿珩哪里苦。“三七会陪阿母啊,还有菖蒲、桔梗。”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却只有一个人会陪你走到尽头,便是伴侣。你只是她的儿子,陪不了她一生。”

      三七闻言顿觉纠结,忍不住咬起了刚摸过泥土的手指,好像是有点道理。

      见三七圆盘似的胖脸纠结成一团,载知道自己说中了三七的软肋。“我娶了她,定会照顾好她,陪她一世。”

      三七闻言,果断道:“若是你做我的阿父,我宁愿阿母以后都不嫁。”

      载气结:“我有那么讨厌?”

      三七道:“你不讨厌,但,你不适合。”

      “我哪里不适合?”

      三七皱眉,他哪知道哪里不适合,可......“就是不适合。”说不清为什么,稚童的赤子之心就是觉得载不适合阿珩。

      此路不通尚有它路,可它路也不通,载茫然了。

      载茫然,三七也茫然,他在药王谷过得极好,也习惯了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日子,至于缺父爱而自卑什么的,三七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也是阿珩没真的弑师的一大因素,苍凛虽毁人不倦,但有的时候他那套有毒的三观也有不错的用处,至少能将三七给洗脑成就算没有父亲也无妨,人都死了,不可能再从地底下掘出来,活着的人应当为自己而活,这人世间,谁缺了谁都活得下去......

      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大人,苍凛在闭关疗毒,见不到就寻阿珩。

      “阿母阿母,你以后可会嫁人给三七找个继阿父?”

      “嫁人?没想过。”阿珩想也不想的道,曾经想过嫁给载,但......三观不合,不适合,这婚事最终也就掰了。

      “那你以后不会嫁?”

      “那也不一定,若是遇上合适的,还是会嫁的。”

      “那三七要是不喜欢那个人呢?”

      “你若已成年,我所嫁之人,你喜欢与否,都不妨碍我嫁人。”

      “若我未成年呢?”

      “若那人愿等我到你成年,我仍会嫁。”简言之,她想嫁,儿子喜欢与否并不重要。毕竟,她若嫁是为自己嫁,给自己找夫君,不是给儿子找妇人,儿子高兴与否?两者间有何干系?

      三七伤心了。“阿母坏。”

      “我是给自己找夫君,不是给你娶妇,重要的是我自己喜欢,懂不懂?”

      “不懂。”

      “不懂就算了。”

      三七:“......”

      许久,三七小大人的叹道:“罢了,你不肯说就算了,但不许找载做我阿父。”

      阿珩很是痛快的担保:“这你放心,我嫁谁都不会嫁他。”

      “为何?”

      听到突然插进来的声音,阿珩母子不由扭头,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脸色甚是难看。

      阿珩微默,须臾,道:“你我认知不合。”

      载气急:“便是寻借口,你也当寻个好点的。”

      阿珩想了想,从一堆丹方里搜出了一张有些年头的绢帛给载,载不由瞧了一眼,看不懂。

      阿珩道:“此方是三年前旦翁死后我所创,是一个养生的丹方,此丹方服食个一年半载并无大碍,且有好处,然大量服食个两三年便会身中丹毒,无药可治。三年前,我将此方赠给了一个方士,又劝其去觐见齐王,那方士果不其然得到了齐王的宠信,齐王服食此方已近三年。”若非载将自己的消息给朝云,朝云又带自己去见齐王,自己不能违背医者三戒,齐王早丹毒发作而亡了。

      载不由愣住。

      “你看,同样是报仇,我选的路和你选的路差了多远的距离?你说,你我认知是否不合?”认知差异悬殊至此,便是做了夫妻也是相互折磨。

      载错愕的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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