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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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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大学和周霁谈对象时,宋鱼就认可他的感情观。
以婚姻为前提的交往,说喜欢没有纯粹,说爱情又没那么深刻。
但是感情是有的,她的记忆里也有那么几个相处的瞬间,会觉得心动。
但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是——
“周霁,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被情所困吗?”
她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为他难得的失态。
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还能因为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举一动而狼狈不堪,忽上忽下。
周霁一言不发。
身后病房传来声响,周霁下意识起身。
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他顿了顿,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的妻子就在身边。
可宋鱼并没有指责他,她的动作甚至比他更迅速,推开了病房的门。
单人病房内,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正勉强着去倒热水。
听到门打开,她下意识露出欣喜的神色,不过看到来人,很快就转为戒备。
面前的女人,穿着得体的风衣,身段纤细,气韵成熟。
她甚至还有心思打量了她两眼,然后道:
“我正在和我的丈夫商量搬家,说实话,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于菱的脸色刹一下就白了下去。
再怎么能够说服自己,她在宋鱼面前还是有些气短。
可她到底年轻,输人也不想输阵:
“周先生好不容易在公司打拼多年,有高升的希望,你就这么当贤内助的?”
于菱倔强的看着这个,她其实压根瞧不起的女人:
“别人都说你贤惠,可你懂什么?周先生在公司加班疲累的模样你见过吗?”
“他为了让我们的方案能顺利实施,陪着客户喝酒喝的要吐的狼狈你心疼过吗?”
“他想在这个行业有所作为,想成就一番事业的理想你理解过吗?”
于菱直直的看着她,甚至是不平的: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也好意思自称贤内助。”
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美貌,热情。
有为心上人冲锋陷阵的决心,也有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敢。
奋不顾身,又热烈燃烧。
宋鱼并不为之动摇,她的神色还是冷淡的:
“我和周霁的事轮不到你来评价,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这种行为是在鼓励周霁出轨吗?”
“还是说以死相逼,让他离婚后再娶你?”
于菱原本涨红的脸又白了下来。
她敢为心上人抱不平,但是她显然没修炼到不知廉耻的厚脸皮程度。
“我没这么想过。”
她艰难的说,目光看的却并不是宋鱼。
“周先生,我没想过用我自己威胁您什么,真的!我可能就是生病了,不太清醒,我没想过打扰您!”
刚才还态度坚决的年轻姑娘又有几分慌张:
“我本来也没想过麻烦你的,真的!我知道我的感情对您来说是困扰,如果真的曝光了我也不会牵扯到...”
宋鱼一言不发。
在她的沉默中,她听到了身后她的丈夫,重重的叹息。
“好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太激动了。”
宋鱼闭了闭眼。
她没有再对于菱发难,而是转过身,看向周霁。
“我最后确认一遍。”
宋鱼平静道:“你不能搬家,不愿意毁掉她的名誉,也不想看着她糟蹋身体,对吗?”
周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知道这种态度不够诚心,也知道这样继续下去不是办法。
可是…
周霁商量道:“小鱼,我们能出去说吗?”
这些年来,他们不是没有过有商有量的时候。
可宋鱼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霁这么狼狈,甚至有几分恳求。
宋鱼没为难他:“好。”
他们走出病房,宋鱼没说话,周霁也沉默。
好半晌,她才听到他说:“那是一条人命。”
一条人命。
一颗年轻,专一的心。
宋鱼想笑,她甚至真的笑出来了。
在外人面前尚且维持着的体面荡然无存,宋鱼忍不住嘲讽道:
“人命?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为什么不去当警.察?去考心理咨询师?”
“那么多人等着你去拯救,你却偏偏选了她。”
周霁拧紧眉头:“我和那些人又不认识,但是于菱是我们团队里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的推断有失偏颇。”
他顿了顿,才说:“小鱼,现在的情况我们没办法好好商量,你先冷静…”
“是我口不择言,还是你问心有愧?”
又是沉默。
安静的,让人窒息的沉默。
宋鱼摆摆手,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些心灰意冷:
“你好好考虑几天吧,或者搬家,或者…我们是应该考虑一下离婚的问题了。”
上次提出“离婚”时,周霁立刻就否认了。
可这一次,他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搬家很难。
离婚更是他没考虑过的选择。
“我…”
护士匆匆走过来,拿着病例单:
“你们是病房里那个小姑娘的家属吗?医生开了药,你们…”
周霁收住话头,匆忙的去听护士嘱咐,还不时的问一些什么。
宋鱼看了他挺久。
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她没再等周霁,而是自己回了家,洗漱,然后上.床给自己盖好被子。
宋鱼本来以为自己可能睡不着。
可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可能是这段时间一直在等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从见到聊天记录的第一天起——
她就明白。
这段婚姻能否再维持,选择权不在她,也不在周霁。
而是在那个,被周霁耐心教导,口口声声“惜才”的年轻女孩子身上。
宋鱼想。
她对自己的丈夫,果然也没有那么不够了解。
这天晚上,周霁没有回家。
宋鱼没有理会,她只是给周霁发了消息,让他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要回家。
而她自己,则是挑了一天风和日丽的下午,给徐小律师打去电话。
“我赌赢了。”
在原定的寒暄开场白之前,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这样说。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
宋鱼倒是不生气,她很相信徐小律师的职业道德:
“那个女孩子深夜给他打电话,高烧住院,这些我都录音留存。”
“但是只是作为备份。可以的话,我不想作为证据…”
“蠢货。”
宋鱼愣了一下。
宋鱼难得有几分迟疑:“什、什么?”
刚才…
徐小律师是骂了人吗?
“不是说您,”对面立刻解释,“我是说您…另一位当事人的。”
他很快道歉:“抱歉,我不应该说不合适的话。”
宋鱼呆了呆,倒是很快镇定下来:
“没事,没事。我知道年轻人…其实挺言简意赅的,对吧?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她还没出口骂过周霁。话说出口,自己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新奇。
不过,也并不讨厌。
有这样一个打岔,宋鱼更没法紧张了:
“我的意思是,我打算拿着离婚协议和他谈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在不上公堂的情况下解决问题。”
她笑了下:“当然,不离婚恐怕很难解决问题了。”
打碎婚姻的,不是出轨,也不是对爱情的期待。
周霁的不负责任,周霁的辜负信任,才是她失望的根源。
人这辈子,很难永远对同一个人有新鲜感,很难始终对同一个人保持心动。
她不是不能理解。
可难道责任感也能没有吗?难道做人的基本良知也可以消失殆尽吗?
为什么我可以做到对理想型男生心如止水,你却不能对年少的女神止步于欣赏?
还是说——
真的像是于菱所说,她跟不上周霁的步伐,所以活该被抛下?
“宋女士,我希望您不要责怪自己。”
电话那头语气平静。
徐小律师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是信任被辜负,没有被珍惜的那个人。”
“不要因为别人去质疑自己。”
宋鱼愣了愣。
她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一般情况下,过错方都会对受害者口出恶言,道德低下的人往往会找出各种卑劣的借口。”
徐小律师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刻薄的言辞:
“就算不去揣测太多,我也并不认为那两位是自知有愧,道德高尚的好人。”
他们确实不是。
宋鱼轻轻呼出一口气:
“律师办理案子,还要负责安慰委托人的情绪吗?”
她故作轻快。
电话那头静了静。
“抱歉,一般来说不会负责。”她听到他认真的语气,“只是您作为我的资助人,我…”
“不用道歉。”
宋鱼并没有要让他道歉的意思:
“你说得对,我只是不能接受,或许是我看人的眼光不好。”
她有些出神。
承认自己看错人很难。
承认自己不被相濡以沫二十年的丈夫偏爱,选择,同样很难。
看到聊天记录的那天晚上,她睁着眼睛,痛的说不出话。
从那一刻起。
她就意识到,自己或许必输无疑。
在找律师商议离婚后不久,周霁终于回家。
他回家那天,宋鱼正在吃晚餐。
还是熬的汤,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餐桌上还摆着新鲜的花。
宋鱼看他进门,却不再起身迎接他。
“事情解决了吗?”
她问。
中年男人一言不发,疲惫的拉开椅子,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哪有那么快,”他叹息,“小鱼,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逼迫我?
能不能不要这么看轻人命,这么急切?
打断他的,是宋鱼推到他面前的一份协议。
向来温婉体贴,脾气极好的妻子此刻也心平气和:
“既然你选择不了,我帮你做个选择。”
“这是拟定的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