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长空燃霞

3、第二支箭（二）

　　2.送上门的甜品师

　　吴美丽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地方，入目所及，一片血红——地板是红的，墙壁是红的，连天花板都是红的。这胆子得多粗的人才会把自己家里整成这样啊，不觉得瘆得慌啊？
　　鼻尖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吴美丽心里有些发憷，又觉得有些茫然：自己怎么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是来干嘛呢，怎么想不起来呢？
　　她环顾四周。左边是并排着的一间间房，房门紧闭，右边是一排红砖砌的栏杆，栏杆之外一片混沌，她正站在栏杆和房屋之间不足一米五的狭窄过道上，身后是一眼望不到的过道，前边三四米的地方……好像是楼梯？
　　吴美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看过的那些恐怖片，看看栏杆外，再看看身后幽深的过道和左手边的一道道房门，老觉着一不留神就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冒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不停的在往外冒汗。
　　没有人，除了自己，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连猫猫狗狗花花草草都没有。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她谨慎的朝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停住脚，四顾一番，没发现什么动静，便迈开步子向楼梯走去。
　　来到楼梯口，看了看血红的向下延伸的楼梯，吴美丽有些害怕，但她更害怕独自一人继续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鼓起勇气，她走向楼梯，往下走，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这楼到底多少层啊，楼道里也没个楼层号，她怎么也跑了有四五层了吧，怎么还没到底呢？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吴美丽越跑心越慌，却不敢停下来，总觉得一停下来就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有古怪。
　　太安静了。
　　这个地方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她看看脚上夜市里八块钱一双买来的凉拖。明明这鞋走路“啪嗒啪嗒”声儿挺大的，之前她还跟燕婧说便宜没好货要换掉，这会儿她跑得这么急竟然听不到脚步声。
　　她站定，鼓起勇气回头，却发现往上的楼梯都不见了，准确的说，是都被一片血红淹没了。
　　这不科学！
　　吴美丽瞪大了眼，不知道怎么，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这几个大字。
　　她不错眼地看着吞噬掉楼梯的那片血红越来越近，蓦的，那片血红中，忽然出现一团篮球大小的暗红色物体，晃晃悠悠的向她飘过来。
　　擦，这一定是做梦！她一定在做梦！快点醒过来啊！喵的！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吴美丽有种想呕吐的感觉。眼看着那个鬼东西越飘越近，她的强做镇定终于崩塌，转身疯狂地继续往楼下跑，慌乱中回头，看见的始终都是那血红色的东西忽快忽慢，锲而不舍的跟在她身后，在它之后，那片血红仍旧不紧不慢的吞噬着楼梯、墙壁、天花板，一切。
　　吴美丽快疯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不醒来，只能继续不停的跑，她打心底里恶心那片血红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要逃，她告诉自己，不能被追上，被追上一定会发生更恐怖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恐惧让她忘了一切。底楼仿若突然之间就到了，看着前方的门洞，她欣喜若狂，但狂喜只保持了两秒，她就呆住了，在门洞前死死地刹住了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尖叫声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
　　门洞之外，场景堪比地狱。
　　一地血泊，遍布残肢，被齐腕齐踝砍下的手掌脚掌，剁成几截的小腿大腿手臂，砍掉四肢被剖开的躯干，七零八落的内脏，几米开外，架着一口锅，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背对着她，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
　　锅里煮着什么呢？
　　锅里煮着什么呢！
　　吴美丽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做梦，真是做梦。
　　吴美丽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后背全是冷汗。
　　床头灯突然被摁开，睡得迷迷糊糊的燕婧坐起来，睡眼朦胧地问：“怎么了，美丽？叫得跟见了鬼似的？”
　　吴美丽抬手挡住灯光，摇摇头，说：“没事儿，做了个恶梦。”
　　燕婧打了个哈欠，说话的功夫眼睛已经重新闭上了：“嗯，那就好，继续睡吧。做恶梦，灯要留着吗？”
　　“留着吧。”吴美丽将手放下，看着天花板，想，有多久没做恶梦了？从外公把手串给自己算起，已经十四五年了吧。这么猛不丁地来一次，还真是吓人。看看洗去血迹放在床头柜晾干的桃木手串，吴美丽皱眉，难道是今天见血了不管用了？
　　得找个时间让外公看看。

　　第二天依旧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颜如玉”经营时间是早十点到晚九点。九点五十，吴美丽收拾好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提前过来的张开和上官齐已经做好准备工作，打开了店门。
　　因为是周二，又没有开业优惠加持，人比起昨天要少得多，但也陆续有客人进来，点上一杯咖啡或茶，搭配点儿小零食，选上一两本书打发时间。
　　咖啡豆是吴美丽在首都时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老板推荐的，茶则是吴美丽请天南海北的朋友帮忙推荐然后网购的，都是中档品种，不贵但品质不错，毕竟主要消费人群是阳蕖学院的师生。至于小零食，在燕婧的建议下，吴美丽准备了些干果、鱿鱼丝、曲奇之类，图个干净好收拾，还联系了附近一家连锁蛋糕店，每天10点前送点布丁慕斯芝士蛋糕之类的过来，没敢多要，准备看看销售情况再说。
　　11点多的时候，一下子来了三、四拨客人，三人一时显得有些应接不暇，吴美丽干脆全盘接手了茶水间的工作，让张开和上官齐专心负责点单和上茶。
　　有两个小姑娘点了普洱，她正洗茶的时候，张开忽然进来，说：“吴姐，外面来了个帅哥，说是到咱店里来应聘的。”
　　“应聘？”吴美丽有些惊讶，一边向飘逸杯内重新注入热水，一边说：“看到招聘启示来的？时间早过了啊。不过你还别说，常笑不在，人手还真有点紧张，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将飘逸杯放到已经备好茶杯和一小碟曲奇的茶盘上，吴美丽将茶盘递给张开，边擦手边说：“给客人送去吧。我去看看，要是靠谱的话就把人留下来。”
　　张开笑嘻嘻地接过茶盘，边往外走边压低嗓音接话道：“看起来倒是挺靠谱的，简直是一身正气。”
　　一身正气？一身正气能看出来？吴美丽狐疑地跟着出了茶水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收银台前的高大身影。
　　还真是一身正气。
　　吴美丽对来人的第一感觉是高，至少180往上；第二感觉是正派，长相端正但不算英俊的，身材偏瘦但不显单薄，面相有点严肃，看上去不苟言笑不太好说话但给人感觉很可靠，配上寸头，有点像训练有素却锋芒内敛的军人或警察，和时下小姑娘间流行的花美男小鲜肉审美完全不符。
　　吴美丽倒是挺欣赏这种类型，但欣赏归欣赏，这人起码得二十五往上了，衬衣西裤黑皮鞋，打扮得人模狗样地更像她以前的同事，怎么看都与“工读生”搭不上边。
　　吴美丽眉头微皱，在来人面前站定：“你好，我是‘颜如玉’的老板，你是来应征工读生的？”
　　来人向她点头致意，微微一笑，气质顿时便温和了很多，道：“你好，我是想在这儿找份工作，不过不是工读生。不知道你们缺不缺糕点师傅？”
　　糕点师傅？吴美丽一愣，之前还真没想过。被来人这么一提，忽然有点心动，笑道：“我们到那边谈吧。”
　　把人领到靠窗的空桌坐下，吴美丽开门见山的问：“恕我直言，我们店刚开业，又不是甜品店咖啡馆什么的，之前也没发布过招聘糕点师的信息，您怎么会想到要来我们店里的？”
　　来人从手中的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份资料给她，道：“这是我的简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刚，在南山酒店当过4年甜品师，半个月前刚刚离职，想换个工作环境。昨天无意中经过来贵店，发现店里氛围不错，所以今天来毛遂自荐。”
　　南山酒店是阳蕖第一家五星酒店，几味招牌甜点在整个彧州都享有盛名。吴美丽二姨家的小表妹成晓康就在阳蕖酒店工作，不过是在客房部。她看了看手中的资料，找了个借口让赵刚稍等，进茶水间拨通了成晓康的电话。
　　“姐，有急事儿么？”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成晓康声音压得有点低，听得出来是在边走接电话：“这边儿接了个会议，一堆人围着办入住，前台有人请假，刚刚经理安排我去帮忙顶一下，不急的话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急，耽搁你一分钟。刚才有个叫赵刚的来我店里毛遂自荐，说是你们酒店甜品部出来的，前段时间刚辞职。”吴美丽长话短说：“有这人吗？”
　　成晓康一声惊呼，虽然仍不忘克制音量，但声音里的兴奋怎么都掩不住，连匆匆忙忙的脚步都停下来了：“赵刚？！是不是二十五六岁，大高个儿，寸头，精瘦精瘦的，特别man，看起来特严肃？”
　　“是啊。真是你们酒店出来的？人怎么样，有没什么问题？”吴美丽皱眉。
　　成晓康急切地开口：“没问题没问题。姐，什么都别问了，你现在马上立刻赶紧去把人签下来。你知道吗，你简直是撞了大运了！我这边忙完了再跟你细说，你赶紧去。”
　　没问题就好。晓康这么推崇，手艺应该不错。
　　吴美丽挂了电话，略加思索，出了茶水间坐回赵刚对面，道：“虽然之前没规划过，但我想，有您的加入，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不过我们是小店，能够提供的待遇，和您之前的工作相比可能差距很大。”
　　赵刚唇角微弯：“我不缺钱。”
　　吴美丽觉得这句话特别欠揍，但作为小老板，对于不计较薪酬的员工那是必须欢迎的。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两人三言两语间便定下了赵刚的工资和其他待遇。
　　吴美丽坐在窗边从网上下了一份劳务合同模板，按照双方谈好的条件进行修改。赵刚趁空去茶水间转悠了一圈，出来便“歘歘歘”开了一张单子，列明了所需的设备、器材及原材料和大致价格：“‘颜如玉’毕竟不是专做甜品生意的，茶水间里面炉灶什么的都齐全，不用改造，烘焙设备之类的小型中档就可以了。冷藏柜、咖啡机、榨汁机、烤箱什么的现有的都还凑合，这是其他必须准备的，你看看。”
　　当初装修茶水间时，吴美丽把自己的厨房一并安置了进去，如今也算无心插柳。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她对厨房设备什么的说不上精通却也小有研究，拿过单子一看，就知道都是性价比挺高的品牌，价格也公道，合计了下总价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便直接到：“你有门路尽快拿到货吗？”
　　赵刚点头：“有朋友是做这个的，今天下单的话，明天应该就能送到。”
　　吴美丽把手边打印好的合同递给他：“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没有的话签好合同，就可以下单了。”
　　赵刚接过合同，草草翻阅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吴美丽扬扬眉，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位看起来是真的很想来颜如玉啊，为什么呢？因为店里氛围好？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不信吧。
　　来日方长。
　　照晓康的话，这人估计在阳蕖酒店都算个了不得的人物，横竖她不吃亏。

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