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墨涅拉奥斯之战》鸽苏拉

13、第十二幕 阿喀琉斯帮忙吸毒

　　营帐里一阵恶臭，即使是见惯可怕伤口的医师，也觉难忍。
　　这腐臭的味道如同变质的鱼肉，软烂如泥，而且一阵强胜一阵。
　　就连那贪婪的流涎饿狼也都忙不迭地逃离了，
　　一阵大风吹过春天的原野，蒲公英的种子高高地飞起，一直飞到风的尽头，
　　这气味也将有害人之心的野兽，驱赶得那么远。

　　阿伽门农将黑色的血水吐在褪色的金碗之中，
　　他眸色暗沉地注视着那供英雄使用的宽口的金碗，那里面雕刻着的精美室内的会饮，
　　丰腴的美婢高抬着图纹精美的酒瓶，裸体的酒童侍奉塌上的长须的客人，
　　甜美多汁的葡萄从打翻的浅口脚盘里滚落，双耳的酒杯将那红唇哺育……

　　这欢愉的场景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血所淹没，仿佛预示着
　　这高贵而年轻的生命正在远离着本属于他那一份的人世的欢乐。

　　已经三天了。

　　一碗又一碗被倾倒的血水，换来的只是墨涅琥珀般健美的肤色，一次比一次更苍白。
　　好像风中风干的花一样，正失去这生命的水分，躯体柔弱，
　　只要用手指轻轻触碰，匿于其中的灵魂就会发出脆裂的微弱响声。

　　疲惫的血丝爬上彻夜不眠的阿伽门农的双眼，
　　那蜜蜡般金黄而柔顺的头发，也些微的凌乱了，沾了污血，黏在他的冷硬而微颤的唇边；

　　那本该是最为温热的肌肉，正在他的唇下变冷，
　　阿伽门农的心也仿佛远离火焰的蜡滴，在逐渐变得冷硬。

　　墨涅，墨涅。
　　他抚摸着弟弟猛然抽紧的肌肉，知道他正忍受着时不时侵犯他的毒素带来的疼痛，
　　每当这时，阿伽门农的神情会变得格外脆弱，仿佛是他的身上，突然被一阵
　　犹如闪电般迅疾而猛烈的疼痛贯穿一般。

　　阿伽门农再次从弟弟的腿间抬起头，但是这次他没能将血水吐到碗里，
　　因为一阵不知是晕眩袭击了他，使他宽阔的肩膀一晃，将血水吐在了铺了毡子的地面。

　　可能是过于疲惫和担忧，使他的精神变得虚弱；
　　也可能是强劲的毒素，混入了他的肠胃，扰乱了他的神经。

　　当阿喀琉斯扶住他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阿伽门农身上一阵异常的高热：

　　“让我来照顾墨涅拉奥斯吧，阿伽门农。”

　　阿喀琉斯这样请求道。

　　“你仍嫌害他不够多吗？”

　　“你需要休息，请医师米尔莫多来为你诊治吧，我担心蛇毒已经侵入了你的肠胃。”
　　阿喀琉斯道，“如果你不愿墨涅拉奥斯反过来为你担忧的话。”

　　尽管心中怀着对阿喀琉斯的厌恨，阿伽门农微微一笑：

　　“伟大的英雄珀琉斯之子阿喀琉斯，若是能够得到你的相助，
　　我的心里真心感激，如果之前我的心中对你浮有阴云，
　　那么热情而真诚的救助将如世间最为灿烂而珍贵的阳光般将其驱散。
　　然而这对于你来说未免过于屈尊降贵，由我来做很简单的事，对于来说却恐怕不简单。”

　　阿喀琉斯尽管笑得优雅而客气，但是心中却深怀着怀疑，不着痕迹地将眼前刚刚长成的少年打量。

　　因为这被蛇毒败坏的黑血，闻起来奇臭无比，并不因为时间的长久而使人适应；
　　被吮入口中之后，这臭味还要浓烈百倍，仿佛吮入口中的是过于湿滑的淤泥。

　　他并不放心将你交给阿喀琉斯，因为少年人总是理想主义——
　　和老年人恰恰相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把自己想得太美满。

　　阿喀琉斯在榻前跪下来，好使自己倾出的脖颈，够到你健硕的大腿。

　　“我恨得不得这伤口长在我的身上，又怎么会惧怕麻烦？”

　　说着他便低头含住了那可怕的、污秽而深邃的圆洞形的伤口，
　　张开血气红润的、少年人的花瓣似的艳丽而肉感的唇，将两处伤口全部含住，
　　舌尖抵在那处的死一般僵硬的肌肉上，耸动喉结，用力吮吸，
　　让强硬的肌肉也往唇内微微隆起，像水车转动般使劲，将那黑色的血水卷吸入口腔；

　　那血水的味道十分可怕，好似黏糊糊的泥做的丑陋鳗鱼，
　　滑不溜秋地钻入他的口中，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味觉和嗅觉，
　　没能进入他的食道，却已经将他消解美食的肠胃，搞得天翻地覆。

　　阿喀琉斯一阵干呕，将血水连着口水吐射在那被毒液腐蚀的金碗里，
　　那可怕的味道和口感还在他的唇舌内折磨他，使他年轻而俊美的面庞，
　　像是遭了冷雨的花般倏然苍白了，在那掩藏不住心事的眉间，
　　显露出了一丝痛苦的挣扎。虽然他已经袒露出内心的拒绝，
　　但却仍然没有迟疑地再次，用柔美而湿热的唇，将那腐臭又可怕的伤口包裹，
　　为饱受折磨的可怜的肌肉，带来治愈痛苦的吮吸，
　　尽管他笨拙的动作，使那脏污的黑血滑下了他健壮的脖颈，
　　低落在那锃亮的胸甲上，但是重复多次之后，他已经开始习惯，
　　动作越发迅速。这使阿伽门农感到了放心，尽管心中仍旧怀有
　　怼死阿喀琉斯的恶念，但是那英武而苍白的容貌，只使人感到他对弟弟墨涅拉奥斯
　　恰到好处的关怀。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需要重新以王的姿态，使众王慑服，
　　安抚他们对于停留在孤岛上浪费时日的焦躁，以及危摇军心的斯巴达之王
　　正被冥王哈德斯所呼唤的可憎而愚蠢的流言。既然阿伽门农需要阿喀琉斯，
　　那么他就暂且按下对他日积月累的厌恶，以及对弟弟墨涅拉奥斯的焦心的关切，
　　去守护他们共同建筑的强大的王国。当披荆斩棘的剑倒下的时候，
　　盾就要无比坚硬地竖立起来。

　　[阿伽门农退场。]

　　虽然底下是柔软的毡毯，阿喀琉斯长跪的膝盖已经麻木。
　　银色的月光倾诉完长夜，清晨的光辉又对花露密语。
　　阿喀琉斯已然忘了时日，不知道三日的光阴又从指间溜走。

　　他的唇已经麻木，他的舌头也仿佛失去了味觉。
　　以至于迟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变成了红色。

　　惊喜闪过阿喀琉斯的双眸，他搓了搓眼睛再次肯定并非是自己过于渴望、祈求过多而出现了幻觉。他漱净口舌，多次将那鲜红的血液吮吸，直到确信再也不会流出黑血，这才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晨曦的光将帐篷布映亮，一线曙光照亮天际，
　　“墨涅……”阿喀琉斯小声地呼唤，但是你仍在沉睡之中。

　　痛苦已经远离了你，你的肌肉不会再因为疼痛而倏然绷紧。他含下一口美酒，将唇贴着你的唇，那微微的凉柔，好似葡萄肉般使人受诱。用舌顶开，将美酒吐入，阿喀琉斯又顺势将那滑落的汁液吮舔净了。

　　做完这一切，他偷偷抬眼，看你一眼，见你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那心中的泉水，般越发难耐地向上喷发。

　　阿喀琉斯将麦酒将你喂食，不知不觉饥肠辘辘。
　　他心里想着现在轮到他喝一大杯了，视线却不知怎地胶着着你的巴别塔。

　　是否是阿芙洛狄忒在蛊惑，使他人忍不住想啜饮你窖藏在塔中的美酒？

　　【此处巴别塔建立了，巴别塔又倒塌了】

　　“……阿喀……？”
　　你撑住虚软的身体，有些难受地晃了晃头，“……我睡多久了？”

　　你只看到阿喀琉斯的脸颊突然变得像成熟的柿子一般红，仿佛有一双手突然扯开了乌云，使夏日的阳光猛烈地灼射在他的脸庞上，将他俊美白皙的面庞不停炙烤，泛出中暑般的红晕。

　　“……你怎么了？”
　　你伸手去欲摸他的额头。

　　“我、我什么也没干！”
　　阿喀琉斯吓得往后靠，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了？”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伤口已经止血，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又见地上有装黑血的碗，已经明了。

　　“……不、不是的！”
　　阿喀琉斯惊慌失措，但看到你淡定又疑问的目光，他心中狂跳，但是努力板起脸道，“我……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喀琉斯的嗓子微微地喑哑起来：

　　“你明知我有不毁之身，为什么还……”

　　他一时忘记了羞窘，聆听着账内的沉默。

　　阿喀琉斯，这位凡人中的第一个勇士，海洋女神忒提斯之子。
　　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母亲捏着脚踵。
　　在冥河里浸泡，拥有了刀枪不入的不凡之身。
　　那好似凡人的血肉之体，任何一处都能规避死亡。
　　即使是冥王的侍者也无法，对他造成损害。
　　除了那唯一的脚踵——凡间之人唯有你知道这一秘密。

　　“……”
　　你沉默地坐在塌上，神色冷峻，内心震精——

　　你……居然忘了。

　　诸王的勇武与缺陷，诸王的口舌与利剑，无不了然于心的
　　深沉的斯巴达之王墨涅拉奥斯，竟然在区区一条小毒蛇的攻击下
　　忘记了女神后裔的阿喀琉斯，他交（了）情（如）深（指）厚（掌）的挚友的身体
　　曾在斯提克斯河里浸泡，拥有了刀枪不入的不凡之身。

　　“……墨涅？”

　　你撇开脸，冷酷地说道：

　　“别问了，我后悔了。”

　　——浑身散发着郁闷的气息。

　　阿喀琉斯注视着你冷静而漆黑的双眸，那双眼睛似乎永远都不会有过于汹涌的洪流，即使在动情时也只有微弱的波纹，深沉的情感被冰一般稳定的表面所覆盖，使人无法看清其下的暗流——是一种热烈，还是彻骨的寒冷？

　　阿喀琉斯睁大眼睛，只觉得他的心，好像簸箕里的麦粒，被那筛沙子的手轻轻地晃着……

　　他想他是知道的，尽管他还未想明白，
　　但是他的心显然早已知道真相，所以才会把这个看起来冷酷、自私的人如此热爱。

　　这就是墨涅拉奥斯——

　　当他诱使你为他效力时，他沉默不语；
　　当他为你奉上他的生命时，也同样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墨涅拉奥斯：……我不可能这么蠢。
阿喀琉斯：=V=嘴硬的墨涅真可爱。
发现字数还挺多的，就不补充在上一章了嘻嘻，这一章的别名是《巴别塔的建立与倒塌》
感谢豆米丸的地雷！啾一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