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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太原(2)) ...

  •   常玉担心铁香椿再看下去会瞧出什么马脚来,便吆三喝四地缠着铁香椿要讨酒吃,说自己路上渴,水喝不够。

      铁香椿微一晃神就叫常玉喊回了魂,还不甚放心地多看了一眼宋金鸣,笑意里渗着些许苍白,说:“这位小兄弟的气色不大好啊,年轻人咋脸色灰扑扑的呢?肯定是营养跟不上贫血了,回头叫府里的厨房炖几盅阿胶大枣汤喝下去,面色就红润了。”

      铁香椿揽着常玉往上房里去,又叫春旺媳妇把酒席支好,一进上房就命人给常玉他们沏了大碗的茶来,管保他们喝个够。

      冯远宜说:“椿姨,去年那会来你家玩,家中可是热闹的很,怎么今次来,倒不见府上的几位少爷小姐了?”

      铁香椿给他递了叠果子,笑说:“猴崽子们都上学去了,本来家里几个姑娘请的是私塾,但这年头赶时髦爱把孩子送去公办学校,那校长又是你椿姨丈的铁兄弟,学校开工动土的那天就商量好了把家里的孩子都送里面去,这不,赶去年年底,学校落成了,家里的几个崽子都上那学校里去了。”

      铁香椿又抓了一把花生塞到墨翎手里,不由看直了眼,又趁着塞花生的工夫,细细地摸了摸墨翎的手骨,绵软无骨,均匀的细皮嫩肉将手骨包裹得不露一点骨相,私底下满意地点点头。

      “这位姑娘以前倒没见过,是我们玉哥儿的同学?”

      常玉笑嘻嘻地把茬儿给接过去:“不是,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朋友?铁香椿可不信,他有那么多的男朋友女朋友,也没见他把什么姑娘往家领呀。

      铁香椿嗔了他一眼,“又没问你,臊不臊,人姑娘有嘴,用得着你替她说么?”

      铁香椿兴趣不减地盘查起户口,问道:“姑娘家是哪儿的,祖上做什么营生,家中父母做些什么活计,兄弟姊妹都成家立业了么?”

      墨翎微微而笑,接过铁香椿递来的一把花生,一面搁到自己面前的茶桌上,一面一一应道:“我叫墨翎,老家奉天的,祖上和我父母都是守灵的营生,单胞一枚,父母只生了我一个,没有兄弟姊妹,父母早年就不在了,我是族里的人接济大的。”

      “哦……”铁香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挑女孩儿的家富家贫的,说不好听的,往上数三代,铁家三姊妹的祖爷爷还是赤贫的佃农呢,她们的爹按民间老百姓那套说法,难听的叫山贼,稍微雅点的说法叫侠匪。

      铁香椿自觉外甥媳妇出身不打紧,只要人品端正能干人也上道还能伺候好公婆打点好家中里里外外,别的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有一点……这姑娘家里是守灵的,这可是有些一言难尽了……

      好端端的,咋是个守坟人的闺女呢?

      铁香椿面上依旧热情不减,心里却被小小地膈应了一下,又去问候宋金鸣,“这位小兄弟听口音是咱们地道的山西口音,不知是山西哪片的呀?”

      宋金鸣把苍白发青的手指藏进长衫的袖子中间,简短回应:“我叫宋金鸣,是安平县的,是这回常少爷上山西玩的路上不打不相识认识上的。”

      铁香椿唇角的笑放柔了一点,睇了一眼常玉,就说:“宋小兄弟多担待些,我这外甥就这臭脾气,叫我姐姐姐夫给惯坏了。他家里就他一个顶事儿的儿子,难免父母和咱们这些亲戚偏疼些,到了外头人生地不熟的,那臭脾气还当家里似的,可没少得罪人。”

      管家春旺进来报信,说老爷的车子快到门口了,叫奶奶出去接车。

      铁香椿一眼就瞧出来春旺脸上有事,她男人的车平时哪里用得着她亲自去接,肯定是这趟卢中晋下分号的庄子办事出什么事了。

      他们几个小孩在屋里喝茶吃果子,铁香椿也不好意思走开太久,显得怠慢了似的,就借口去厨房看看菜色妥当了没有,从上房抽身出来。

      春旺跟在铁香椿后面,急禀说:“这回老爷下庄子,本是去查账再提掖底下几个能干的小子,没想到,出人命了。”

      铁香椿眸色一凛,问道:“是底下的人吃酒赌钱到庄子的账本上做暗账叫你老爷打死了?”

      春旺没敢说,比这事邪多了,底下分号的庄子人心惶惶,出了那样诡异的命案,安平的那家分号已经没有人敢去接手了。

      铁香椿骂道:“老东西,这府里当家的是谁你还瞧不出来?瞒我是瞒不住的,快说,一会见了你老爷,我也好给他出出主意。”

      春旺这才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地转述给铁香椿。

      铁香椿一听,邪了个满身的鸡皮疙瘩,不由抱紧双臂,又问了一次,“真是被剥了整张人皮血淋淋地挂在咱们分号的门匾上?”

      春旺点点头,有些后怕地说:“死的人是分号掌柜刘大牙的闺女,都已经和人家过了定,下月初七就出嫁了,没想到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那刘大牙的婆娘哭死哭活地要上咱们总号来讨个说法,硬说人是叫咱们卢家的死对头给杀害的,这不已经到总号摔了一回孝盆,又是烧纸钱又是撒黄纸,刚刚总号的人来禀,正好老爷的车也快到门前了。”

      铁香椿心里咯噔一下,抓着春旺的手腕,微眯长了眼说:“近些年咱们底下的生意是做的太红火了些,难免有人眼红,这年头杀人本钱低,到处都在打仗,死了人,官府也没工夫搭理咱们。只是刘大牙的闺女死相太惨了一些,底下的人怵了,这事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一味压着刘家的人,他们其实也是受害的人。”

      卢中晋的车子刚到门前,府里佣人就大步哈着腰上前给卢会长开车门,正好铁香樟也刚从大门里出来,夫妻二人在大门前的石狮子边上遇个正着。

      卢中晋摘了脑袋上的毡帽递给铁香椿,见铁香椿满腹心事面露担忧,就知道她已经知道底下分号出人命的事了。

      “先进去吧,这事没那么简单。”卢中晋撩开长衫袍幅就往卢府内院里走去。

      铁香椿说:“常玉和他几个朋友在上房呢,你有事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省的吓着他们。”

      卢中晋问道:“常玉来了?怎么没听襟兄说起。”

      铁香椿搡了他一把,佯作没好气的样子,嗔道:“瞅你这当姨丈的,外甥上家来玩两天咋的你了?还不许啊?早知道你这么吝,我当初还不给他找你当他姨丈了。”

      卢中晋赔笑哄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襟兄向来管儿子管得严,常玉一个人跑山西来,以襟兄的性子,怎么会不修封电报事先告诉咱们,让咱们上火车站去接人?”

      这么一提点,铁香椿倒有点缓过劲来了,是觉得常玉这回来有点古怪,没声没响的,一下就到卢家大院的跟前了。

      铁香椿本着护犊子的原则,依旧维护常玉,怼着卢会长道:“孩子爱上咱家就上咱家,用得着知会么?他小时候屙屎屙尿还是我把着的,跟我肚子里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卢中晋回到自己的房里,一面解前襟的盘扣,一面道:“我请安平镇道观里的道长去看过,那道长眼毒,一下就看出来这桩人命官司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铁香椿替他从床头的衣柜里拣了身靛蓝的中式常服出来,问道:“不是一般人,那就是屠户呗。你说咱们一般人,对着个大活人哪里下得去手,还把整张人皮都给利落剥下去了,光是想想,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没个安生的。”

      卢中晋褪下身上染了灰的长衫,接过铁香椿递来的常服,道:“也不是屠户。”

      “那是什么?”

      “妖邪。”

      “妖邪!?”

      铁香椿吓了一大跳,急说:“咱们家逢年过节的可没少给各路菩萨上供,咱们家神佛庇佑的,就是家中都还养着几座家庙,怎么那妖邪还敢找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卢中晋道:“还不止,我听说早前安平镇就已经出过好几条人命,死的人都是被剥了整张皮的,要不是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来死的人到底是谁。其实……不止安平镇……”

      铁香椿心里慌慌的,要说是人还好对付,如果是妖邪,那是有法力道行的,一般人根本无力招架,哪天真要碰上了这种东西,那时可真就便是人家脚底下的蚂蚁,就是被踩死,也不费那东西的吹灰之力。

      卢中晋其实还有一件事一直藏在心里没和媳妇儿交代。去年年底那会他把兄弟的学校刚建成,那学校里就出了桩人命官司。死的是个女学生,听说生前能歌善舞,是书香世家花了好多心血栽培出来的美人胚子,只是这事发生在学校刚刚落成需要建立名声招揽生源的时候,所以根本没敢对外传出去,私底下赔了那家人好大一笔钱封口,这事才一直捂到现在。

      卢中晋对铁香椿把这事一说,铁香椿当即就有些坐不住了,直骂卢中晋不是人,咋把自己的亲闺女们舍得往虎口里送。有一就有二,难保那个杀人的畜生不会再杀第二次人。

      卢中晋拉着暴跳如雷的铁香椿坐下,缓声道:“如今看来,那个死了的女学生也不是一般人做的手脚。”

      铁香椿歪着脑袋,一脸迷惑:“你的意思是咱们闺女那学校,也进了妖邪?”

      卢中晋皱着眉,套上常服,一边盘扣子,一边道:“那女学生当初死的时候,跟咱们分号死的刘大牙闺女一样,都是叫人活生生血淋淋地扒下了整皮,那手法极为老练利索。前清衙门里的仵作去验尸,都不由啧啧称叹这样的手法,就是三四十年的老屠户,也练不出这行云流水的手把式。”

      铁香椿愣了:“那你请的道长还有说些什么么?”

      卢中晋道:“别的没说,我瞧着那老道士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立个山头混饭吃的,支支吾吾也不说怎么驱邪,估计是镇不住这东西,只叫咱们府里的人小心些,平时多往庙里观里走动走动。”

      铁香椿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她平常做人处处给人留有余地不赶尽杀绝,就是底下的佃农有什么难处年终交不上佃租,她逢年过节的还会贴给人家一些米和钱,没道理自己都这样体贴别人的难处了,结果还是做了孽似的招惹上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见卢会长已经换好了衣裳,铁香椿回过神来,恍然道:“我得回上房去了,你收拾好了也去见见孩子们,难得大老远上山西一趟,一年到头也没几回,记得来,啊?”

      卢会长点点头,又摆着手让她快去,心里还在琢磨怎么对付那个心狠手辣剥人皮不眨眼的畜生。

      铁香椿回到上房内,常玉他们已经在酒桌前大快朵颐了,铁香椿来了,他们几个反倒变得有些拘束。铁香椿满腹心事担忧分号出人命的事,一边又牵挂着自己的两个闺女在那个邪门的学校里上学,陪他们吃酒饮盏便有些心不在焉的。

      刚好常玉说:“姨,你晚上把两个表妹接回来吧,我们几个都是男的,找两个女伴陪墨翎,她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妹子说体己话,我怕她闷坏了。”

      铁香椿啐他个小花花肠子也知道疼人了,倒一点不藏着掖着,笑着说:“知道了,晚上把钏钏和钗钗接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太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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