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探灵》与有荣焉

27、命烛（5）

　　翌日一早，公鸡还没打鸣墨翎就先起来上厨房熬粥，又切了个大萝卜放盐水里腌上，包袱里还有昨儿剩的烧饼，全掏出来放到熬粥的锅盖上一起烀热。

　　冯远宜从东厢房里拎着夜壶出来，上茅房把夜壶给倒了，碰上墨翎抱着一箩筐的苞米回来，不由打着哈欠问道：“哪儿来的苞米，咋这么多，你快放下，哥给你送到厨房里去。”

　　墨翎弯腰把箩筐放在地上，捶了捶老腰，微微气喘说道：“刚出门想去地里薅几根野葱一会炸大酱，碰上了附近的邻居大娘，大娘家里去年收了好多的苞米还没吃完就从地窖里起了一箩筐送我，苞米风干也老了，喂猪猪也不爱吃，我想着把苞米搓搓磨成苞米面，回头给你们做饼子，老苞米面抻的饼子肯定香。”

　　冯远宜把夜壶撂到一边，又去院子里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洗手，回头就帮着墨翎把玉米抬到厨房。

　　冯远宜说：“上回我的袍子和拂尘叫火给烧没了，道袍倒是不打紧，只是下墓手上没家伙心里总是慌慌的，昨晚我和常玉商量了，吃了早饭就上镇子里的马槽看看，剪一把白马尾回来，我自己扎拂尘。”

　　宋金鸣打着哈欠，眼角还糊着眼屎跨了门槛进来，见锅里已经熬上粥，刚刚在门边似乎听见宋金鸣说什么拂尘，便问：“你要拂尘？”

　　冯远宜说：“别看老子是光头，老子可是地地道道的道士，三岁童子身起就跟着我师傅修道，上回你那灯不是把旅店给烧了么？把我行李也烧没了，里头还有我一套行头呢。”

　　宋金鸣一听倒笑了，而且笑得有点咯吱吱，幸灾乐祸的。

　　“臭烧火的，别笑话老子，总有一天你得玩火自焚。”冯远宜大清早听了这贱贱的笑声就来气，不由翻了嘴皮子诅咒道。

　　宋金鸣见墨翎翻了个大笸箩出来，往笸箩上面搓苞米，走到墨翎旁边，也去搭把手，和冯远宜说：“我送你呀，别说拂尘，就是道袍道帽天罡经我都能给你翻出来。好几十年前我拿这套行头走江湖，招摇撞骗骗了不少的钱，现在那套行头我都还收在柜子里。”

　　冯远宜撅了嘴就神叨叨地骂他臭不要脸，“都是你们这些走江湖的假道士坏了我们茅山的这块金字招牌，不然人能喊咱是臭道士吗？”

　　冯远宜这人张嘴就点炮，一大早的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干炮仗，墨翎嫌他聒噪就把他撵去后院饮骡子再把常玉这懒虫给喊起来。

　　四人吃了早饭，常玉拿出地图，手指点在安平镇的地图点上，和其他人合计，那诸侯王的墓在十几里外的虎牙山，地势龙潭虎口，山里有一口深不见底的月牙潭，山形长的就跟一颗笔直的虎牙插在地壳上一样。这样的山里容易养猛禽野兽，山势陡峭的地方就是羚羊都跳不过去，但是平坦的地方一条康庄大道就能直接登到山顶。

　　之前常玉接到的信里提到过诸侯穴的位置在山阴面的半腰处，墓眼恰又遥遥对着那口月牙潭，周遭有几个隐蔽的盗洞，但都是些上了年头的盗洞，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盗洞都只挖了一半就弃工了，就跟当初打盗洞的人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整个墓穴这样围着山势走一圈，竟没有发现一个完整打通的盗洞。

　　虽说这事儿有些蹊跷，但没有发现完整的盗洞，这也说明墓里的随葬宝贝可能都还稳稳当当的在地底下埋着。

　　四人商量了一下，吃完早饭简单收拾收拾就向虎牙山出发，差不多是黄昏能到山脚，等摸到半山腰天也黑了，刚好也可以避人耳目。

　　等到了虎牙山的阴面位置，常玉按照地图上的上山标记，带领墨翎他们很快就摸到了半山腰。

　　夜里，冯远宜手里的蓝火油灯在前头照明，墨翎的耳朵特别灵敏，一下就捕捉到了月牙潭的水流声，四人循着水声方向找去，果然发现了正对着月牙潭的一个窑洞。

　　窑洞外面七仰八叉的都是些铲子和铁锹，显然之前有一大群人在这里动工动土把这个窑洞给砸开了。

　　宋金鸣举着油灯，脚底踩着砂石，谨慎地走到窑洞口，伸手把油灯放洞口位置照了照，洞里吹出来的微微凉风把蓝色火焰吹的摇摇晃晃，宋金鸣的一双琥珀眼盯在黑不见底的洞内，转头轻声和墨翎他们说：“这洞里蹊跷，要说入夜这山里就该降温了，洞里的温度应该比洞外高，刚刚吹出来的风凉飕飕的，我都能感觉到我的骨头像砸在了冰碴子上。”

　　冯远宜拿拂尘掸了掸他的屁股，讽道：“你个死人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我看啊，这里最蹊跷的就是你了，举着盏油灯吓唬谁呢？瞅把你的脸给照得蓝油油的，去去去，别挡着洞口。”

　　“别吵，这里有东西。”常玉在废弃的铲子边上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掌去捻铲子木柄上的一滴液体。

　　白乎乎的粘稠液体，一闻，还有点说不出来的腥臭味。

　　这种臭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常玉皱起眉，微微抬起头，把目光锁定在宋金鸣身上，捻着手指间的液体说：“你们来闻闻，这个味道像不像昨晚我们在饭桌上闻到的那股臭味。”

　　冯远宜一听，凑了鼻子过去嗅，一嗅，马上捂着鼻子说：“操他大爷，咋这么臭？可比宋金鸣身上的死人烂肉味道臭多了。”

　　“这里应该死过人。”常玉说道。

　　墨翎卸下腰间的探铃，单膝蹲到常玉身边，握着探铃闭目去感受铃铛的回应，脑中一片腥红，除了红她再也感应不出来什么。

　　墨翎收起铃铛说：“死得非常惨，连魂都探不到了。”

　　死人身上留下来的东西是有能量的，如果感应不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往生去了，一种是死得异常惨烈，魂魄被打散撕裂或是被什么东西给吞了，再无踪迹可寻。

　　冯远宜听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耸了起来，抱着双臂说：“难道常玉他爹底下的那伙人真出事了？”

　　墨翎的眼睛扫了一下四周的铲子和铁锹，点了个差不多的数，说道：“死的应该就是那些人，这里的铲子和铁锹数量加起来差不多也是十来件，看来这洞里真有古怪。”

　　宋金鸣把油灯从洞口移开，也蹲到他们身边。

　　冯远宜一下从他身边□□跳弹跳开来，张口结舌眨眼说：“你你你，离我远点，黑灯瞎火就是最怕你们这些东西，还硬往我身边凑。”

　　宋金鸣转头变了脸就伸出舌头去吓冯远宜，把冯远宜给吓瘫在地，又问常玉他们，“那咱们还下去吗？如果真有古怪，咱们下去可能真会碰上麻烦。”

　　冯远宜从地上撑掌起来，嘶嘶吸着凉气去掸屁股上的泥灰，没好口气说道：“反正你也死不了，要死也是死我们仨，你怵个球。”

　　蓝火听了冯远宜骂骂咧咧地怼宋金鸣，没想到一下就喷出了好大一团火焰去烧冯远宜的光头。

　　冯远宜疯狂叫着抱头满山腰地乱窜，“烧火的，宋金鸣，你赶紧把你这火给喊回去呀！老子的头刚长出点发茬，别叫它真给老子烧成和尚咯！”

　　宋金鸣两手一摊，无能为力道：“我可治不住它。”

　　“你！好，你！”冯远宜指着宋金鸣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忘了护住脑袋，那团蓝色火焰又冲头顶扑来，“救命啊，烧人啦，鬼火烧人啦！”

　　墨翎无奈地抽抽嘴角，对着蓝火油灯阴森森地摇了摇腰上的铃铛，果然油灯一下就老实了。

　　冯远宜感觉到头顶上没有一团热火在追了，劫后余生地哈哈喘着粗气说：“这油灯还真他妈护犊子，老子就说了宋金鸣两句，它就着急上火的给他出气，老子服！再也不敢招惹这鬼玩意了！”

　　常玉依旧眉头深锁，视线投在那个幽黑的洞口，默了半晌，才道：“还是下去瞧瞧吧，毕竟十几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本来这些人出来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养着家里的老小，现在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十几条人命后面还有十几户的老老小小，回头咋跟人爹妈老婆孩子交代啊？”

　　冯远宜莫名觉得常玉此刻身高应该有两米八，搭了他的肩说：“不赖啊！你爹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你倒还有几分良心。”

　　常玉嫌弃的把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道：“我爹可比我有义气，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现在可个个都是位高权重，没有我爹的言传身教，我也不能有觉悟到这份上。”

　　墨翎也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下去瞧瞧，咱仨本来就是一伙的，只是半道把宋大哥也拉进来，幸好宋大哥本来就不怕这个，不然连累他，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四人这么一合计，统一好意见，就往窑洞里摸去了。

　　宋金鸣手里有灯，在前头照明打头阵，墨翎跟在宋金鸣后面，冯远宜有点怵这个邪洞，但是为了护好常玉就让常玉走在他的前面，自己替他垫后。

　　四人一路往洞里摸进去，越走越深，相互间的说话声在洞里的回音也越来越空旷。

　　不知走了多久，这洞还没有见底，冯远宜便有些按捺不住地说：“这啥洞啊？咋比虬龙肠子还要长呢？别走到底是个死胡同。”

　　刚这么一说，墨翎的耳朵动了动，道：“快到底了，回音壁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