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匠人》平阳

19、师徒趣话

　　折沿洗和镜子相继修好了，恩兮让廖青把修好的折沿洗给那位住在香山的日本客人送去，廖青痛痛快快地去送货了。

　　廖青就这点好，腿脚特别勤快，还特别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虽说偶尔喜欢耍点小聪明，但本质上是特别单纯的人，而且非常有艺术天赋，可塑性也特别强。说到廖青与恩兮的师徒缘分，还有一段趣话。

　　毕业于某地方工艺美院的廖青在来上善工作室之前，是个北漂文艺青年。一会儿在画室里帮忙，一会儿跟人家搞摇滚乐队，一会儿又去酒吧唱歌，落魄的时候还给人打过杂，甚至替人看过摊子。

　　今年春节前夕，恩兮到潘家园的古玩市场去淘东西。常去潘家园古玩市场淘东西是恩兮的一大习惯和爱好，她倒不是为淘古董玩儿收藏，她只是去淘一些残破的器物拿回来修理。廖青当时正在潘家园帮一个朋友看摊子，他的摊子上残破的器物比别人的摊子都多，恩兮逛到他的摊位时，忍不住停了下来，在那儿看了好久。

　　廖青对恩兮的第一印象别提有多好了，一来恩兮长得漂亮，有气质，举止优雅，往摊子面前一站令廖青顿觉神清气爽。另外恩兮并不像其他顾客，在摊子上随意地翻翻捡捡，她只是站在摊位前静静地看，看了好久之后才拿起一样东西问多少钱？廖青报了价，她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问能不能便宜一点，廖青说可以便宜一点。她于是又问还有没有类似的了，廖青说有是有，不过没拿来，她想要的话可以改天再来。恩兮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那就改天一起买。廖青见状，连忙说道：“不如加个微信吧，我可以先传照片给你，你选好了我再拿来，不然这些东西死沉死沉的，搬来搬去的麻烦。”恩兮觉得廖青的建议不错，于是就加了廖青的微信。

　　从潘家园回去之后，因为太忙，恩兮便忘了这件事。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恩兮的手机不停地发出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恩兮拿过电话一看，全都是廖青发来的照片，同时还发了一条消息说这几天太忙才抽出空来拍照，让恩兮看看有瞧得上眼的没有。说来也巧，廖青发来的照片里有好几样东西都很合恩兮的意，恩兮于是给廖青发了一条消息说看好了哪几件，但眼下没空去潘家园，等有空了再去拿。廖青立刻回复说他今天正好有空，可以给恩兮送过来。恩兮正忙得不可开交，见廖青说愿意送来，便立刻把工作室的地址发给了廖青。

　　廖青原想着把东西送来收了钱就走的，不想来到上善工作室后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廖青的目光被那些摆放在博古架上的恩兮的金缮作品劳劳地吸引住了，他惊叹于恩兮精湛的修复技艺，折服于她非比寻常的艺术修养。原来，廖青还只是觉得恩兮是个气质不凡，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孩子，看到她的作品，赏心悦目几个字瞬间被五体投地的钦佩和敬仰取代，他那颗一直在游荡漂泊的心忽然找到真正想要栖息的港湾。鬼使神差地，廖青竟扑通一声给恩兮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恩兮吓了一跳。

　　“我想拜您为师，跟您学金缮，请收下我这个徒弟吧！”廖青说道，带着满脸虔诚的仰慕。

　　“你不是在潘家园摆摊子吗？”恩兮问道。

　　“那个摊子是我朋友的，我只是临时帮他看一阵子而已。”廖青回答。

　　“那你是做什么的？”没等恩兮说话，正在一边看手机的萧晓忍不住问。

　　“我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毕业后就来北京闯荡了。我在798的一个画室帮过忙，在摇滚乐队混过，还在酒吧唱过歌，也给人打过杂。”廖清实话实说道。

　　“哦，北漂，落魄的文艺青年。”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萧晓忍不住总结道。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恩兮问。

　　“陶瓷艺术设计。”廖青回答。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学金缮了呢？是不是像之前去画室、去乐队一样，只是心血来潮呢？”恩兮又问。

　　“绝对不是心血来潮！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金缮，我从来不知道金缮能够让破损的东西变得......变得......变得这么的打动人。”廖青支吾了半天，说出了打动人几个字，他这样说的时候，并不知道正是打动人这三个字让恩兮做了收下他的决定。

　　“老大，你就收下他吧，看着挺单纯的一个孩子。”萧晓也忍不住帮廖青说话了，虽然萧晓的年纪也不大，却是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你先起来。”恩兮试图把廖青从地上拉起来。

　　“您答应收我我才起来。”廖青却坚持跪着。

　　“你先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收你呢！”恩兮回道。

　　“我叫廖青！”廖青这才站起身来，兴奋地说。

　　“我叫林恩兮！”恩兮向廖青伸出手，廖青连忙将自己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随即轻轻握了握林恩兮的手，很是机灵地叫了一声：“师傅！”

　　“既然你执意想学金缮，那你就留下来吧。不过，学徒期间只有基本工资，每个月大约3000块钱。出徒之后收入会有很大提高，因为有提成了。你觉得这个条件能接受吗？”恩兮说道。

　　“我跟您学手艺，您不收我的学费，反而还给我钱，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干嘛不接受，我又没疯！”廖青回道。

　　“那好，那就这么定了。我的这个工作室刚成立两年，人不多，加上你也才四个人。对了，你多大？”

　　“我今年二十三岁！”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助理萧晓，她比你大三岁，你应该叫她姐姐。”恩兮介绍道。

　　“你好，萧晓姐！”廖青连忙打了个招呼，萧晓则耸了耸肩以示回应。

　　“我还有一个徒弟，也是个女孩子，她叫沈佳莹，刚刚出去给客人送货去了。佳莹跟萧晓是同年的，你应该叫她师姐。”

　　“我知道了，师傅。那我先回去跟朋友简单交接一下，明天再过来行吗？”廖青请示道，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当然！”恩兮回应。

　　“师傅，萧晓姐，那咱们就明天见了！”廖青一边激动地来回搓着手一边告辞道。

　　“你等一下，我把钱给你！”恩兮忙说。

　　“什么钱？”廖青一脸茫然。

　　“你拿了东西来不拿钱回去么？你怎么跟朋友交代？”

　　“哦，那个呀，那个钱不用给了，全当是我的拜师礼了！”

　　“我这儿没有拜师礼一说，萧晓，把钱给廖青！”

　　“好嘞！”萧晓应道，随即拿钱去了。

　　从上善工作室出来，廖青别提多开心了，他迫不及待地拨通女朋友叶图图的电话。

　　“喂，廖青，你在哪儿？”叶图图好像刚睡醒似地问。

　　“图图，我终于找到属于我的归宿啦，我真是太开心太开心了！”廖青在电话里激动万分地叫道。

　　“你有别的女人了？你想跟我分手的是不是？”刚才说话还含含混混的叶图图忽然带着哭腔问。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我找到新的工作了，准确地说是找到人生的方向了！”廖青一边说一边兴奋地转着圈，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真的吗？是什么工作？”叶图图不禁也兴奋地问。

　　“等晚上见面再说，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啊好啊，下班后给我电话！”

　　“好，晚上见！”廖青说道，随即挂断电话。挂断电话后，廖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潘家园古玩市场，找到朋友的摊位，把钱交给了那位朋友，说以后再也不来这边了，请那位朋友再找人帮忙看摊子。

　　接下来的日子，廖青一天比一天过得舒心。自打成为一名北漂以来，他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漂泊中动荡着、摇摆着、迷茫着。直到他成为了林恩兮的徒弟，他的心不再动荡和摇摆，也不再迷茫。师傅虽然只是个年轻的姑娘，但是她身上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那种力量令人镇定和从容。恩兮从来不会训斥他，别说训斥，就是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她永远是那样的心平气和，永远那么有耐心，永远不轻易苛责谁，这使得她身边的人有一种在别人身边无法获得的舒适度。

　　这种舒适感让廖青特别害怕离开上善工作室，离开恩兮，所以做事总是特别认真、积极、勤快，学习也特别努力。恩兮要他做什么，他从来没有二话，这样的廖青也让恩兮很是喜欢，恩兮觉得以女生为主的上善工作室能有廖青这样活泼开朗且有文艺情怀的男生加入是一件非常可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