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寒门为贵》朗月照轩

6、刁奴

　　王瑶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她是讨厌王瑗的。

　　原先王瑗没有回到王家，王家这一辈里最大的姑娘就是她，她是长房嫡长女，不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要尊敬她、听她的话，就连在外交友时别家的姑娘们也都对她颇多礼遇。

　　在王家作为嫡长女的好处不仅如此。嫡长女的婚事是整个家族最重视的，将来出嫁的嫁妆也是其余嫡女的双倍。

　　她不是贪图这些，只是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结果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她的所有“以为”都变为幻影。

　　可是……

　　王瑶神色复杂地握着手里的木雕风车。王瑗脸上晃花她眼睛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并未褪去，她脆生生地喊她‘阿瑶’的样子，勾着唇角笑出两只酒窝的样子，不由分说将木雕塞进她手里又冲她挤挤眼睛的样子，虽然有些陌生，却也并不讨厌，甚至、甚至让她有一点点欢喜。

　　她收回不自主翘起的嘴角，四下看了看，离开荣禧堂回自己的溪竹苑去了。

　　而王瑗当然不知道她的别扭。

　　此时的王瑗正斜靠在自个儿屋子里软塌上，手里捧着杯热茶轻轻吹着，面前站着个脸上堆着笑却双手紧攥透露出浓浓紧张感的丫鬟。

　　王瑗半晌没有出声，底下的青滟摸不准她的心思，愈发不安起来。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王瑗搁下茶盏。

　　清脆的擦碰声让青滟一个激灵，耳边响起姑娘淡淡的嗓音，“青凌你说，丫鬟不敬主子，该如何罚？”

　　青滟脸色一白，她原先虽忐忑却并不十分害怕，毕竟她是大夫人拨下来的，大姑娘要惩罚自己总要看大夫人的面子，不会轻易定罪的。就算真的禀到大夫人那里，她的老子娘可是大夫人身边的妈妈，虽然不是最亲近的，但为她厚着脸皮求个情也不是问题。

　　可姑娘给自己安的什么罪名？不敬主子？她可不敢！

　　青滟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正准备答话的青凌觑了她一眼，神色莫辨。

　　“姑娘，奴婢冤枉。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不敬姑娘呀！姑娘不在府中月余，院里的小丫头心都飞了，该做的活儿都不愿意做，做了的也不认真。姑娘临走前将菁华苑交给奴婢，是对奴婢的信任，大夫人将奴婢拨过来，也是希望奴婢能为姑娘排忧解难。奴婢想替姑娘管好院子里的下人，这才对她们凶了些，就是想让她们知道怕，别再耽误干活儿，没想到会让姑娘误会，这是奴婢的不是。”

　　王瑗一阵无语。

　　以前温家可没这样刁的奴仆。方才她刚回来就看到了让她大开眼界的一幕，这个看似文弱的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指着几个小丫头鼻子破口大骂，措辞极为恶毒，什么‘贱胚子’、‘狗娘养的’……几乎是王瑗听过的平生之最。

　　以前她在温家，王伯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待人接物也有自己一套准则，邻里往来都是他出面应对，从不曾听过什么不好的风评；林妈妈伺候母亲也一向尽心尽力，她将林妈妈看作长辈，却从不见林妈妈骄矜自以为是；莲芯与她几乎一同长大，情如姐妹，可也并没有就此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苛待下边的小丫头。

　　方才她叫青滟得饶人处且饶人，就饶过那几个小丫头，可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说什么“主子心善，我可不能放着不管”，难道菁华苑她自己的院子，她还做不得主么？

　　王家如此门庭，竟然养出了这样的骄奴。

　　要么是徒有其表，要么是不把她王瑗当王家的姑娘。

　　王瑗很清楚，这丫头敢用这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对她，就是仗着背后有人才不把她当回事。她仔细地打量着青滟，从名字来看，她与青凌应该是一同被大夫人调到菁华苑来的，可看她在地上跪了这么久青凌也没有说一句求情的话来看，二人关系并不融洽，或许还很不对付。王瑗起初还没打算利用这关系做些什么，只是身边一个两个的都不与自己同心，日子过得可不会舒坦，如若发作了青滟能对青凌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眼尖地看到青滟拢在袖中的手握了握。

　　原来她还是怕的。

　　目前她还不清楚那大伯母对王瑗是个什么态度，只是想想自己只是二房的女儿，却占了王家嫡长女这个名头，恐怕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吧，但至于说因为这个给她使绊子，倒还不太可能。

　　她给青滟安这么个罪名罚了她，就算大伯母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哪个主家也容不得奴婢爬到主子头上，那不乱了套吗？

　　至于大伯母会不会因此对她生出什么看法，她暂时顾不上。当务之急是要将菁华苑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不是整个院子，至少身边要有对她忠心的丫鬟才行。

　　“青滟，你是伯母送来的，看在伯母的面子上，我就不将你逐出府了。你想办法去和伯母说，你在菁华苑待不下去了，我不重视你，跟着我这个大姑娘没有前途，让她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去。”

　　青滟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瑗。

　　她只是一个丫头，哪里能给大夫人递这种话？不是自己找死么？

　　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这只是大姑娘一个借口罢了。她要的不是过程，而是她离开菁华苑的结果。

　　她要她离开菁华苑？她的老子娘可是大夫人身边的妈妈，不知道有多少小丫头巴结过她呢！就连府里庶出的几位姑娘都给过她好处，就为了她老子娘能在大夫人跟前提一提，给她们晚膳加个菜，或是添几件衣裳首饰……她倒好，她来了她的院子里，她却要将她推出去？

　　她以为菁华苑是个什么好地方么？难道她想要留在这里？王家丫鬟婆子谁不知道，二姑娘王瑶的溪竹苑才是好去处！等着，她要让老子娘想想办法，把她调到溪竹苑去！

　　青滟草草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王瑗也没有跟她计较。相比之前，眼下站在一旁的青凌就显得尤为安静了。

　　“青凌，青凌？”

　　“啊？啊，姑娘，您喊我？”回过神来，青凌的表情，细看有些僵硬。

　　“你替我将带回来的流云锦拿两匹来，我给母亲送去。”

　　语毕，王瑗很满意地看到青凌没说一句质疑极顺从地去取东西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可能因为遭逢大难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青凌的缘故吧，她还是希望这个丫鬟能一直陪着自己的。但如果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想左右逢源两边讨巧，她就算再舍不得，也会将她从菁华苑中请出去。

　　……

　　菁华苑离王家二夫人所居的廉清园不远，也许是当初王二夫人是特意选了相近的给久未逢面的女儿，以便日后母女俩多多亲近，弥补感情空白。可原先的王瑗并没有体会这份苦心，虽然回到了王家，却长久地封闭起自己的心。

　　待王瑗刚走进廉清园，一个身穿蓝碎花夹袄的妇人见了她，将手里的茶托往旁边的小丫头手里一塞，几步上前掀开正房的帘子，“夫人，您看谁来了？”

　　屋里的王二夫人正在说话，听闻转头，见到来者是王瑗眼前便是一亮，招呼着，“云画，快，替我去将前几日长公主府送来的云片茶沏一道上来，再去厨房找几样点心……”

　　王瑗快步走上前，“母亲不用这么麻烦，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前阵子回了南边给您买了些南边的锦缎，质量虽不算顶好，但是南边特有的，金陵这边还未见过，希望您会喜欢。”

　　这些锦缎的确是王瑗给王二夫人买的，这还是青凌之前提醒她的。这样的锦缎在温家时平日母亲裁剪衣裳也会用，送长辈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王瑗看这些颜色，并不十分适合王二夫人。想来并不是王瑗自己去挑选的，要么是让别人买回来的，要么就是到了铺子里随意一指。

　　嘴上说“希望您会喜欢”，王瑗心里还是不安的。

　　可没想到王二夫人连看都还没看呢，就一叠声“喜欢”。旁边伺候的丫鬟们都闷声笑开来，屋子里气氛一时间极好。

　　“妹妹记得给母亲带礼物，可有想到哥哥？”

　　王瑗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一旁还站了个大活人，正是先前去接自己回来的兄长王珩，他换了身衣裳，月白长衫衬得他风度翩翩，颇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王二夫人解释，“你哥哥正要出门呢，先来我这儿看看。”

　　出门？王瑗看向王珩的目光多了丝羡慕。

　　虽然她刚坐了大半天马车回来不久，但繁华的金陵城她还不曾见识过，以往在颖阳她就几乎日日都往外跑，现在听说兄长要外出，这心里头就开始痒痒。

　　“妹妹可要跟我一起出去？”

　　像是看出了王瑗的向往，王珩冲她挤挤眼睛，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