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李懒言

55、妖眼

　　云泫废去了半条命，终于成功将金莲业种投洒在了孛妖之眼，其中种种艰辛不消再提，也因为亲自去过，他明白了清练这样做的原因。

　　自古以来，气之清浊，伏者为天，偃者为地，妖灵幻化亦遵循天地气数，本无正邪之分，可随着世代更替，时间推移，万妖从起心动念至行为造作，所造恶业越来越重，孛妖之眼中蕴纳的妖气变得极为邪性，已呈祸乱归墟之势。

　　或许是慈主他老人家早已预料到了归墟的这番境地，才会让他走此一遭。

　　……

　　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终于见到了弟弟云涟。

　　清练将云涟安置在观心台，以妖仙奇术保尸身千年不腐。

　　她将他照看得极好。

　　云涟死于西海龙子乌颲之手，在与清练成亲的当日，被化为龙身的乌颲以棘箭贯心之势穿腹而过，死去的时候，整个腹部呈一滩空靡的血洞。

　　现如今，清练已将他的身体完全修复如初。

　　云涟安静的躺在可以集聚妖气的观心台上，面容祥和，仿若下一秒便会睁开眼，音容重现。

　　云泫看着这一切，没有多大的反应，只道：“府主以妖术存人身，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清练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怔了怔，才道：“虽是下下之策，但为了让他有朝一日能够醒来，我万不得已……”

　　云泫淡淡的打断她：“云涟若真能醒来，发现自己已成妖化之身，恐怕更不能遂府主的意，与您长相厮守。”

　　清练闻言，语气霎时冷了几分：“你不是他。”

　　云泫毫不留情：“府主何必为了一己执念，置舍弟于两难之地？”

　　此言一出，清练半晌没有言语，末了，她望着他，目光冰冷：“你是云涟的兄长，我复活他，难道于你有何妨碍？”

　　“……”

　　云泫哭笑不得。

　　这一次谈话，以清练拂袖而去作为结束。

　　望着她倨傲的背影，云泫不由苦笑，到底是他太心急了，千年的情执，怎会因为他短短几句规劝便化解于心？

　　……

　　从那之后，云泫便在归墟洞府住了下来。

　　清练多次请他离开，他都厚着脸皮回绝了，时间一久，她便不再理他，当他是个透明人，直到某一日，清练去观心台看望云涟，发现了云泫暗自设下的清濯诀咒——将云涟身上的妖气一点点濯洗干净，以致他的肉身有了重新溃败之势。

　　若她再晚些时候察觉，恐怕千年的努力皆要化为乌有。

　　她这才通晓了他真正的目的，震怒不已，用金丝铁索将他绑来观心台，截断了他的脚筋，让他身不由己跪在了云涟身前。

　　一个时辰后，又回来，施法将他的伤处治愈，道：“我再问你一次，是否要现在离开我归墟之境？”

　　云泫因为伤处的剧痛，满头冷汗，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直到清练发问，才目光盱眙：“若我不离开呢？”

　　清练目若寒冰，片刻未踌，将一道诀咒挥来，顺着他心口没入，云泫蓦然睁大眼，心脏剧烈的抽搐，痛楚犹胜过刚刚的脚筋裂断。

　　“既然你不想离开，那便永远别走了，中了斩心咒，没有我的允许，擅动云涟肉身，亦或擅自踏出归墟洞府一步，都当立时绞心而亡。”

　　听了她的话，云泫一边喘息，一边缓缓笑了。

　　***

　　燕二当家化作赭芒，在深林之中流划飞掠，其后三人紧追不舍，可是不偏不倚，每次眼看着就要追上，都被他堪堪躲过。

　　最后，燕二当家左避右绕，径直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墨荼荼三人身形一闪，稳稳立在了峥嵘繁茂的婆娑古树之间。

　　她颇为惊诧：“我们三个人，竟然追不上一个人。”

　　芊芊面色凝重：“猜哥哥，再往前走就是孛妖之眼，我们是否还要继续？”

　　闻人猜静静望着赭芒消失的方向：“不急。”

　　他甫一话落，便见林间日光倾洒，光尘跳跃的虚空之中，蓦然投下两道熠煜光幕，一道呈赤金，一道呈赤红。

　　燕二当家的声音凌空传来。

　　“这两扇门内各有千秋，你们若想救清练府主，就来选上一选，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林间重归静寂。

　　闻人猜道：“荼荼，你来选吧。”

　　墨荼荼吓了一跳，怎么要她来？她这方面的人品向来呈负数递减，天地可鉴。

　　见她犹豫，他复道：“按喜好便可。”

　　喜好……难道是让她选喜欢的颜色？

　　墨荼荼望着前方一金一赤两道灵光：“可以这么随意吗……要是选错了，你们俩个别怪我。”

　　芊芊道：“要是选错了，罚你回去守三个月锁魂塔。”

　　“……”

　　墨荼荼挺不高兴的：怎么他们二人的态度都这么不严肃？没见她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了吗？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选择了赤色。

　　闻人猜静顿片晌，微微侧眸：“为何选此道？”

　　她压低声音：“喜庆。”

　　“……”

　　***

　　踏入光幕，墨荼荼立时理解了他们二人为何如此漫不经心。

　　光幕之内，是一条暗长的甬道，出口远得只剩下一个光点。

　　往回看，入口处同样是两道灵光——一金一赤，与从外面看到的别无二致。

　　墨荼荼怔了半晌：“你们怎么不早说？”

　　芊芊提醒她：“仔细看侧壁。”

　　她往一侧墙壁上仔细看过去，由于光线太暗，她一直没注意，因为她选择了赤色灵光铺就的入口，甬道暗色的墙壁之上，盈溢着一层浅浅的朱红光纱，有微风吹过，光纱便像青浅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

　　墨荼荼奇道：“这是什么？”

　　闻人猜答：“障眼法。”

　　她不明就里。

　　他道：“无论哪道光幕，终点皆为一处，只不过有人怕我们被寻到，设了两条路，我们选中一条，可直通往下，剩下的那条，要想到达终点，恐怕便要耗费一番功夫。”

　　墨荼荼不解：“谁会来找我们啊？”

　　他们在归墟之境又没有熟人。

　　闻人猜顿延片刻：“整方归墟，对孛妖之眼最为熟悉之人，非云泫莫属。”

　　***

　　三人片刻未踌，御风而下，前行许久，方到了出口。

　　出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只是冷不防从半空之中看向地面，墨荼荼被激得周身寒毛竖起。

　　整方天地，方圆数十里，被一层朱红光纱笼罩，四面环参天古树，古树枝叶凋零，呈枯萎荒顿之势，地面铺厚厚的缃色落叶，时而有风乍起，扫一地金黄，正中央，是一潭清澈的湖水，湖面平静，不起丝毫涟漪，只因映照天地四方的朱红，湖色鲜亮，最为诡异的是湖面的中心位置，湖水仿佛被单独隔离开来，划为一处湖中湖，湖水呈更深一层的绛红，而这抹绛红中间，又有一抹乌色横亘其间。

　　从高空望去，活脱脱一只诡异的竖瞳妖眼。

　　恰在此刻，水面微微颤动，没一会儿，澄若明镜的湖面之上，映出了一道素白身影。

　　是清练。

　　她置身妖瞳之中，一人孤身而立，背对着墨荼荼。

　　这是……倒影？

　　墨荼荼不由自主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那里被朱红光纱遮盖，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她又沁下头。

　　就这片刻的功夫，地面上已经变了模样。

　　湖面之上的妖瞳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幻化分离，一分为二，湖水随其漾起波澜，从最初的微小涟漪，逐渐演化成波涛暗涌，并且势头愈演愈烈，仿若湖底正地动山摇，湖面却被刚刚分化而出的两只妖瞳镇压住，无法彻底释放开来。

　　清练的身影依然倒映其中，甚至也跟着分化出两道身影。

　　湖水中像蛰伏着巨妖，妖怪目光呆滞，直勾勾盯住清练，而她自己却毫无所觉。

　　整方空间气氛诡谲，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蠢蠢欲动，充斥周遭。

　　墨荼荼有些着急，扭过头问闻人猜：“清练在水下吗？我们要怎么救她？”

　　闻人猜的注意力却不在湖面之上，他不知何时已落回地面，独自一人孑然伫立在遍地金黄之上，环视被朱红光纱笼罩的整方天地。

　　芊芊同墨荼荼一样悬身空中，眉头紧蹙。

　　察觉到了异样，墨荼荼道：“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就见闻人猜有了动作，他凭空拂袖，四道白芒乍起，分别掠向虚空之中的四个方向。

　　紧接着，其中一道白芒所到之处，燕二当家一声惨叫，身形骤然出现在半空之中。

　　被迫现身，他全不在乎，纵身便往身下的湖水之中扑去。

　　芊芊身形一闪，挡在了他身前，燕二当家没了双臂，只得左避右闪，芊芊却不依不饶，掌间紫芒微现，招招皆冲要害。

　　就在这时，湖面隐隐而动，泛起巨大的波浪漩涡，漩涡之内有金芒隐现，而后，灵光缓缓自水中升起，其内笼罩着一人，竟真的是清练。

　　清练被封了意识，双目紧闭，仰身悬空，衣袂翩飞，她周身的金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她体内散发出来，随着她越升越高，渐渐铺满了整个湖面。

　　不多时，就见湖面之上的灵光又渐渐聚拢，于清练的身体正上方，幻化出一株煜爚金莲，霎时将整方空间照射得金芒四作，熠熠生辉。

　　芊芊面色一变：“猜哥哥，这是……灵元化泄之貌。”

　　闻人猜静静望着半空：“不止如此。”

　　只见清练身旁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身影——周身泛慑人血气，身着黑色斗篷，兜帽加身，面容隐在兜帽下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真正面目。

　　燕二当家终于有了倚仗，身形一闪，立在了这道黑色身影之后。

　　两方相对而立。

　　整片天地依然充斥着波涛漾荡的水声与风扫落叶的沙沙声，声响愈是不绝，愈趁得四下无限空寂。

　　黑衣人一语不发，静顿半晌，微微偏首，望向身侧的清练，忽然，他抬起右掌，挥出一道无声气劲。

　　刹那间，清练周身金芒愈盛——灵力流失的速度在加快。

　　墨荼荼蹙眉，知道不能再耽误，最先打破寂静：“你是颠婆吗？”

　　***

　　云泫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再次来到孛妖之眼，并且，还被人用屏障挡在了外面。

　　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他孤身一人，站在一金一赤两道光幕之前，略有些踟蹰。

　　两个入口，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他静静注视前方：闻人猜和墨家那小丫头，想必已经先他一步进去了，他们会选择哪条路呢？

　　没犹豫太久，他选择了赤色。

　　原因无他：赤色喜庆，代表好运呈祥。

　　……

　　甫一踏进光幕，云泫便发觉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出口距他很远，远远望去，只剩下一个白亮的光点，甬道四壁漆黑，其上却铺了一层浅浅的赤金光纱。

　　看到这灵光的颜色，云泫不由眉心跳了跳：他之前的顾虑多余了。

　　想必闻人猜选择的也是赤色这一条，他身为第二个进入甬道的人，无论从哪个入口进，都只剩下了金色这一边。

　　看来，要想同前人汇合，要费上一番功夫了。

　　思及此，趁还没遇到阻碍，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玄芒，径直朝甬道出口处飞掠。

　　可不多时，正前方的青石板路上，无声无息出现了六名黑衣人：身着斗篷，兜帽加身。

　　云泫不得已，遽然止住去势，化现出了身形。

　　黑衣人成功将他围堵住，也不废话，双臂交汇，齐刷刷的金属破空之音，六对钢爪现形，气息凛然。

　　六人共同朝前方逼近。

　　云泫面不改色：“你们是颠婆的人？”

　　黑衣人们一语不发，转瞬间便飞身而起，分占四方，从不同的方位朝他发起了进攻。

　　云泫眸光一紧，身形疾掠，身影在接踵而来的铁爪挥舞间顿了几顿，等重新站定，身后六道身影皆凝固不动，而后，就听接连几声钝响。

　　六名黑衣人的身子次第倒了下去——

　　短短时间内解决了六个人，云泫并没觉得多喜悦，他微微蹙眉，看向自己的手——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用了闲暇时练来打发时间的粗浅慑妖之法，没想到竟有如此成效。

　　这样说来，这六人皆是灵力不强的小妖？

　　心下正疑惑，面前又是一暗。

　　又有六道身影自黑暗中现形。

　　云泫啼笑皆非，难道要打车轮战，将他的体力耗尽？

　　可很快，他的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

　　被赤金灵光铺就的甬道四壁之上，突然现出了景象。

　　——场景是孛妖之眼，碧潋澄澈的孛星湖上，波涛翻滚，清练双目紧闭，仰身悬于湖面上空，被人封了神识，周身灵力在迅速流失，一株人身大小的灼目金莲漂浮在她身体正上方，随着她的灵力流失渐多，金莲盛开得愈发繁盛，而她的身旁，一名周身泛淡淡血色雾芒的黑衣人悬空而立，与闻人猜三人形成鼎立之势。

　　闻人猜只能暂时阻止黑衣人掏空清练体内的灵力，但他知道，清练不能等太久，因为此刻吸附她灵力的金莲，便是可以开启孛妖之眼的金莲业种。

　　闻人猜应该也看出了端倪，才没有对金莲进行干预，也因此无法将清练救回。

　　恰在此刻，他又看到，黑衣人身旁的燕二当家飞快的移动身形，来到了清练身旁，他没有双臂，凌空幻化出一只匕首，匕首周身泛幽幽赭芒，被他用意念操控，飞闪至清练的丹田处，片刻未踌，径直往下剜去——

　　云泫的心脏猛地一缩，与此同时，后心一凉，紧跟着，接二连三……

　　不过是因为担心清练，恍神了片刻，竟被三只钢筋铁爪没入了脊背。

　　霎时，他腿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

　　孛妖之眼。

　　墨荼荼眼看着燕二当家想要直接取走清练的灵元，立时从与颠婆的对战中收势，心念起，诀咒至，白雎骨笛化为一道青碧灵光飞斩而去，将堪堪就要刺入清练身体的匕首打飞。

　　她也紧随骨笛，掠身到正要逃回到颠婆身后的燕二当家身前，掌心盈漫青白灵光，朝他面门直劈而下，燕二当家揉身侧转，躲过了一击。

　　就在这时，一道血雾猝不及防的从墨荼荼身后斜绕过来，径直贯穿了燕二当家的心口处，继而，他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飞迸而出，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抽离。

　　燕二当家蓦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墨荼荼的身后。

　　墨荼荼的大脑也有一瞬间的空白，旋即反应过来——

　　颠婆又一次当着她的面取了妖心？

　　燕二当家的身体直直往湖水中坠去。

　　墨荼荼回转过身，见到颠婆已经收势，周身血雾萦漫，手掌下垂，掌中握着刚刚摘取下来的新鲜心脏，血水犹在接连低落。

　　他身形一动不动，兜帽之下的目光，似乎……投向的是闻人猜。

　　下一秒，他轻轻松开了手。

　　燕二当家的心脏便如同他的人一样，径直朝湖水之中掉落，继而，湖中的两只竖瞳妖眼像被喂了原料，立即产生了反应——两道竖瞳缓缓扩大，逐渐变为了圆瞳，颜色也由乌黑转变为了刺目猩红。

　　周遭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

　　墨荼荼却感受到了这抹突兀的静寂背后所隐藏的骇人危机。

　　果然，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一股强烈的妖邪之气从湖底陡然贲发，带着撕裂虚空的气势，直朝高空卷裹。

　　芊芊高喊：“荼荼快跑！”

　　墨荼荼怔了怔，第一个反应是去看闻人猜——他不再立于湖边，身形极快的御风而起，朝湖中心飞来。

　　她立刻反应过来：他要救清练。

　　那她就同他一起。

　　墨荼荼以最快的速度又捻一诀，将骨笛抛出，骨笛周身青白灵光浮烁，径直朝着空中熠熠夺目的金莲劈去。

　　这金莲十分霸道，紧紧牵制着清练，若不能尽快将它的势头削弱，清练必然凶多吉少。

　　闻人猜紧随而至，拂袖捻诀，剑指虚划，就见刚被青芒盈漫周身的金莲霎时又被一层白色灵光包裹，不多时，莲身之上的熠煜光华开始渐渐减弱。

　　妖气冲天而起，墨荼荼与闻人猜并力将金莲以及清练带往天空之上。

　　可效果不甚如意。

　　妖气的第一波劲道不算致命，却已经漫过他们，刹那之间，之前包裹住整方天地的朱红光纱被绞碎，天光乍泄，碧蓝天空覆盖下来，地面湖泊血红消褪。

　　墨荼荼努力坚守原位，闻人猜的衣袂被气流拂带得猎猎作响。

　　“荼荼，第二道妖气非你所能承受，你先离开。”

　　墨荼荼了解他，摇头：“不走，救不了就一起死。”

　　闻人猜微微蹙眉，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眸光一顿。

　　墨荼荼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一道玄芒从碧空之中向着他们的方向掠划而至，到了湖水上空时，化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是云泫。

　　他面色苍白，眉头紧蹙，掌心挥出一道诀咒，直冲空中金莲而来。

　　恰在此刻，湖中妖眼异变又起，湖水翻涌不止，整个湖面仿若火山喷发，强劲剧烈的妖邪之气以天崩地坼之势贲涌而起——

　　闻人猜拂袖，白芒迅速铺起一道柔和光障，将二人拢护其中。

　　“荼荼，我们走。”

　　墨荼荼会意，与他一同飞身往后方疾掠，妖气夹裹着巨大的气流，将二人猛地推后数丈之遥。

　　云泫则留在原地，面上毫无惧色。

　　金莲冷不防被他的诀咒击中，气焰瞬时减弱，他趁机飞速掠至其下，横抱起悬身半空的清练，又使出隔空顿化之术，身后妖气冲天，他带她逆着气劲飞身而上——

　　之前覆盖整方空间的朱砂屏障不再，妖气肆虐，地动山摇，树毁花折，孛妖之眼周遭方圆百里，一时间无有清定之所。

　　而颠婆早已不知去向……

　　……

　　云泫耗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这场天地异动平息下去，待一切重归安定，他的面色已十分难看。

　　墨荼荼看到他身上洇了大片的血迹，有些担忧，见他回来，正要问问他的伤势，却被身旁的闻人猜拦住。

　　云泫似乎无暇顾及他们，甫一落地，便将一直在昏睡在地的清练扶起，盘坐在她身后，掌心抵住她后心——为她重固灵元。

　　只有尽快将吸附着她的金莲毁去，才能将灵力重新归还至她体内。

　　云泫继续耗费己身灵力对抗金莲，金莲似乎对他的术法毫无抵抗之力，周身灵气越来越弱，云泫额上的冷汗也越渗越多。

　　他面白如纸，唇色青败。

　　好在清练身为归墟之主，体内灵元没那么容易受损，不多时便转醒了。

　　墨荼荼原本提着一颗心，此刻见云泫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不由跟着松了口气。

　　清练微微睁开双目，眸中显出一丝倦色，面容犹隐在面纱之下，让人无法看到她的神情。她看到了墨荼荼三人，目光未有波澜，又微微侧转——身侧是正在慢慢化归于无，已经奄奄一息的金莲灵体。

　　她先是一怔，紧跟着，眸光骤凛。

　　下一刻，竟不顾己身伤势，陡然扭转过身，劈出一道金芒，径直打到了云泫的心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