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巫》念唐唐

3、月亮头顶的猫咪

　　凯茵是一只毛色姜黄的乖巧猫咪，作为不得不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小动物，它时时谨记人类世界的规则——动物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就像那个叫林雪的女人总爱将它揉进自己波涛翻滚的胸部，它却只能学正常猫咪喵喵叫着表达愤怒，女人却变本加厉的用她的手指一遍一遍抚摸它的头顶。

　　冬季的城堡凉意厚重，林雪的手指成天维持着刀锋般的僵直冰凉，一个月后差点给它搞成秃子猫，月亮从来不管，它都龇着小尖牙忍了。

　　林雪是进来城堡的第一个外人，她的梦想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却浩大繁复，月亮为她忙忙碌碌颇费了些心思，她甚至会有几天忘了去旁厅。

　　半个月后，林雪在城堡里随意出入如主人，月亮万事不挂心，只将自己关在图书馆里遍寻书籍。凯茵耷拉着耳朵想，她赌上一整只湖的小鱼虾，这座城堡就要被人类占领了。

　　它的家即将落到一个外人的手上，这么一想凯茵就有些悲从中来，林雪再伸手摸它长长的毛，它反口就是啊呜一口，却咬到满嘴坚硬的书脊。月亮神奇的逆着光出现，俯身正色盯住它，凯茵看出她乌黑眼睛里明显的不赞同。

　　林雪却毫无所觉，照旧欢欢喜喜的将它搂在怀里，脸庞贴来贴去，凯茵后来突然觉得喵呜可叹，这女人那么怕凉，不会是在拿它的毛来捂暖吧。

　　如果凯茵学过成语，它一定会用度日如年来形容自己的悲惨处境。

　　好不容易熬过下半个月，最后几天月亮加大了力度，包括吃饭时间林雪几乎不再露面，她不停辗转城堡各层不同的房间，凯茵还是窝在厨房角落里，睡也睡不安稳，生怕一起床又要被捞去当猫形暖炉。

　　后来林雪终于隆重退场，月亮将她送到门口，还万分可惜的感叹以后又没有能和她聊天的人了。
　　凯茵不置可否的舔了舔爪子，小跑到湖边打量自己头顶上掉落的差不多的长毛，顺便瞪着绿幽幽的猫眼亲自监视飞机升空而起，尾部吐出一串白烟，几下没影了。

　　悬着心回去缠着月亮问那女人还来不来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它才算将小心脏稳稳的放回肚子里。

　　凯茵身上的毛长得慢，被林雪蹂躏过一回，过了两个白雪皑皑的冬季才长出几厘米长的纤细茸毛。
　　月亮也觉得对不住它，第二天特意跑到城堡花园里挖进来一大坨雪，拿厨房削水果的小刀雕出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猫咪来，精细到那一头秃毛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凯茵委屈的拖着尾巴跑到天台上窝了半天。

　　及至傍晚，它算着月亮跑旁厅瞻仰美人去了，一溜烟钻进厨房，用毛茸茸的长尾巴卷住猫咪冰雕，冰箱底层装满青绿色的豌豆，它用四只爪子交替刨出一个小坑，将小而精致的冰雕塞进去，尾巴蹭几下抹平了现场。

　　月亮脸色红润的回来，她每次去完旁厅回来都是一副心潮澎湃面色赤红的怀春少女模样，凯茵早已见怪不惊了，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到飞起，每根胡须都写着洋洋得意。
　　“我早把它扔了，谁稀罕你的冰雕啊。”

　　它还气月亮护着林雪不让它报仇。

　　月亮有些发怔，掩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一只漂亮的用颜料染成姜黄色的猫咪冰雕蹲在她手上，凯茵张大嘴看着她，月亮也笑了笑，另一只手倏得升腾起火焰，两只手靠近，冰雕被火舌舔过，渐渐融化成姜黄色的温水。

　　凯茵愤怒的绕着圈咬自己的尾巴，它是女巫的猫咪，表达愤怒的方式与正常猫咪全然不同。

　　月亮轻飘的淋着手上的水渍，还故意刺激它。
　　“你不是不稀罕吗？”

　　凯茵转圈转的头晕脑胀，才想起自己也不算前功尽失，那冰箱里还有它藏起来的一只冰雕，虽然丑了一些。

　　某一年天气正炎热的时候，又来了一个男人——李磊，这男人和林雪是截然相反的性格，有一段时间凯茵甚至凭借他俩认定了所有男女性的性格特点。

　　李磊初来时身形削瘦，一件格子衬衫在他身上晃荡不安，苍白细瘦的指尖捏着一只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月亮的授意，他脚边放着满满一大袋食物，凯茵费劲的推开大门，那男人估摸没见过一只猫张牙舞爪着开门的情形，镜片后的圆眼睛几乎瞪出眼眶，凯茵敏锐的嗅到火腿的味道，欢快的拖着袋子奔向厨房。

　　月亮与她擦脚而过，温软淡然的声音被它甩在脑后，“我是月亮。”

　　凯茵一边大快朵颐的绕圈啃火腿，男人似乎呆住了，它的耳朵支楞着捕捉到他细弱而羞涩的问话，“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梦想吗？”

　　月亮不会回答的，凯茵咽了一口水送下满嘴的肉，肯定的想，它摇着尾巴将魔爪伸向另一包鱼肉干。

　　熟悉的女声果然转开了话题。
　　“你的房间在二楼，绕着楼梯上去，走廊拐过第一个弯，门板上覆满常青藤的那间。”

　　凯茵听到迟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蹦跳着沿着楼梯跟上去，肉嘟嘟的猫爪与途径的松软地毯一触即离，它悄无声息的坠在男人脚后。

　　清新温雅的香气靠近，月亮拦腰将它抱起来，对上它浅绿的瞳孔，神色尽显紧张。
　　“这个房间不能进去，里面是时空乱流，你要是出不来就惨了。”

　　凯茵喵呜一声，拿脑袋蹭蹭她的胳膊，月亮犹豫一下，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揪了揪它的耳朵尖，弯翘的睫毛敛下，红唇微启：“凯茵我不放心，你还是跟着我吧。”

　　李磊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走出那个房间，那天傍晚凯茵正在厨房翻冰箱，听到轻快的脚步声已经传至门口，它吓得立刻将爪子里的冰雕塞进肚皮底下，转头看到似是脱胎换骨的男人。

　　虽然还是那身衣服，他的精神气质却焕然一新，举手投足间皆带着成功人士的风范，他自然的蹲下身看着姜黄色的猫咪。
　　“请问月亮在哪里？”

　　月亮此时一定在旁厅对着美人流口水，不然它怎敢肆无忌惮的趴在冰箱边掏出冰雕把玩。
　　凯茵肚皮底下渐渐生出冰凉的麻木感，它小心的将冰雕放回原处，眯着绿幽幽的猫眼昂首阔步的在前面带路。

　　傍晚的光线透过城堡大门折射进大厅，凯茵轻巧的竖起耳朵，听出月亮合上帷幕时的稍显慌乱。它在楼梯底站住，慢慢将身体中心转移到后面两只腿上，两条前爪相互交叠。

　　这样看起来它的坐姿和蹲视主人的其他猫咪一模一样，但它上半身却笔直的挺起来，露出一片白毛濡湿的肚皮，如此它又老成起来，好似某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

　　月亮拎着裙边从旁厅闪进大厅，她纤细的身形贴着光线走过来，及腰长发滑下脸颊，遮掩包裹着的白皙面目微糊。

　　她的声音飘在光里，轻软和煦，“恭喜你成功了。”

　　“真的很谢谢你。”

　　月亮微微垂眼看向李磊僵直伸着的一只手，好几秒后才裹着衣袖伸过去，交握一触便飞快撤回，她适时解释。
　　“很抱歉，皮肤的直接相触可以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磊承诺，“这里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月亮反而蹙着细眉满目疑惑。

　　李磊第二次震惊，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

　　月亮弯唇摆了摆手，“无所谓，你想说也可以说。”

　　“这座城堡与人类世界隔绝，除非我放行，没有人能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