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巫》念唐唐

13、不速之客

　　结界门只需一个收尾，那点光却转瞬逼至眼前，月亮情急转手筑起防御的冰刺墙，半空的血液失去了牵引，纷纷掉落下来，将一些冰刺染成淡粉色。

　　金光穿过冰刺像钻石破开水面那般随意，戳到她颤动的睫毛，光芒撒在宝蓝色的瞳孔上，如海面日落。
　　忽而又顿住撤开一点，很有灵性的转了个圈，蹭一下又窜回去。

　　李天仁满意的点头，“查斯家族的男巫果然走了。”

　　月亮攥了一手心的冷汗，既然防御无用，她转念融了面前的冰刺。
　　索性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李天仁向前几步，笑意深远，“实现我的愿望，”他从容不迫道：“我的妻子在哪？”
　　月亮抿了抿唇，语气平静，“我只能看到她死了。”

　　一声冷哼之后，“不可能，小意绝对不是普通人。”
　　“是吗？”月亮有些心不在焉地转开眼，差点碰到另一对视线，又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脆弱的人类不可能生出天意这样完美的后代。”李天仁语气坚定。
　　月亮沉默几秒，诚挚道:“那你应该知道，巫师对人类以外的种族没有探知权限。”

　　一把清润的男声突兀切进耳膜，“你对涅槃族了解多少？”
　　失去了结界门的模糊功效，年轻男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分外明艳，长发沉重地饱浸黑暗，在逆拂的风里纹丝不动。

　　月亮定了定神，悄然给自己捏了一个法决，直视他的双眼，平声道：“没听过。”
　　她同时心系着餐厅里的凯茵，猫咪感觉到不速之客的强大，担心她的安危，已经疯了似地要破出禁锢。

　　李天仁倏而毫无前兆地向旁厅走过去。
　　进到旁厅，餐厅全貌亦能尽显眼前。

　　“站住！”盈亮的一串冰棱飞过去，狠狠砸进大理石的地砖里，险而又险地擦过他的鼻尖。
　　木棍拄地，李天仁避开近在咫尺的寒意，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她，“里面还有什么？除了那个空画像。”

　　月亮的手臂紧绷，蓄势待发，指尖凝结的冰珠随时能甩出去。
　　“巫师家族的城堡不欢迎吸血鬼。”她重复一遍。

　　天意突然发出一声难以捉摸的轻笑，似嘲讽，似有趣。
　　他侧了侧脸，“原来巫师也会说谎。”语气轻若无声。

　　细弱萤火的光点在他暗金的长袍边沿回旋跳跃，月光纤长若丝线，在其间穿梭交错，光点色泽愈发精纯浓郁。
　　他转向李天仁，轻飘地张口，“里面有只猫。”

　　月亮手心发凉，心神剧震。
　　凯茵瞅准时机冲破禁锢，狂风一样从餐厅刮进旁厅，四只爪子几乎全程不沾地。

　　隔着一道冰刺组成的墙，李天仁与姜黄色的猫咪由对视到对峙，年轻男人抬手，冰墙转瞬四散崩碎，他虚无地拉伸双臂，将随之飘过去的金光拉成一张结界膜。
　　凯茵踏着水站在原地，它虚眯眼睛，谨慎地扬起尾巴。

　　月亮晚一步伸出手，触手一片滑腻冰凉，当即怒道：“你们做什么！”
　　那个叫天意的年轻男人淡然回望一眼，勾唇笑了笑，声音化作细流滴水不漏地灌进她耳朵里，“你不肯说实话，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透薄坚韧的结界膜分割开空气，却不妨碍声音清晰地穿进穿出。
　　凯茵不易察觉地退了一步，又飞快地看了眼月亮，浅绿的瞳色转深，饱含愧意。

　　李天仁丢开木棍，捏住它的后颈拎起来，猫咪被金光封住巫力，不甘示弱地呲出一口白生生的小尖牙，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吼。

　　天意背对着她，将纤长的手指随意搭在猫咪头顶，侧了侧脸，“你对涅槃族了解多少？”他的手心隐隐闪耀金光。

　　月亮憋着气，将视线从凯茵身上转回来，终于道：“大概知道一些。”
　　她冷冷地看向李天仁，宝蓝的瞳孔如冬阳普照下的破碎冰河，闪动着刺目的寒光，“你与涅槃族人通婚，违反了六界约定，血界责无旁贷，而约蒙·利斯仁家族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巫界何时知道的消息？”
　　“昨天。”

　　李天仁没有太过惊讶，缓缓松开手，凯茵扭着身子轻巧落地，他神态平静地点点头。
　　月亮将猫咪让到自己身后，一边戒备地盯紧两人，“你们可以走了。”

　　“还要请求你一件事。”李天仁眼角皱起温和的笑意。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我需要巫师的火焰。”慢慢褪去上身西装挽在手上，闭上眼转了转脖子。

　　月亮皱起眉，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无意询问，垂了眼，半晌举起相撮的指尖，幽暗青黄的火苗在风里摇摆不定。

　　干爽的西装遇火即着，如同精灵对植物所用的催生咒语，微弱的小火苗迅速涨高壮大。
　　“父亲。”天意突然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冰凉的手指擦过滚烫的手表。

　　火焰越窜越高，李天仁已经没有力气挣脱那双手。
　　天意也只是安静地握着，柔软的金光自发缠绕在他手腕上，保护他免受火焰烧灼。

　　自古以来巫师便与吸血鬼相克相杀，吸血鬼快速愈合的体质逼迫巫师丢开法决与其近身作战。
　　但也只有巫师耗时费力的火焰能将吸血鬼烧得一干二净，片魂不留。

　　火焰燃尽，地上空无一物，凯茵从月亮脚后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
　　天意抿紧唇起身，耐心地一圈一圈挽起笔挺的长袖，露出苍白手臂上一道血红的半月疤痕，他等了一会，那道疤痕一点点变得平整光滑，仿若褪色般失去了原本的艳丽色泽，渐渐趋近手臂的肤色。

　　月亮恍然大悟，脸上瞬间染上惊惶，她抱起凯茵向后退，紧绷的身体里心脏狂跳不止。

　　天意抬头看了看她，他语气平静。
　　“我不想伤害你，只是暂借城堡一用，祭奠我父亲。”

　　吸血鬼印记因死去的李天仁被遮住，男人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月亮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敢直接拒绝，呼出一口气，“他毕竟是吸血鬼，你可以回血界再......”

　　天意突然抬起手，她立刻心惊地顿住，他慢慢放下挽起的长袖，在他继续细心地抚平袖上皱褶时月亮才缓了心神，却也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几乎是草木皆兵地惶惑。
　　“我父亲死在这里。”他道。

　　月亮抱着凯茵的双手紧了紧，无可奈何道：“几天？”
　　“七天。”

　　凯茵悄悄在她掌心写字，“我可以去巫界报信。”
　　随着吸血鬼印记的暂时消退，天意眼里的血色也淡了下去，最终凸显出浅灰色的凉薄瞳色，他补充一句，“我已经在城堡设下了结界。”

　　凯茵生无可恋地瞪圆了一双猫瞳，接着喵呜一声埋进月亮怀里。
　　月亮与他对视一番，心知无计可施，倒很爽利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