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斯不达

4、第 4 章

　　一个成绩好脾气也好的人是不可能没有好人缘的，隋辛在班上就有好些好兄弟，只是居意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好人缘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课间，有个平时少有交集的男生来找她。
　　“居意，和你商量个事儿呗，咱俩换个位行不？我想跟隋辛坐一块儿。”因为有求于人，杜扬笑得十分灿烂，末了他又䃼充道：“我的新同桌是朱婷。”
　　老黄昨天放出的新座位表还没落实，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提建议的缓冲时间。
　　对于杜扬的建议，居意的回答是：“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老子是有多强的意念才等到这一天嘛，你倒是想捡个现成的，想得美！我宁死不屈！
　　心里谴责了杜扬一通厚颜无耻，面上她还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又不是我们想换就能换的。”
　　杜扬嘿了一声，觉得班主任那一关压根不算事儿，“老黄不是说了么，允许合理的自由配对，我俩都同意换了，他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同意个球球！
　　居意看着杜扬一脸因即将和隋辛双宿双栖而分外生动的脸，憋了两秒，最终还是道貌岸然地：“不换。”
　　“为什么！”没想到会被接连拒绝，杜扬吃惊得音量都拔高了。他哪里会懂一颗暗恋的少女心，只觉得奇怪，女生不都更喜欢和同性当同桌么。
　　“我那个位置好，我不想换。”
　　这是个好理由。居意的新座位在教室最角，按网上的说法简直就是学渣之位，既远离走廊时不时的巡察主任，又不容易受到上课老师的关注，扭头还可以看到生气十足的操场，可比黑板好看多了。
　　杜扬想想也是，这么个位置，任谁也不肯轻易放手的。
　　他人一下就有些颓靡，居意看到他这样，反倒生出了一丝愧疚之心，更怕他再逼下去，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我不换我也想和隋辛坐之类的话。
　　为了自保，她只好移祸江东：“不然你去问问隋辛好了……”
　　对哦！居意不肯和我换位，让隋辛和朱婷换也是一样的！杜扬眼里的火苗嗖地又燃了起来，他十分高兴地对居意道了谢，“我下节课就去跟他说！”因为此时上课铃响了。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居意悔得恨不能以头抢地，喂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
　　一整节语文课，居意基本不在状态，一会儿想，居意你是猪吗没事瞎提什么意见！一会儿又想，杜扬你是猪吗人家说什么你还当真了！然而想的更多的还是隋辛的态度，他会怎么说？会一口答应吧？毕竟他和杜扬的关系似乎真的不错……
　　头顶的风扇呼啦呼啦的，像是她杂沓的心绪。
　　果然一下课，杜扬就满怀憧憬地去找隋辛了，居意面前摊着本英语词典，低着头假装在背单词，实则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侧后方。
　　她耳力本就好，风又贴心地把他们不大不小的声音全数刮了过来，像是上帝善意的馈赠。
　　“隋辛，你和朱婷换个位吧！”杜扬兴致颇高，觉得这次从兄弟这儿下手总该没问题了吧！
　　居意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真是想往杜扬头上套麻袋，直到隋辛偏低的声音响起——
　　“不换。”
　　不带犹豫的拒绝。
　　呼——
　　居意心头放下的那块石头似乎砸到了杜扬头上，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居意也很好奇。心里隐隐冒出个期待的答案，却又在露出水面之前把它压了回去。
　　自作多情是人类的常见病，得治。
　　后来杜扬又和隋辛磨了好几个课间的嘴皮子，居意的一颗心起起落落的，像是在外行商的贾人盼着家中的美妾要坚贞一点，千万别动摇啊！
　　没有令居意失望，隋辛最后还是成了居意的同桌。
　　第一天，他们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居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近乡情怯这回事，因为很多时候只有无限接近才会觉得无比美好。
　　她觉得自己和隋辛之间的交集就像一条开口向下的抛物线，能成为半臂之隔的同桌已经是到达顶点，再接下来，也就只有下坡路可以走了。
　　十月份的天气，南方还很热。新座位唯一的缺点就是风扇离得远，一整天下来，居意的精气神都给蒸没了大半，也只有晚上的时候能扯开窗帘大开窗户享受点清风。
　　不远处的操场上没亮灯，但在清辉映照下也隐约可见有人在散步，影子被拉成长长一条。
　　居意趴在桌上，忙里偷闲，闭着眼放松一会儿，四周一片宁静，只有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心情也莫名地觉得安宁。
　　右侧有风月，左侧有隋辛，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下晚自习时，她收拾好了书包准备回家，见隋辛没有动作，虽然早已知道他走得迟，居意还是客套地问了句：“你还不走？”
　　隋辛停了笔，转过头看着居意，“嗯，我写完再走。”
　　“哦……你每天晚上都是写完所有作业才回家么？”
　　“嗯，”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因为不想背书包。”
　　噗。居意瞄了眼他书桌四周，发现了一件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书包吧！然后又护短得丧心病狂地想，好有个性哦我喜欢。
　　心里像打翻了一瓶汽水，咕嘟咕嘟地在冒泡泡，还是橘子味儿的。
　　居意一蹦一蹦步伐轻快地下了楼，笑弯了嘴角，快走到大门口时鬼使神差地住单车棚那方看了一眼。
　　棚顶昏黄的灯光罩下来，疏疏密密的单车排列整齐，其实她也分不出哪一块是自己班的。
　　她只知道，世事真奇妙啊。
　　当初是怎么对一个人上了心，然后不受控制地关注起他的一举一动的呢？
　　哦是了，始于高一的一节体育课。
　　那节课是上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后半段向来是自由活动，加上场地在一楼，老师又管得松，居意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着下课铃响了。开溜的时候她选了一条绕远的路，经过车棚时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略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
　　走近了才看见，原来是在拿着一包鱼片喂流浪猫。
　　后来居意扪心自问：你是因为他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所以喜欢上他了么？
　　然后她自问自答：当然不是啊！
　　主要还是因为，彼时彼景下，喂猫的人长得实在很诱人。何时那时隋辛身处逆光，以居意的角度看来，像是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晃得她一颗心荡漾良久。
　　唉，真是肤浅。
　　那又有什么办法，喜欢一事没道理可讲。那时若是换成另一个人，大概她也只会在心里为对方鼓个掌，哪会一惦记就是两年。
　　两年后的现在，他们成了同桌，像是冥冥中自有因缘际会。
　　真好啊，以后人就在身边，再也不用前看后看了。居意心里这样想。
　　人性生来分善恶吗？居意不知道，但她起码可以确定，人心大抵都是不容易满足的。
　　就像自己对隋辛，以前只是禀着“我喜欢你与你无关”的信条，暗搓搓地在心里为两人构画了一场场起承转合。可是现在，她忍不住想在现实中靠近他一点，再近一点。
　　所以她开始见缝插针地问隋辛问题，一般都是物化生的大题，和一些她一直以来就没弄懂过的知识点。也只能问这些了，毕竟语数英三科她学得很好。
　　隋辛对居意很有耐心，有问必答，讲得也好，深入浅出、举一反三。这种时候，两人难免靠得有些近，居意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气流拂过自己的面颊。
　　天气一如既往的热，学业一如既往的繁重，这样的日子里大家都很缺乏娱乐活动，也因此稍微有点新鲜事就能挑起意志不坚者蠢蠢欲动的心。
　　上晚自习前，坐在隋辛前面的余依依转过身子来和居意聊天。
　　“你有看微博嘛！新上映的那部青春电影，网上口碑超好的，都上热搜了。”
　　居意摇了摇头，顺便从抽屉里摸出了自己的古董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意思是：你说这玩意儿刷得了微博吗？
　　余依依哇了一声，感叹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诺基亚直板机呢……”
　　把手机塞回书桌里，居意也有点无奈，“没办法，我爸妈说智能机会影响我学习，上学期间不给我用——跑题啦，你还没说是什么电影呢。”
　　余依依尚未开口，她的同桌许卓已经转过头，报上了一个名字，“是这部吧？”
　　“是这个啊……”居意恍然，想起晚上拿来下饭的本地新闻频道在结尾时也提到了，说它是近几年青春电影中最大的黑马，“好像确实挺火的。”
　　余依依连连点头，眼神发亮，“大家都说很好看。”就差在脸上写明“我也好想看”几个大字了。
　　居意被她撩拨得心痒痒，余光瞥了眼隋辛，后者恰好将试卷翻了面，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们这边的热火朝天。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得借着别人的一言一行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
　　居意想了想，迂回地提出建议：“那我们也去看？”
　　听者有份，许卓大概也对这电影有些兴趣，如果他也愿意去的话，就有理由叫上隋辛了。
　　哪知，余依依将将要点头，许卓已经将新发的三张试卷放在她桌上，又将剩下的传到了居意手里。
　　像是一盆凉水浇息了刚燃起来的柴火，俩人一下就蔫了。
　　“算了吧，我还是写试卷吧。”余依依苦着脸转了回去。
　　啪啦一声，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