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斯不达

3、第 3 章

　　最近一段时间，挑战自我挑战人生的居意每天要叹十八次气。
　　在学习这件事上，其实高中生之间也有一条不会被摆到明面上的鄙视链。一般来说，学理的瞧不起学文的，学文的又瞧不起学艺术的。理科生总是认为，文科的政史地不就是靠死记硬背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技术含量？
　　居意觉得，能拿分不就行了，好学还不好啊！哪像物化生，逼得她快疯魔了，啊啊啊啊啊！！！
　　除去文理科之争，这世上的学生更普遍的是被简单粗暴地分作两类：成绩好的，以及成绩不好的。成绩优秀排名靠前的好学生要么天资聪颖，要么努力过人。
　　居意呵呵两声，反正在理综这方面，她很有自知之明。天资嘛，她没有；努力嘛，说来也是惭愧。但好歹一年多了，大大小小的考试下来，她也有了一套自己笨拙的应试方法和习惯。
　　晚自习时，居意加紧写完了今天的新试卷，然后拿出了自己的集题本。
　　一本有杂志大小的活页本，里面躺着居意从教科书、练习册和各种考卷上收集来的经典例题。当然，经典是她自认为的，她只要觉得这题有些眼熟，已经见过几次以后说不定还会考，就会把它抄到集题本上。
　　万变不离其宗嘛，她乐天地想。
　　其间徐柔把一张语文试卷推了过来，问她一段文言文的句读。居意拿过卷子看了一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今晚没有老师在讲台上坐镇，但整个班都沦陷在作业中，没有人有闲心干别的，因此显得秩序良好，分外安静。
　　徐柔把声音压到最低，了然地问道：“你还没写语文作业？”否则她该直接甩出自己的卷子再说声“不用谢”，而不是现场看题。
　　果然，居意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悲戚。
　　实际上，她已经好几天没能顾得上语数英了。每逢考试前，总得有所取舍，她只能优先选择恶补自己的弱板。至于其它的，有余力再说，甚至不需要交的作业她都想选择性遗忘。
　　徐柔嘿了一声，实话道：“不写作业也没关系，反正你的语文也没什么再提升的空间了。”
　　“……”虽然是夸人的话，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下晚自习时居意塞了两张非写不可的卷子进书包，一张数学一张英语，明天一早就得交。边走边盘算着，以自己的速度大概也不会费多少时间，心情轻松了一点。
　　夏夜的风温度适宜，吹得居意很舒服，稍稍抬头，天上挂着一轮黄澄澄的明月，她很好满足地又开心了几分，连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若不是顾忌在大街上，她真想随心所欲地蹦跶两下。
　　过了马路，还未走近公交站台，她已经眼尖地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自行车。
　　停在台阶下的车没被上锁，居意扭头朝阶上的便利店看去，果不其然就透过玻璃门看见了想见的人。
　　她的身体向来是不受控制地实诚，大脑还没将利弊种种分条列项，腿已经迈上了台阶，紧接着手又推开了便利店的门，耳朵里传进一声“欢迎光临”。
　　刚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的隋辛转过身正好就看见了刚进门的居意，自然大方地打了招呼：“嗨。”
　　“嗨。”
　　啊啊啊为什么我不会再多说点别的…嘴好像不是自己亲生的…这种时候到底羞涩个毛线啊嘤嘤嘤！
　　擦肩而过的时候心都跳得快了，好没用的自己啊……
　　就特意跑进来换了声嗨……
　　心理活动再丰富居意也脚步不停地朝冰柜走去，装模作样地扫了一圈，还是拿了瓶最爱的苏打水。
　　回来时隋辛居然还没走，他像是又挑了一条薄荷糖，这么一来，俩人一前一后地买了单。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手掌上放着一颗糖。
　　居意愣了愣，才接过来，“谢谢。”不忘在心里感叹一句：手真好看，和人一样。
　　“不客气。”隋辛声音带笑，出去时先推开了玻璃门，又等居意也出来后才松了手。
　　于是一个又说了声谢谢，另一个又回了句不客气。
　　“呃，我要去等车回家了。”居意指了指公交站台同隋辛道别，话刚出口已经有点后悔，说这个做什么。
　　“再见。”
　　“拜拜。”
　　隋辛跨上单车，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居意看着他湮没在夜色中，心跳终于慢慢恢复平静。
　　暗恋这件事怎么说呢，原以为对方是座高山，自己能远观便心满意足，可后来才发现对方是块大磁铁，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大磁铁今天还自己跑到居意面前来了。隋辛平时晚上走得晚，骑车回家又是走马路对面那条道，他和居意几乎没偶遇过。
　　最后居意总结道：今天运气不错。
　　晚上居妈妈给在房里写作业的居意送去一杯热牛奶，瞟见了桌上两瓶一模一样的苏打水，一瓶还未开封，另一瓶喝了一大半。
　　“不是说一天只喝一瓶的么。”她敲了敲桌面。
　　哎呀忘了。居意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这个嘛，我是早上上学的时候，以为自己没带，就去买了一瓶……不过我也没喝嘛。”她实在喜欢喝，爹妈也没办法，于是家里常整箱整箱地备着，根本不需要在外头买。
　　居妈妈叮嘱了句好好学习，拎着没开封的那瓶出去了，不忘老调重弹：“少喝点饮料，没好处。”
　　眨眼就到了月底，被老黄从月初开始念叨的月考终于如期而至。
　　上考场前，居意最后抱着集题本培养感情：“多多关照啊……让你们兄弟别变形得太厉害，不然我认不出来……”
　　考完试就是国庆小长假，只不过在毕业生这里什么假都要缩水，各科老师加班加点地改出成绩的第二天，同学们也返校了。
　　居意来到班上的时候，觉得大家都一样，还没从放假的喜悦中回过味来，不过又因将出成绩，兴奋之中又多了一丝忐忑。
　　“唉，才放三天，连补觉都不够……”
　　“你就知足吧，说不定是寒假前最后一次放假了。”
　　“完了，作业还没写完呢，谁把英语借我啊，江湖救急！！！”
　　“哎，上面的把大屏幕打开啊，别顾着自己看成绩。”
　　白布降下，电脑上的内容被投映上去，众人都兴致盎然地伸长脖子，在一片绿油油的表格中找自己的名字。
　　“我去——隋辛是不是人啊。”不知道哪个男生笑骂了一句。
　　居意的位置视线不受阻挡，一下就看见了表格最上方最惹眼的那一行，一眼扫去，数字好看得令人嫉妒，总分甩了第二名三十分，难怪刚刚有人那么说。
　　居意笑嘻嘻的，觉得与有荣焉。
　　鼠标慢慢往下滚，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分数和排名。
　　全班四十个人，居意排名二十七，物化生差强人意，但对她来说，她已经知足了。
　　“怎么没有语文的分数？”有人问道。
　　“还没来得及录上去吧。”
　　哦……那真是刺激了呢，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隋辛来说。
　　果然十分刺激。上完第二节课后，成绩表已经被补录完整，隋辛靠理综拉开的优势已然不在，一下子变成了全班第二，而居意升到了十七名。
　　语文老师来上课时有些生无可恋，又有些无可奈何，大概是早就习惯了隋辛带给她的伤害，“隋辛啊隋辛，你说你要是语文能够到班上平均分，不就是年级第一了么！”说完还不忘把居意表扬一通，让他多向居意讨教一下学习方法。
　　居意转过头时正好对上隋辛的眼晴，偷看被人发现，她嗖一下又把头转回来了。
　　成绩好不出奇，偏科也不出奇，但偏科偏得那么严重成绩还能那么好，可就好玩了。
　　居意每次看到语文老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和隋辛表示自己对这一科真的有心无力的诚挚模样，就很想笑。
　　临放学前，老黄对这次考试做了总结，指出不足后又勉励了全班同学一番。手指放在鼠标上轻点几下，一张新的座位表展现在大家面前，全班一阵骚动，这才想起老黄之前说过要大换位的事。
　　这下连最争分夺妙的同学都放下了笔，毕竟比起试卷来，未来共度高三的同桌让人有兴趣多了。
　　大概是这次大家考得不错，老黄心情也很好，最后轻飘飘地说了句“我是个民主的人，要是有哪位同学对新座位不满意，可以来和我说”就走了，留下一班人对着新座位表瞪大了眼睛。
　　像是有心灵感应，居意眼神径直落在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方格，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周遭一块区域好一会儿，在心里嗷地叫了一声，结果徐柔倒真叫出声了。
　　“啊——你捏我干嘛！”
　　“没、没什么，就是我们以后不能当同桌了。”她的血液有些燥热，她把这归究于天气原因。
　　“怎么听起来你还挺开心的？”
　　徐柔这话只不过是睁着眼晴瞎扯，俩人向来胡闹惯了，放在平时居意肯定会说“那是当然，终于摆脱你了”然后换来一顿胖揍，只是此时此刻，居意心情复杂，没空和她拌嘴。
　　一方面，她确实挺开心的，又觉得自己这么开心有点没良心，对不起徐柔；另一方面，她以为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不免有些羞涩的不自在。
　　于是她难得的正色道：“没关系啦，离得也不是很远，你可以常来找我玩。”
　　徐柔也看到了两人的新座位，啧啧两声，笑着说：“其实老黄也没那么古板嘛——你说他把你和隋辛放在一块儿，是不是想让你们优势互补？”
　　居意假装思考了一秒，就坡下驴：“大概是吧。”
　　她知道徐柔说的“古板”是什么意思。学校里严禁早恋，而异性同桌又是最容易滋生犯罪的土壤，徐柔和她男朋友就是一个案例。
　　想当初高一的时候，俩人同桌了两个多月，关系就变质了，把当时他们班的班主任小杜杜悔得肠子都青了，从此立下男女不同桌的规矩，誓不给少年们的想入非非提供便捷的实施途径。
　　徐柔幸福了自己，就是不知扼杀了全年级多少潜在的同桌恋。
　　“同桌嘛，每天相处最多的人，如果对方还不赖，很容易动心的。”当初跟居意聊起她谈恋爱的原因，她是这么说的。
　　此刻居意还有一堆想问的，又清楚这些问题怕是没法从别人那儿寻求帮助了——
　　如果成为同桌前就包藏色心图谋不轨了呢？
　　同桌之间每天除了学习还能聊些什么？
　　同桌情变质之路好走吗？
　　不小心走岔了又该怎么办？
　　当天晚上她是怀着既高兴又焦虑的心情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