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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谁杀死了大贤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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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来当执事?
是我,云雀说,
若不在黑暗中,
我将会当执事。
她站在那几丛野玫瑰边上。
走进了看,她穿着一身带着银丝刺绣的蓝色披风,卷曲的金发一丝不苟地束成长辫;没被雪山吹向长湖的厉风侵染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灵。
“来这儿。”
她招手。
然而短短的距离中间布满荆棘,疯狂生长的倒刺扎破旅人的皮肤;群狼和蜘蛛在旁窥伺着浴血而筋疲力竭之人。纵然拼尽全力,他也无法同曾经一样轻易来到她身边。
她笑着,无视了荆棘,提着裙摆向自己跑过来,比所见的任何时候都要年轻。那身蓝色的斗篷上没有任何的勾丝和刮痕,即使隔得那么遥远,他仍能闻到衣角被迷迭香和鼠尾草熏过的芳香。
然而她仿佛完全没有见到他,径自从他身边跑过。他试图伸手拦住她,呼唤她的名字,然而她一无所觉,只是往前奔跑。
前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场景转换……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头戴花冠向他走来。那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像是一颗掉落在尘世间的星辰一样闪闪发亮。
不同梦里任何一次,这既不是回忆也没有荒诞的恐惧,她只是凝视着他,平静而喜悦。
“该告别了。”
“即使在梦里你也要离开?”
她笑出声,伸手抚摸着他的面颊。“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这份爱上留着誓言,永不消失。”
“但你不该留在梦里。你不该留在过去。”她的声音是最轻柔的风,吹干他濡湿的眼眶。“前路很长,你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而失去过去的美并不应该让你的现在失去欢愉。”
她推着他来到一扇拱门边。
“去吧。”
最后一吻落在唇边,轻如花瓣落地。
“我会永远停在回忆里。我永远爱你,而你只要带着这份爱而不是枷锁继续远行。”
“再见。”
他被推出那扇拱门。她在另一头冲他微笑,随即转头慢慢走远,消失在一片光里。
他转过身,背后是拿着剑的巴恩和布兰德,雪歌和蒂尔达被护在男人们的身后,周围都是披坚执锐的河谷战士,矮人战士,精灵战士……两位国王统领着他们的军队。
剑指着他们原本的王,原本的同盟。
全身覆盖黑色龙鳞的怪物叹了口气:“玩够了吗,皮皮勒斯。是我给你下的禁制太松了,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真是的……彻底被看轻了呢。看样子,不给你来点刺激的东西,可不行啊。”
“每次都说同一句话真的很烦。”
“啊啊啊啊……为什么你这个家伙总是不懂我的快乐!!!!”穿着是小丑服的无脸怪撇着嘴(它有嘴吗?)出现了。
她笑了:“有那么无聊吗,快乐。”
“而且你忘了一句话:‘哭泣吧,尖叫吧,带着无比快乐的尾音——疯狂吧!’”绝望身上的鳞片随着呼吸缓缓起伏,“这么久了,我都快背过了。”
“所以说你才是个没有趣味的家伙啊,”随便幻化成了真第八位君主的伪第八位君主带着一张委屈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不会笑,不会哭,像一个把所有情感都藏在心里的木偶娃娃……啊不对不对,是你的的脑子就像消失了一样变成一片漆黑。”
它不但没有具体的样子而且还可以变成任何人的面貌,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就可以轻易地模仿任何一种生物,但是它永远也模仿不了与它共生的绝望。
“喜悦喜欢纯净的东西,那她一定很讨厌你吧,什么都不是的家伙,”她靠上怪物的身子,手指拂过锋利的鳞片,划出一滴滴血珠,“我们都是一样的肮脏,所以你还是接受我的存在吧,我亲爱的绝望。”
我高尚的国王啊,你难道不清楚你早就是个怪物吗?
“沉迷在力量漩涡中的生物,被迷惑的双眼,你看不见前方的路。”怪物说道,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身前的黑兔女孩,“你也忘记了吧……这是我的世界。”
她蹲下来,黑色的鳞片化成灰消散在空中,周围的人们消散在空中。轻笑一声,几乎一半的躯体都化作蝙蝠,蝙蝠们的双眼连同本体一起发出血光,“看来是我的错……给你太多的自由了,甚至都快忘了你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君主了。
“一劳永逸的办法是褫夺你虚假的封号……我挺喜欢皮皮勒斯的这个名字的,所以你还是带着这个名字乖乖地训练我的部下吧,放弃那些无所谓自由吧……你是想拿走我的身体,那还要问问我手下的那些精灵亡魂,听听他们是不是愿意低下头颅,向你这样低微的家伙表示忠诚?”
巴德的孙子说他是位慈祥的老者,他的目光向来温柔和蔼。但布兰德总能从他眼中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那种被隐藏很深的东西。只不过那是是他被磨平的棱角,隐藏在最深处的凌厉。他可以像布兰德一样很尖锐,但他把那一面完全藏了起来。
他当然可以像布兰德。所以现在的她以残暴的手段统领她的亡灵军队。
绝望会是最好的演员。
“你吃掉了它?”
真正的喜悦趴在沙发上,对着刚刚醒过来的黑发精灵问道。之后她又拧起来她秀气的眉:“你还没有吃光它。”
“这你都能感受到?”绝望想起来她来的目的——听喜悦讲之后的故事——见年幼的魔族还在睡觉,她也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悸动而陷入沉睡,“我认为我已经伪装的足够好了。”
只要它能够剥夺你身体里所有的人性,死亡对你来说就是仁慈的归宿。它能把你从精神和灵魂上粉碎,就能轻易占据你的身体,获得这个身体所有的力量。即使这样你都不会彻底吃掉它吗?
“我们是一样的,”绝望抵着喜悦的额头说,“无论是它或者我,都不可能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把对方吞噬,除非我们天才一般的孤寂可以找到扯开我们灵魂上联系的方法。”
你的灵魂上布满裂痕。如果你不用其他强悍的灵魂填补这些裂痕,你根本不可能像孤寂说的那样安然在毁灭后存活下来。
“它身上有过去的亡灵印记,而我有现在的。它永远都驾驭不了我手下的精灵亡灵,反之亦然。”喜悦若有所思,她仰起头看着把她抱在怀里的太高的女性:“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就像保守大贤者的秘密一样。
“悲伤呢?”
“达令帮愤怒那家伙毁城去了。我们要走了,伊露维塔的乐章又要奏响,凯萨督姆只会被一只炎魔统治,而非一群不属于这里的亡灵统治。”
“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绝望说,“你和爱……只有你们两个彻底地被驱逐出中土,对吗?”
正如你知道的,伊露维塔的大乐章进行期间,魔苟斯企图修改音乐,加入自己创作的乐曲,有些意志薄弱的埃努甚至跟随魔苟斯的旋律。讽刺的是,魔苟斯的杂音不过是模仿原先的曲调,他的企图未如他所希望,魔苟斯的对抗和杂音与之不调和,反而把伊露维塔旋律进一步阐释和美化,带出深度的美感。
“你们这些凡人不知道的是,伊露维塔的大乐章也是模仿我们的伪造品。”
乐章的旋律和喜悦与爱的旋律相近。若我们封印在现世中,每当乐章奏响,我们的力量就会多一分,此世的生灵便会信奉我们一分……直到最后我们会有可以撼动他王座的力量,取代他的神位,召回过去的灵魂。
“一个真正的神,是不会容得下任何一个可以撼动他地位的存在,一个注定会有异心的存在。”
就像那个想要创造新世界的眼,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他的愿望。
“我被大贤者发现,其实也是偶然。瓦尔妲听从神的旨意用恐惧作为牢笼,用悲伤作为锁将我镇压在密林的地下。从此我只能听见战争中战士的哀嚎,流离失所人们的哭声,我的世界充满恐惧,充满孩童的尖叫,女人的哭泣。没有喜悦,没有快乐。”
“他们用什么唤醒的你?”
被污染的阿蒙兰斯域内,白日已经与夜晚无异,虽然树木较往日显得稀疏枯萎了不少,但由于魔法的扩散,整个森林都仿佛浸透在浓厚的黑雾之中,空气中也弥漫着阴冷的腐臭,让整个地域都显得诡异阴霾。
【“是的,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穿着灰色道袍的巫师得知这一切后缓缓地放下了烟斗,和他苍老的外表不符的是,老人的眼神异常的锐利清明,“瘟疫,污染森林,甚至是差遣戒灵——这都不是一般的巫师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想我们还没有那么像戒灵吧。”苦涩说,随手扔掉了手中残余的头骨部分,甚至就着破旧的黑披风擦掉了手中大部分的血迹。当目光移到盟友身上时,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渐渐挥散,转而恢复了往日性情和善的一面,不过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威仪却并未因此消失——又或者说,也正是在做出这样的举动时,对方所表现出镇定自若、冷静自持的姿态,才令他在这片硝烟中显得愈发有威慑力。
就好像刚刚不是他这位温和沉稳的医者将手插进一个人半兽人的嘴里,硬生生地将那个笨重厚实的脑袋扯了开来,并且用手里的那半个脑袋砸裂了另外一个半兽人的头颅……
大贤者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似乎每一个君主在被唤醒后性格都变得有点……不正常?老实说,那个画面真是又酷又可怕,如果是可怜的霍比特人看得连腿都要软了。“你知道哪里可以做成一个安全的据点,是吧?开始干吧。”
对此,林地王国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瑟兰迪尔王甚至亲自领兵前往南部——不仅仅是领地的沦陷,连驻守在南部的精灵部队们也渺无音信,通行用的使鸟无法进入被污染了的阿蒙兰斯,自然也得不到精灵们的消息……而作为一国之主,瑟兰迪尔不可能只因为危险就去放弃自己的臣民。
“我们必须在你的儿子到来之前建造一个安全的领域。”
【“只可惜我的预知受到了干扰。”爱隆领主紧蹙着眉,不知为何,一旦他想要知道有关于密林的未来时,就感觉自身的感知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毫无头绪。他踱步道雕花的木窗边——瑞文戴尔在精灵戒指的庇佑下仍然翠绿长青,但即便如此,贤明睿智的精灵领主似乎仍能感受到那自东方袭来的压迫感。】
“绿树之灵啊,回应我的呼唤吧。”细小的嫩绿从地下冒出头来,他们甚至能完整的见证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触须变成手指粗细的藤蔓的全过程。那些绿色的藤蔓十分柔软而柔韧,却拥有强大的力量,把土地顶起来。“在她还是我统治下的瑰宝时,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隐秘的牢笼。”
他们漂浮在半空中,脚底下是翻滚着的恶意。
黑色的乌云依旧盘踞在刚达巴的上空久而不散,仿佛昭示着那邪恶的诡影仍驻扎在这片罪恶之地并予以其庇佑。曾经葬身在这片土地上无数的污秽之躯已经在漫长的时间内腐朽溃烂,半兽人的血与肉皆化作极恶的养料重新回归母体,只留下灰黑的白骨暴露在地面上。峡谷内穿梭着阴冷刺骨的寒风,峭壁上映射的火光明明灭灭,浓厚的硝烟冉冉地飘向天际,昭示着这座罪恶的城池兴盛的到来。
“这是才是孕育了刚达巴半兽人的母池。”
他们也看到了恶意之下的存在,那个可悲的囚徒。
大贤者近乎平静地看着他所目睹的一切——全身肿胀、散发出黑色雾气的精灵们,他们天生丽质并且被细心呵护的长发已经全部脱落,白皙的皮肤也蜕化成阴沉的灰青,从他们的脸上一层层干枯剥落,他们的颊侧暴露出青筋,如宝石般澄澈的双眸已经一片污浊。他们此时看上去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面目可憎,如此的……“他们的灵魂将成为喜悦重拾辉煌的祭品。”
恶意之下,女孩扬起头,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眸。
‘讨厌……苦涩……以及……他为什么?’
【我们的名字?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因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世上将再无喜悦(格兰德),只有悲伤(塞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