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远古修真（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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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立于九峰山最高处的玉华殿外，白衣如雪的道人负手而立，遥遥注视着半山腰的一处断崖，目光深远。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茫茫云海，涌动翻滚的云雾之中却是时不时迸射出一点寒星，让人看得分明。
道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海中时而闪现的剑光，神情淡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山腰处，孤峰断崖，零星的绿意被掩藏在苍茫雪地之下，一步之外便是无尽云海。
少年人执剑，衣袂翩飞，手腕翻转便有璀璨的剑光绽放开来。剑芒吞吐间，凛冽的剑气纵横而出，撕裂云海，掀起阵阵云浪。
这舞剑的少年，正是混入了玉华宗的容云。
感觉到身后出现的气息，容云收剑归鞘，微笑着转头行礼——
“陆英师兄。”
被唤作陆英的青年一身宗袍，容貌俊秀出众，面上的古板之色，却是有些破坏了他的这份好相貌，让人着实亲近不起来。
听到容云问好，他面色稍霁，不过依旧一板一眼地回道：“容云师弟。”
“这是师尊布置的课业。”
容云面不改色地接过陆英手中的玉简，放进了储物袋里。
见他接了东西，将东西送达的陆英对着容云微微颔首，便是转身离开了。
对此，容云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位陆英师兄是他所拜师的玉华剑君门下的大弟子，也是整个玉华宗的门派大师兄。年纪轻轻，便有元婴修为，为人稳重深得宗内长老们青眼。不过由于各方面的原因，玉华宗门下弟子们，对于这位大师兄却是不太亲近的。
自容云入玉华宗迄今已有半年时间了，许是因为师出同门，跟这位师兄的关系倒是日益亲近。只是那位被外界敬称为玉华剑君的师父，除开弟子选拔时的惊鸿一瞥，便是再未看到过了。
玉华剑君半年来对他“不闻不问”，若非他时常通过陆英送来课业，容云都要以为他已经将他这个钦点入门的弟子忘记了去。只是这般情状，着实让人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
他起初来玉华宗便是为了寻找当年往事，玉华剑君作为画中人，对他而言是个重要线索绝不能轻易放弃。
暂时接触不到此人，容云只能从旁的下手。他修炼之余，也是与宗内弟子搞好了关系。不经意问起娘亲之事，不是无人知晓便是再三缄口，她的名字就仿佛是这宗门内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外界传闻娘亲本是玉华宗的天之娇女，却与妖修勾结，意图毁掉宗门，而玉华剑君作为她的道侣，同时也是玉华宗新任掌门，亲自出手将其击杀。
对于这样的传闻，除了娘亲是玉华宗天之骄女这一点之外，容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不过这半年他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容云若有所思。
前些时日他寻找修习剑法的新地方时，倒是无意间发现了个有意思的地方。
或许他该抽点时间过去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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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洁尘的术法尚在运行，容云踏入这间尘封已久的殿宇后，并未瞧见什么脏污破旧的痕迹。
殿宇里香炉还烧着香料，青烟袅袅，暗香怡人。
容云目光在殿中扫了扫，视线在那幅悬挂着的栩栩如生的墨荷上微微停顿了片刻，眼眸里流露出许些借物睹人的感念。
甫一进来就发现了娘亲的墨宝，倒是个好兆头。
随后便脚步不做停顿，径直走到了书柜前。从书柜上随意抽出一卷来，快速翻阅起来。
他的翻阅速度很快，很快就把书架上的书卷翻看了一遍。
令他失望的是，这都只是一些关于修行的书籍以及娘亲手作的画卷，他在殿内也并未感受到有类似幻术的波动。偶有看到一些不同的字迹注释以及用于临摹的字帖，其上的字皆是苍劲有力，大约是前任掌门丹心道人素所留。
本以为要无功而返时，正打算离开之时，他不知怎的不小心碰倒了桌案上摆着的小香炉。
容云一愣，刚要弯腰去捡掉落的香炉，就见香炉在铺着皮毛的地面上无声滚了两圈，便像是碰到了什么一般，蓦然停了下来。
随即耳边便是传来轻微的声响，只听得“咔”的一声，书柜微微震动，竟是露出了个类似暗格的东西。
这意料之外的发展，倒让容云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同是修道之人，谁能想到有人会学那些凡人去捣腾这些天工机巧的玩意。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上前摸出了暗格里所藏之物。
那是一堆散落着的书页，素白的纸面上似乎零零散散地用墨笔记录着些零星破碎的话语。许是久经时光磋磨，好些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能看清的只有少许字眼，以及其上布着的一些浅色的印子，像是风干了的泪痕。
熟悉的字迹甫一映入眼帘，容云便是有些出神。
他强行定了定神，粗略地将其收拢成了一本薄薄的书册。
容云一页一页地翻阅，努力辨认着那些字迹。
[他们都说我是个没娘的野孩子，可是分明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她的背影，很美……很美……]
[我问了她的事，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生气的样子。]
大概是当时尚且年幼，这些字迹显得稚嫩极了，不过依旧可以窥见后来的风骨。
[原来那个女人……抛弃了我。]
读到这里，容云发了会儿呆。
他忽然记起多年前，于睡梦之中朦胧听到的，轻的仿佛错觉的一句话——
【那个女人抛弃了我，我却绝不会弃你而去……】
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放置于娘亲画室里的那张描画背影的人像。
容云直觉，二者之间必然是有关联的，于是继续往下看去，却发现之后的内容出现了大片的模糊。
他赶忙翻过那些字迹已然模糊的书面，在书册靠后的位置再一次找到较为清晰的字体。
比起先前的稚嫩，写下这些话语的主人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风骨与娟秀，令人心折。
[你眼眸含笑同我说心悦于我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与你结成道侣的日子真像是一场美梦……]
[每一天醒来我都贪心地希望这场美梦能够做的久一点，再久一点，永远不要有醒来的时候。]
[我莫名开始畏惧，怕有一日梦醒了，一切便了无痕迹再寻不见踪影……]
容云轻轻触碰着这些字迹，仿佛越过了悠久时光，看到了她颦眉时眼中的不安。
[玉华峰的雪依旧这样冰冷，那个男人至死都未能忘记她……]
[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他说我跟她长的很像，他说他……认识她。]
[他说……她、那个我该称呼娘亲的女人，是传说中的那位妖仙……容宓……]
这里的字迹显得凌乱极了，几乎让人可以感受到她写下这些东西时那错综复杂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肯见我，连你……也不信我吗？]
[下雪了。]
字迹在此处戛然而止。
手指搭在书册的最后一页上久久未能移开，看完这些，容云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语。
他也不知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将一切都收拾好了的，暗格恢复原位，香炉也摆回桌案上。正当他打算离开之时，门前立着的白衣身影却是让他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面容古雅的白衣道人负手立于殿门前，墨发星眸，紫芝眉宇，神情淡漠如远山上的冰雪，却是不知道在此看了多久了。
他点漆墨眸古井不波，在见到容云面上的惊色时，也未见变化。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清微淡远，一尘不染的模样。想到这里，容云的眸子不由暗了暗。
初时的讶异很快被压了下去，他定了神，若无其事地对着许久未见的师父行礼道，“师父。”
目光在少年扬着灿若春花般笑容的脸上顿了顿，沈椞淡淡“嗯”了一声，移开了眼。听得少年口中的告退之言，也是随意应允，甚至没有追问他为何会来此处。
等少年离开后，他方才上前，打开暗格将那书册取出。玉白修长的指节落在似雪一般白的书页上，相近的色泽恍若不分彼此。他的手就这样在书页上停驻住了，似是犹豫，又像是胆怯。
他是玉华宗备受敬仰的掌门人，是以手刃道侣、杀妻证道的凉薄之名闻名于道界的玉华剑君，这样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表现出现在他的身上本该是让人很难想象的一件事，但又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半晌，他终究还是将其翻开了。
书册很薄，在他的手里仿佛只是眨眼间就走到了最后一页。修为到了他这等地步，自然是不用如凡人一般的。甚至不用细看，囫囵吞枣一掠而过，其上的内容便已了然于胸。
只是……
沈椞拿着册子，默然阖了阖眼眸。
这一刻，这位素来强大仿佛坚不可摧的剑君身上，隐隐出现了极为罕见的软弱情愫，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再睁眼时，他依旧是那个淡漠无心的玉华宗宗主。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他忽的偏头望去。
窗外，玄衣男子吊儿郎当地倚靠在树干上，他的发丝半黑半白，犹如分割了阴阳一般奇异。此时手里正提着一个小巧的酒壶，漫不经心地与他对视。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远古修真（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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