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远古修真（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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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云走的急切，甚至没有等狰反应。从章莪至长留，只用了往常一半都不到的时间。
他面无表情，一路风驰电掣，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愿去想。
只是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熟悉的阁楼面前。
碧瓦飞甍、丹楹刻桷的阁楼屹立在莲湖之畔，风雅而又清幽。匾额上的“流音阁”三字龙飞凤舞、游云惊龙，一如初时所见。这临水的小阁，平静得仿佛一切都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
就仿佛……那个人还在……一直不曾离开一般……
少年容颜清丽，面颊上没有丝毫表情，定定地站在阁楼的门前凝视着依然如故的小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方才缓步进入阁内。
尘封了百年的流音阁内并未积灰，物品摆件也依旧如昔，仿佛亘古如此。甚至，那桌案上还用镇纸压着一张空白的画纸，砚台中的墨汁新鲜的宛如刚被研磨出来的一般。
望着那些熟悉的物件，流音阁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容云眼底覆盖着的厚厚的坚冰悄然消融了。他无喜无悲的脸上蓦然露出笑容来，像是往常那样，纯然天成的笑意自他的唇边漾开，灿烂如朝阳初升、晨曦初露。
毫无人气的小楼却是让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逝，眼里刚刚浮现出的这点暖色下一秒便化为了空洞虚无的漠然。
可她……娘亲她终究是不在了……
他伸手轻轻抚过楸木的桌案、洁净无瑕的画纸，甚至连他都有些分辨不清自己此刻心绪到底是如何。
容云阖了阖眸子，掩去如泉水清亮的眼眸里徐徐沉沉的暗色。
不再留恋沉溺这些旧景，他匆匆走过二楼，又登上了处于三楼的藏画室。一路脚步轻悄极了仿佛雪落无痕，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人一般。
登上画室后，他脚步停顿下来，抬首漠然地扫视一圈，突然发现画像比幼时所见，多了一幅……
他的记性很好，较之从前，多出来的是幅山水画，放在这一众画卷中并不扎眼。
那个人的画室中，本就是山水居多而人物少。
可容云总觉得那幅画莫名有些怪异的违和感觉，似乎……夹杂着某种熟悉的力量。
冰冷、虚幻，却叫他心生亲近。
——就仿佛血脉相承、系出同源。
盯着画卷，他不由发了会儿呆，一时怔愣起来。
这幅画似乎……有点问题？
望着望着，他忽而皱眉，低头思忖了片刻，浅蓝的光芒萦绕在纯黑的瞳仁中，梦幻一般美丽。眉心也随之浮现出艳红色的妖纹来，颜色灼灼，像是一只半睁的竖瞳。
容云已然化为冰蓝的双瞳死死地盯着那幅画卷，在他清透的恍若能勘破一切虚幻的目光下，画卷表面泛起薄薄的光亮，仿佛一层光膜裹在画纸上。
通过这双与生俱来的天赋之眼，容云目光透过那层光膜，看到了‘真实’。
原先描画山水的画卷在此刻看来破碎不堪，像是被人暴力撕扯过又强行拼接一般。内容也替换了，并非山水而是画室中罕见的人物画像。
画的是个男人，一个…身着仙袍、眸如朗星的俊美男人……
见此，容云不由眯了眯眼睛。
看着画像，容云突然忆起似乎是百年前的某天，他醒来时，娘亲不在身边，而桌案上却遗留着一幅被撕碎的画卷。
不出意外的话，想必便是这一幅了？
他伸手欲要触碰那画卷，尚且还未碰到画纸，画卷便像是被什么触发了一般亮起盈盈光芒，一道虚影缓缓浮现而出。
容云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目光蓦然凝固住，冰蓝眼眸中泛起涟漪。他定定地看着那道虚影，目光专注，甚至舍不得眨眼。
从画卷中突兀浮现出的虚影是个有着雪发红颜、稚齿婑媠的女子，不论容颜还是气息，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分明、分明是——
容云内心震动，眼眸中始终未变的平和沉静破碎开来。那双向来清明的眸子在此刻，终于染上了几分恍惚之色。
眼前一切似梦非梦，如黄帝昼梦游于华胥，竟叫人一时间难辨真假。
他唇吻几番翕辟，似有千言万语，却并未发出声响来。神情无措，仿佛生恐碰碎了眼前的蕉鹿之梦。
那夭桃秾李、娟好静秀的女子神情陶然静谧，没有平素的冰冷，娇娆容颜上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她望着容云，目光宠溺又慈爱，令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云儿，你来了。”
女子启唇发声，携着笑意的嗓音轻缓柔和，如龙吟凤哕一般，在容云耳边泠然作响。
“既然能触发这神魂留影，想来我已经不在了……”
“天命不可违。你不必为此难过，我如今逝去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轮回罢了。”
她语气笃定，分明是说着自己的消亡，却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对此毫不介怀，显得淡然极了。
“本以为这道残魂的灵力定然撑不到你回来。”
“好在上苍眷顾，倒让我得以见你最后一面……”
“今日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想来毕方未曾失信于我。”
幻影徒然波动起来，女子本就虚浮的身影愈发透明。她似有所觉，修长的睫羽轻眨了眨。
“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那便长话短说罢，流音阁乃是父亲赠我之物，今日我将它转赠于你。”
女子伸出玉指凌空虚点在容云眉心的竖瞳上，他下意识地闭了眼。只感觉似是有什么无害的力量融入了他的意识中，温热之感蔓延开来。
“…感激……送你…我身边……我……欢喜……”
许是因为时间消磨、岁月流逝，幻影存留的灵力不足，从身影虚幻的女人口中传出来的话语愈发零碎混乱，断断续续让人难解其意。
随着最后一字落在鸦默雀静的画室中，她展颜微微一笑，平静又释然，化为满天光点弥散消逝。
她在世间留下的最后的印迹也彻底烟消云散，如雁过无痕、叶落无声，再无一丝踪迹可寻。
容云神色黯淡，唇角扬起微嘲的弧度，突然就没了心思去探究那画上男人的底细。
俟河之清，人寿几何？终究……不过是满眼空花，一场虚幻。
灵秀清丽的少年背影伶俜单薄，静默孑立于空荡的画室之中，良久，方才一语不发地转身下楼。
他会弄清楚的，她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
*
容云站在流音阁前，留恋地回首望了一眼，刚欲离开，远处却是蓦然传来粗狂的吼声，带着不加掩饰的激动和惊喜。
“仙子，是您吗？”
容云感受到一道属于化神修士的气息正迅速接近，不由皱了皱眉。
百年修行，也不过堪堪让他步入元婴后期。至于化神，仅仅一步之遥却犹如天堑。
但真要说起来，以他目前的修为倒也不惧化神。毕竟，也只是化神罢了。况且若是打不过，想要离开他总归是能够做到的。
更遑论来人话中提及的字眼却是令他感到十分在意，因而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等待起来。
……
本来在自己洞府里待的好好的，却突然感应到了失踪了百年的仙子的气息，堂佑激动极了，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见那疑似仙子的人影似乎就要离开，生怕仙子一个不留神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忙出声阻止，卯足了劲加快速度。
刚一落地，堂佑便是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注到人影身上。
看清了人影的样子，他顿时有些失望。那并不是他设想中的那位大人，而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半大少年。
原来不是仙子回来了吗……
堂佑从眼前的少年身上感受到那与素问如出一辙一脉相承的气息，心里又留有一丝希望。
自百年前那些道修闯入，仙子将他们送走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仙子了。
老封认为仙子已经仙逝了的说辞，他并不认同。那样强大的仙子，又怎会在他之前身死道消？
抱着最后的不知名的期望，心中已经认定了少年与仙子有关的堂佑没有多想，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一并说了一遍。而后才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位道友，你与仙子有什么关系吗？”
面对他抛出的问题，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古怪地反问，“……你口中的仙子是？”
闻言，堂佑顿时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未曾点明仙子的身份。
只是仙子素来神秘，他自己也是有些不太确定的，于是堂佑语气中不由带着几分犹疑——
“仙子的名号，大抵是……画仙子罢？”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那群道修应当是把仙子称作——画仙子？
他慎之又慎地思索了一番，接着补充道，“仙子名为素问，曾是道界的第一美人。”
话一出口，堂佑便见眼前的少年神色蓦然复杂起来，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少年便轻叹了口气。他望着堂佑，不知道怀揣着怎么样的情绪，在堂佑万分期待的目光中开口了。
“你口中那位画仙子，正是家母。”
“而家母早在百年前，便……已经仙逝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远古修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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