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远古修真（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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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
章莪山
炎天腹地
晶莹剔透如红宝石一般的巨大梧桐木上，依稀可以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白影在梧桐木光秃繁密的枝桠间上下窜动，悦耳的铃声如影随形般玎珰作响。
白影速度极快，身形如白驹过隙迅捷无比，唯有其在偶尔停顿之时，才能隐约窥见它的全貌。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兽，其状若菟，颈上系着两只银铃。
白兔子停在橘红的枝桠上，油光水滑的皮毛被橘红一衬托，红愈红白愈白，毛色愈发鲜亮。它盯着头顶上那颗孤零零悬挂在枝条上的朱果，立起身子，晃了晃长耳朵，便叫人恨不得把它捧到手心里。
遽然往上一蹦，小巧的身躯灵活跃起，将那颗朱果摘了下来。
白兔子两只前爪捧着朱果，一股脑塞进自己的三瓣嘴里，目光专注地吃了起来，白色的胡须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颤抖着。
“容云。”清冷的嗓音从无尽的火海里传出，如击石铿锵，在这片天地乍然响起。
与此同时，银灰色皮毛的凶兽优雅的身影自明灭的火光中浮现而出。它从燃烧翻腾的火焰里缓步踏出，火舌舔舐着它的皮毛却并未伤其分毫，反倒像是拜服一般亲密地萦绕在它的周身。
凶兽眼似琉璃，头上长有一角，观其身形线条优美，与赤豹有几分神似。身后拖曳着五条长尾，神异非常，实乃阴烛之鼻息，日形于型。它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了梧桐木下，微微抬首，望向树上的那只白兔子，似乎在等待。
是狰啊。听到有人叫自己，正在偷吃的白兔子紧张地僵硬了片刻而后又恢复了自然。
它歪了歪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在确定梧桐树上没有其它完全成熟的朱果之后，方才心满意足地从枝条上跳下，径直落在了树下凶兽的脑袋上。
白影一闪而过，凶兽便感觉到自己脑袋上突然一重，多了只胆大包天的白团子。这只模样威严凶猛的大型食肉凶兽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大人大量地原谅这个没二两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小东西。
不过它心里也有几分疑惑，比方说——
为什么养了都有一百年这小东西还是只有这点大小？甚至都没有它的巴掌大，做凶兽的储备粮都是不够格的。
“走了。”甩掉脑袋里那点莫名的想法，狰冷淡地开口。兼具了力量与美感的身躯紧绷蓄力，弹跳跃起，冲入火海中。
白兔子乖巧地趴在狰的脑袋上，老老实实地扒住了它头顶的那只尖角，以免自己在凶兽快速移动的颠簸中被甩下去。它毛绒绒的颈间悬挂着的银铃表面，会时不时地浮现出玄奥火红的纹路来。纹路浮现，那些蹭近它身体的火焰便是悄无声息地散去。
以狰的速度，半刻钟后，两兽便是出了炎天之地。
狰却是瞧也不瞧，矫健的四肢踏在山石上，几个跳跃，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不多时，便是见到了那只正朝着远处的岩穴望去的鹤形凶兽。大概是感觉到了接近的熟悉气息，鹤形凶兽转过头来，看向两兽，双瞳似火焰燃烧。它的目光落在狰的脑袋之上，隐隐有几分笑意。
“你们来了。”
敢在凶兽头顶上作威作福的白团子立起身子，耀武扬威似地跟它打了个招呼。
头顶的动静自然逃不开狰的感知，狰却是什么也没说，像是默许了白团子的举动。它对着毕方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毕方没有在意，火红的翎羽指了指远处，嗓音依旧温润而平静如往常一般，“那便是火光兽的巢穴，算算时间，它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不说还好，它一提这个，容云就想起前几日那个闯进炎天之地被毕方收拾掉的倒霉修士。
找不尽木筑成的巢穴能找到毕方的炎天之地来，还敢胡乱闯进来，不得不说，那修士也是个人才了。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容云望着毕方歪了歪脑袋，声音清润携着稚气，“一起过去看看吗？”
毕方温和地点了点头，此刻尚且是原型，因而覆盖着厚厚羽毛的脸上瞧不出表情，但它的眼神中却透出了一丝宠溺。
得到了毕方的首肯，湛蓝的灵力自容云身上涌现出来，迅速融入到毕方和狰周遭的虚空中，它们周身的空气顿时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
与此同时，三兽的身影也如同虚无幻影的海市蜃楼一般波动起来。很快涟漪散去，它们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原地。
隐匿好了身形和气息，容云再次懒洋洋地趴了下来，“好了，我们过去罢。”
这也算是讹兽的招牌技能了，真真假假的幻术，整个天玄又有几人能分的清楚呢？
以毕方和狰的实力，其实都能很好地做到隐匿身形，只是再怎么样也不会有讹兽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自然。应对修为低于自身的修士还好，若是碰上修为高深者，在距离过近时很难不被发现端倪。
不过就下面那群埋伏的修士的水平而言，其实是半点不用担心被发现的……然而两兽都没说什么，容云也就懒得提了。
然后，这三只在整个天玄界都有莫大名气的、几乎只存在于记载中的灵兽凶兽，就真的组团去围观另一只同胞自投罗网的被抓现场。
正如毕方所言，不多时，那只火光兽便是一路窜逃回到了巢穴中。埋伏在周围的一众修士见到它之后，瞬间就沸腾了，极其亢奋地讨论起了要如何抓捕这只罕见的火光兽。
不一会儿，便有人根据古籍的记载提出了用水系术法将它从不尽木的火炎中驱赶出来。
“这些道修，真当不尽木催生出的火炎那般好灭不成？”毕方素来温和的嗓音此刻也不由透出许些讥讽来。
“无知。”比起毕方暗藏讽意的话语，狰就直白多了，它冷冷地开口道，似乎十分不屑的模样。
能与不尽木这等罕见之物相伴而生的不尽之炎，岂能是什么俗物？不尽之炎以不尽为名，属异火，非奇水不可破。以为水系术法便能将其破除，未免也太小觑它了。
容云对此没有做出什么评价，不过就神情来看，约莫是赞同的。
于是容云和两兽冷眼旁观，并未出面制止这些修士动作。不出意料的，众人的术法未能见效。
这下众人犯了难，无法把火光兽赶出巢穴，又谈何抓捕之事？
理所当然地认为凭这些修士的手段会止步于此，作壁上观的三兽很快被打了脸。
“……那是瑶池之水？”嗅了嗅在空气里弥散开的清冽香气，原本还一副懒散模样的容云忽然直立起身子，望向那对着众人一脸得意的修士手中的玉瓶一脸意外。
“这群人不过金丹元婴的修士里居然会有人带了瑶池之水？”
不是他看不起金丹元婴，主要是这种修为的修士在天玄界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事实上，目前的天玄界人才辈出空前鼎盛，甚至到了可以说一句“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的地步。
而瑶池那地方，修为怎么说也起码得达到合体期才能进入吧？更不用提那只常年守护着瑶池的仙兽。能拿到瑶池之水还从仙兽手上全身而退的存在，只能是凌驾于合体之上的大乘期修士。
大乘期的修士，整个天玄界也寥寥无几，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容云莹润的黑色瞳仁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是被毕方打断了思绪。
“果真是瑶池之水。”毕方叹息一声，“准备救人吧。”
注意着事态进展的狰点头，琉璃双目流露出点莫名的情绪来。本就蠢蠢欲动的它在瞥见修士祭出的泛着金光的罗网、对着被驱赶出来的火光兽兜头罩下的一瞬间，扑了出去。
平日里总是收敛着的利爪从肉垫里弹出，三两下解决了罗网，狰将火光兽护在了身后。
狰突然蹿出去的举动，显然不在容云的意料中。他没有一点防备地从狰的脑袋上跌落下去，直到摔在了毕方柔软的翅羽上时，还一脸懵逼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毕方同样有些意外，不过好在它眼疾手快，及时伸出了翅羽接住了掉下来的白团子，倒是让白团子避免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悲剧下场。
容云与毕方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以狰那种冷淡性子，这次居然这么着急？
片刻后，思索无果的容云放弃了弄清楚原因，蹦到地面上，认真地说道，“我们也去帮忙。”
“好。”
*
容云最近很烦恼，说起烦恼的原因大概是——自打那天救下了火光兽，且毕方和狰一致决定要把它养大之后，他就失宠了。
不光毕方每天都围着那只火光兽打转，就连狰都转了性子、一反常态待它极好。
容云郁闷了，不就是一只火光兽吗，长的又没有他好看，又不像他这么善解人意还能并且下棋聊天、陪忧解闷、弹琴助兴，至于那么宠着吗。
好吧，以上都是某失宠的白兔子心里嫉妒羡慕，所以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家得出来的结论。
于是，某日他抓住了个机会，趁着毕方跟火光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浪了，去找难得清闲下来的狰答疑解惑了。
俊眉修眼的少年手里拈着一枚黑子，望着棋枰上的黑白方圆神色专注，沉吟半晌方才落子。
坐于他对面的青年，眼皮抬也不抬，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落子。青年雪胎梅骨，容貌俊雅，神态清冷至极，仿佛玉琢冰雕而成的一般不染纤尘。
见他反应如此迅捷，少年顿时苦恼地扯了扯头发，盯着那黑白棋子一阵冥思苦想，火辣辣的目光简直要把榧木棋枰给烧出一个窟窿。
他迟迟没有落子，青年也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好看的眉眼显得平静又冷淡。
过了片刻，大概是想不出下一步要怎么走了，少年郁闷地叹了口气，索性投子认输，然后趴在了玉桌上一动不动了。
“狰，都一百年了，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
青年挥袖收拾掉了桌上的残局，随后才目光淡淡地瞥向了咸鱼状的少年。
“岁月百年，你倒依旧如昔丝毫未变。”
言下之意，都一百年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菜。
瞬间扎心了的少年“……”了。
求别提好吗？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好朋友。
小伙伴，我们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讲道理你这样毒舌真的很容易失去我你知道吗？
累不爱的少年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小伙伴，心里甚至有点想要嘤嘤嘤。
“说吧，特地来寻我所为何事？”小伙伴在他哀怨的目光下巍然不动，十分淡定地问道。大有失去了就失去了反正他还有备胎的渣男既视感。
提到这个，少年的眼神更加哀怨了，盯着自己的小伙伴企图让他良心发现。
“？”小伙伴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们变了……”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神色莫测，“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伙伴不明所以地看他。
“你们以前很宠我的！自从那个小妖精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说着说着，少年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双眸含着泪花，声音都是哽咽起来嘶声力竭地质问道，“如今你和毕方每天没事就是围着那个小妖精打转！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小妖精究竟有什么好？”
听到这等丧病的发言，小伙伴的表情顿时从懵逼转为了一脸冷漠。他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纠结地陷入了沉思。
看起来也没病啊？难道是吃错灵草了？
没等入戏很深的少年声泪俱下地继续表演，他的小伙伴就十分冷酷无情地把这演了半场的戏腰斩了。
“你今日应当不是来找我讨论这种无趣话题的吧？”青年冷淡着神色，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想必与你娘亲有关？”
少年闻言一愣，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愉悦极了，“知我者莫胜于狰也。”
“此事毕方先前应当与你提过。”被夸奖的青年表情平静极了，语气也是平淡无波的像是在陈述事实，“毕方从不说谎。”
不可能。少年下意识就要反驳。
却是没等他开口，青年那双清净无尘的眼瞳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他为你破例了。”
“素问……她在百年前便已经逝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容云微怔。明明该感到椎心泣血的这样一个消息，却偏偏好像早已知晓一般，心如止水。
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既然如此他又在掩耳盗铃地期待着什么？
没有悲鸣哭泣，也没有愤怒质问。少年不过只是安静地敛下眸子，清丽的面颊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用清润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
“我知道了。”
“我想……回长留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远古修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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