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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刺猬的拥抱 ...


  •   舒淮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和他说话,索性转过头来朝杜希子比着口型:“怎么是他?不是说是李郊吗?”

      杜希子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进来的是李郊了?我只说是个帅哥啊。”

      我去,你见个稍微好看的不都叫人帅哥啊,不是,刚才是哪个花痴一口一个帅哥,三句话不离李郊的,我哪知道你他妈说的都是谁跟谁啊!

      舒淮算是弄明白了,杜希子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李郊,不管她问了什么问题,她都有本事把回答扯到李郊身上,再加上她俩交谈时一直使用的是第三人称代词'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完全就是鸡同鸭讲,希子又一直在旁坑蒙拐骗,误打误撞神助攻,舒淮要是不以为进来的是李郊,那就绝对是她的语言理解能力出了故障。

      所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舒淮真的好想暴起打人啊!

      偏偏曾谙还要火上浇油,他敲敲桌子,讥诮地笑:“舒淮,你要不要赶明儿也去买一副金丝边眼镜戴戴?算了,还是不要了,你戴眼镜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不,岂止是不好看。”

      “曾谙,你究竟想干什么!?”舒淮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忍无可忍。

      曾谙撑着桌子,上身缓缓压下,视线与坐着的舒淮牢牢齐平,他很生气,白皙的脸庞上笼罩着愤怒的薄红,浓黑的眸子却依旧清明澄湛,深邃得仿佛要把人给吸了进去。

      很奇妙的一种色差,只属于曾谙。

      他的声音隐忍而又压抑,低沉的,富有磁性,不似年少时的清冽温和,像一根锋锐的削尖了的刺,狠狠扎在她的耳旁。

      他冷笑着说:“舒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地死不悔改!”

      “我想做什么?我以为你知道。”曾谙望着她,痛心疾首,“我不信你就当真一点都察觉不到!舒淮,你不觉得你欠我的东西太多了吗?”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小淮欠你什么了,你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这么多年,你好意思么?”杜希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她从座位上跳起来,拽着舒淮就往外走,“刚才,我对你客气,不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客户,而是因为你是曾谙,是小淮心心念念的曾谙,可倘若小淮的忍让,只能换来你一味的得寸进尺,盛气凌人,那么,我想,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就到此终止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小淮的眼前了。”

      舒淮被希子温暖柔软的手摩挲着,懵懵懂懂地往外走,身后传来曾谙带着鼻音的不甘的难过的怒吼:“舒淮,你还欠我一句解释!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你过得意气风发,光彩鲜亮,可我呢?”

      他的眼眶红了吗?

      他颤抖的语调究竟是因为愤怒与憎恨,还是因为他自己抵死也不愿承认的激动与欣喜。

      曾谙不想承认,过了这么多年,她在他的心里还是占据着举足轻重的高位,他极力地想说些尖酸的刻薄的语言来激怒她,他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这样,至少,他会觉得她是他熟悉的那个她,至少,他可以欺骗自己,在这如东非大裂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十年,并没有带走过什么。

      在曾谙的记忆里,她一直像个骁勇的战士,越挫越勇;可眼前的她,却像一个逃兵,在他难听得自己都想打自己两耳光的辱骂之下,只想落荒而逃。

      这十年不管他想不想承认,终究是存在的。

      他的自尊不容许他仍喜欢着她,可他的心灵却在叫嚣在渴求,他的灵魂日日夜夜辗转其中,被打磨得像一面薄脆的镜子,清明冷冽,一旦打碎,伤己伤人。

      可这一切,舒淮并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把这些疼诉诸她耳。

      舒淮无奈地开口:“你有什么过得不好的,曾叔叔仕途得意,青云直上,你们曾家钟鸣鼎食,声名显赫,你是高干子弟,前途不愁,衣食无忧,曾谙,我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地方过得不好的?我们两个,究竟又是谁过着意气风发,光彩鲜亮的生活?”

      曾谙手指骨节隐隐发白:“可是,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我的心里缺了一块,舒淮你告诉我,这样的我如何快乐?”

      “那便是你自己的事了。”舒淮没有回过头,她的鼻尖发酸,声音也是闷闷的,“曾谙,我一直记得,是你说的,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也不要去找你,有点远走多远。”

      曾谙坐在她原来坐过的位置上,摇头苦笑:“舒大公主,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有一次,你能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人总是会变的,叛逆久了偶尔也会想乖巧一回。”

      一室静默。

      曾谙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指间,任鲜亮的橙红色火光在指缝里跳跃摇曳,他目光低垂,只是专注地望着那支烟越燃越短。

      直到手指被焦黑的闪动着零星火焰的灰烬灼痛,他才动了动,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你说得没错,人是会变的。”他顿了顿,才又艰难地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舒淮回头,粲然一笑,唇红齿白,“当然不!”

      这一路,她走得跌跌撞撞,走得提心吊胆,害怕一着不慎,便泥足深陷,害怕一脚踏空,便万劫不复,即便是想,她又如何分得出这多余的心思去做徒劳无功的后悔。

      她爸爸已经够后悔了,可后悔难道就能让一切逆转,往事重来吗?不可以,那些不幸和悲哀一旦发生,就是连绵不绝的,接踵而至的,覆水难收的。

      既然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去后悔?

      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霎,金属的冰冷感冻得她指尖一疼,曾谙低沉的落寞的呢喃,清清楚楚地落入她的心里。

      “舒淮,可是,我后悔了。”

      刺得她麻木的心头一抽一抽地疼,细细密密,百转千回。

      咖啡厅里放着的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歌,“明明从前连争执都很甜美,现在怎能说句话就让人痛一遍。”

      曾谙,我们到底怎么了?

      *

      杜希子一直牵着舒淮的手,或许是因为离了空调的缘故,或许是舒淮的心理原因,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希子的掌心愈来愈冷,逐渐在寒风中硬成了一块石头。

      两人进入地铁口,投硬币,过安检,一路无言。

      只是在过刷卡的关口时,杜希子突然把两枚地铁币都攥在了手心里,快如闪电地挤了进去,徒留舒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关卡外。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眉毛微微上挑,却自始至终只是淡淡地注视着舒淮,一语不发。

      很典型的防御姿态。

      舒淮咬了咬下唇,“希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杜希子把玩着手里的另一枚地铁币,漫不经心地问:“舒淮,你是公主吗?”

      “不是。”

      舒淮低头看了看自己为见客户精心修饰过的打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希子,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了,你觉得我是吗?”

      杜希子打量她许久,终于笑了:“我也觉得你不是。舒淮,你应该知道的,我憎恨那些所谓的公主,如果你是,我不会和你做朋友。”

      “我知道的。”

      舒淮一把接住对面杜希子抛给她的通行币,绿灯亮起的那一刹那,希子朝她张开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走过去,反手将希子拥入了怀里,嘴巴里呼出的白汽一点点凝结在她的羊绒披肩上,像空气在流泪。

      她低声说:“幸好还有你,希子。”

      “舒淮。”

      “嗯?”

      杜希子紧拥着她,声音却在发抖:“舒淮,你知道我最讨厌哪一篇童话故事吗?是《豌豆公主》。这个故事太残忍太残忍,它告诉我,不管我再怎么向往,再怎么伪装,不是公主就不是公主。我输给的不是那二十床鸭绒被下亚着的一颗小小豌豆,而是我此生都无法蜕去的这一身粗糙悲哀的皮囊。”

      舒淮下意识地想转头,却被杜希子轻轻推了回去,“不,小淮,不要回头,我不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好,我不看便是。希子,都过去了。”舒淮抬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不管曾经在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的你美丽自信,金光闪闪,有什么不好。谁说只有公主才能过得幸福耀眼,我们靠自己的努力,把自己活成一个女王,又有哪里比不上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了?”

      “舒淮。”杜希子吸了吸鼻子,轻声唤她。

      “怎么了?我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其实不应该姓杜?从见我的第一面起,你就知道我姓林,对不对?”

      舒淮的手一顿,僵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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