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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谬误的正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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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早上,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舒淮被一阵人神共愤的催命连环call给震醒了。
嗯~~啊啊啊啊——烦死了!
舒淮从地上一跃而起,摸到了正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喂!你谁啊?”
“舒淮你是不是想死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粗(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
她默默地皱着眉把话筒移走了一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也不知道是谁打死谁!我有没有说过早七点前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你就是天王老子老娘也不认识你!你难道是金鱼吗?记忆短得只有七秒吗?”
“......你他妈才是金鱼!不知道是谁今天七点半和客户约在了红房子。猪,你就睡吧,我才不管你了。”说着,杜希子就要撂电话。
“别别别,希子我错了还不成。”舒淮吸趿着拖鞋一个箭步蹿到了梳妆凳上,草草地给自己上了一层粉底:“这样吧,希子你先去镇个楼,我马上就到啊。”
“你出门没?”
“出了出了。”然而事实上她还在纪梵希小羊皮304号和ysl shine系列46号之间摇摆不定。
“骗人!”
“真的快出门了啦。”
她随便抹了抹,又顺手抓起衣架上挂着的裸色风衣,分分钟冲出门,顺便还抢了一个着急去上班,戴着黑框眼镜,收拾得一丝不苟的IT男等了很久的的士。
“sorry,不好意思,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IT男托了托眼镜,愤愤然:“你谁啊?”
“啊?我就是应该会坏人有坏报的那个吧。”
舒淮笑得很欢畅,施施然摇起车窗,好整以暇地对着正前方说道:“师傅,去淮海中路的红房子餐厅,尽量抄近路哈,谢谢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开始专心致志地用植村秀的睫毛夹夹起了睫毛。
讲真,就算来不及刷睫毛膏,但夹还是要夹的,最起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往上蹭蹭翻了一番。
的士的师傅默默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呲牙咧嘴地在那儿对着镜子傻笑,终于忍不住决定出言打断她一下。
“小姑娘,起晚了吧,着急上班吧?”
舒淮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眼睛上,边往里塞隐形,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客套一下。
“小姑娘,你不是S市本地人吧,但口音还挺像,你老家哪儿呀?”
“哦,我啊,J省人。”
“那还是挺近的哈,在S市住的习惯吗,两个地方不一样的多不多啊?”
舒淮手一顿,嘿嘿笑了两声:“习惯,当然习惯,都是包邮的地区嘛,横竖都习惯的很,淘宝上shopping爽死了。”
第二个问题她没有回答,但她的答案已经顺利吸走了司机师傅的注意力,正好在等一个红绿灯,师傅就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个手扒在座椅上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还没成家吧。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尽喜欢赶时髦做什么所谓的'月光族'啊?钱就得省着花,存着存着不就能买车买房了吗?”
“是是是。”舒淮“啪”一声合上了小镜子,转过头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直发呆。
拔地而起的写字楼,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人头攒动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时常堵到窒息的高架,金碧辉煌,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店。
不一样,一切都太不一样了。
就如她所说,除了网购包邮,这两个地方也实在没什么一样的了。
还是江南好啊。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只可惜了,这里是S市,十里洋场,东方巴黎,这里灯红酒绿,奢靡浮华,纸醉金迷。
可是,这里没有曾谙。
以前上学的时候,舒淮从来都是坐在曾谙的后座上啜着牛奶,悠悠闲闲地晃着两条小细腿,再把白煮蛋隔着袋子在曾谙背上一敲,这样蛋壳就会特别好剥了。
舒淮不是不会骑车,她从小就闲不住,像个毛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可以说,她是大院孩子里最早学会骑车那一挂的,甚至连曾谙也是她手把手教会的。
当然,在她这里可没有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理儿。
教会徒弟,乐死师傅还差不多。
从此,她就过上了解放双腿的逍遥日子,天天像个骄矜的小公主一样坐在曾谙后座直抖腿,还要边吃早餐,边颐指气使地对他说:“骑稳点,不要晃,把好龙头,我的屁股都要被你颠成八瓣了。”
“哪有?”曾谙不服气,回头争辩:“明明是因为你在晃......舒淮,你太重了,该减肥了呜呜呜......”
舒淮把一整个白煮蛋都塞进了他的嘴里:“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曾谙囫囵了半天,艰难地道歉:“水......水......”
舒淮把瓶盖扭开,递到他的嘴边,曾谙像看到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嘴巴自动仰成了漏斗。
“咕嘟咕嘟。”
她没好气地拍着他的背:“慢点喝,呛死了我才不负责呢。”
曾谙终于缓了过来,一脸哀怨地望向她:“小淮,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舒淮飞速联想到了霸道总裁文里那句狂拽酷帅的话“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她笑得前仰后合,当然还不忘揪住了曾谙的衬衣下摆,“难不成你想说我是在玩火?”
曾谙摇摇头,墨黑的眸子里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他正色,一字一句道:“谋杀亲夫!”
“噗——”
舒淮一个没忍住,牛奶从鼻子里冒了出来,她又呛又咳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只好恶狠狠地揪住曾谙的白衬衫就往自己脸上抹。
曾谙自然也不能有什么破异议,他只是看了看自己刚从衣架上撤下来的还沾着肥皂水香味的一尘不染的衬衫,面颊抽动了两下,无语望天。
吃干抹净了,舒淮立马脸一黑,翻脸不认人,“喂,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为什么?这不还没到学校呢?大马路上,这么多人看着呢,就当是给我个面子。”
“你停不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开咱俩的玩笑了!”
“我又不是别人。”
“那也不行!”舒淮直接干脆利落地跳下了他的山地车,扭头就往学校跑去。
“小淮——”曾谙在后面遥遥地喊,欲言又止。
“干嘛?”舒淮回过头没好气地问。
曾谙一只脚撑在水泥地上,另一只脚无意识地在踏脚上绞来绞去,因是背着光,舒淮不是特别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讨厌我吗?”
他的语气很淡很淡,有些反常。
“当然不!”舒淮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你喜欢我吗?”他的问题自然而流畅,仿佛已经在心里演练过了无数遍。
舒淮气结:“什么破问题?我不想回答!”
曾谙没有像无数个以前一样迁就她,只是认真地看着舒淮,无比执拗,一字一句地重复道:“那、你、喜、欢、我、吗?”
仿佛不得到她的回答,就决不肯善罢甘休一般。
舒淮与他对峙了一会,终于还是恼羞成怒地跳脚,“当然不!”
曾谙撇开头,笑了:“语文老师说,喜欢和讨厌是一对反义词,所以,我一直以为喜欢的否定就是讨厌,讨厌的否定就是喜欢。可是,舒淮,为什么所有我坚信的准则,一旦到了你这儿,就会碎得零零落落,无可挽回。”
“你不讨厌我,却也不喜欢我。”
舒淮站在原地:“曾谙,你数学学得比我好,你应该很清楚,凡是能被推翻的,就是谬误,谬误是不该被信奉的。”
“不存在例外?”
“不存在例外。”
那时候,她没有正面回答曾谙的问题,她知道曾谙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可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喜欢曾谙吗?
她不喜欢曾谙吗?
这个问题,曾谙后来一直没有再问过,而直到她离开,曾谙也不曾得到过答案。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