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春秋》林*麟

34、破晓（上）

　　越过元林两家交界处，天亮了。而我终于在一片林子的深处看到了一个小村庄，隐约分布着几幢茅屋。我抱着鬼樱跳下马，冲进最边上的一间屋子。

　　屋里是一对母子。
　　“你……你们是谁？！别伤害我的孩子！！”看见我们的瞬间，他们吓坏了失声尖叫起来。我猜到了如此血腥的一幕的确会产生这样的效果的。
　　“不是的……她快不行了，大姐，求帮我救她，求你了……”
　　大姐慢慢松开怀里的孩子，接着缓缓地向我走来。看了一眼我怀里的鬼樱之后，她立刻吩咐我把鬼樱放在床上。
　　“这姑娘的胳膊是怎么了？天啊！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她被吓得一时慌了手脚，而我已经濒临崩溃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轻轻按住鬼樱颈部的动脉，然后缓缓地看着我，无力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小兄弟，你妻子已经没有脉搏了，我想她走了……”
　　“不可能！不可能！！”
　　“对不起……”
　　“不会的！鬼樱她不会死的！不可能！不可能！！！”
　　我冲到鬼樱身边，轻轻地试着她的鼻息。没有……她竟没了呼吸……
　　“樱……你会没事的……你刚刚还在和我说话呢……你醒醒啊……”我双手交叉，疯狂地挤压着她的胸腔，然后捏开她的下巴，帮她人工呼吸。
　　“樱！樱！你醒醒！！我求你！！起来！！你起来！！！”
　　她的唇还是那么冰冷，我滚热的气息没法把它温暖，我怕极了，只能更用力地挤压她的心脏，希望她可以重新呼吸。
　　“……你这样会弄死她的。”
　　谁？这是声音是？！
　　“……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澈分明神奇地空降在我的身边。
　　澈探身摸了摸鬼樱的动脉，然后翻开她的眼皮，接着对旁边的大姐说：“麻烦您尽快拿些温热的糖水来，好吗？还有，再拿些火柴，谢谢。”
　　“哦，好，好的。”
　　“澈……她……真的——”
　　“把你的血输给她，这是唯一的办法。”
　　“好！可是，我们没有针……也没有输液器……”
　　我卡住的喉咙焦急地回应着。澈并没有多言，只是吩咐我坐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医药包。他将包打开，里面是按大小排列着的细长的银针，似乎是针灸用的，不同的是，银针的两端各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澈轻轻褪下鬼樱沾满鲜血的上衣，露出整个颈项。
　　“把火柴点着。”
　　我颤抖着划开火柴，他小心地取出两根银针在火焰灼烧。当针的一端被烧红，他立即将针插入鬼樱颈部的某个穴位。固定好穴位之后，他又抽出了两根中等粗细的银针，接着从包的暗袋里拿出一对细长的橡胶管分别连接到两根针上，然后从包的另一面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银色盒子连接到橡胶管上，挂到床头的衣架上。
　　澈用火灼烧针头的时候突然看着我开口：“可能会很疼的。”
　　“没有关系。”
　　“你确定？”
　　我伸出手臂，塞到澈面前。澈没再多说什么，熟练地拍了拍我的小臂，接着一个顺势把针扎进了我的血管里。他的大拇指用劲按住针口，然后用中指和无名指按住我的血管，接着两只手指来回挤压，我感觉得到我的血就这样被他压进了银盒子里去了。
　　“疼吗？”
　　“……不会。”
　　银针的尖端杵着我的血管壁，血液倒流，整个手臂开始麻痹。我疼得说不话来，只得紧紧咬住另一只手臂来抵住这锥心的疼痛。就在这时血液从另一支针孔中流出来，溅在地上。澈的另一只手立即拾起针头扎进鬼樱颈部的血管里，接着用手指轻轻按住针口来控制血液的流速。直到流速接近正常，澈才舒了一口气，转向我。可不知是什么吓到了他，他惊讶地一时没法开口。
　　“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
　　脑子开始晕眩，手臂也完全没有了知觉，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但我看得清鬼樱渐渐变得红润的脸庞，这让我兴奋不已，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又过了一小会儿，澈握住手轻轻松开了我的手臂，接着迅速地拔出了针头。
　　“快摁住手臂，到旁边歇一会，多喝些热糖水。”澈焦急地吩咐着我，可我根本无心在乎这些。
　　“她有呼吸了吗？她会活下去的，对吧？！”
　　“你要把我震聋吗？”
　　“对不起。”
　　“她会没事的。”
　　“太好了……太好了……”

　　喝过糖水以后，我的意识有些康复了，瞳孔也渐渐有了焦距。
　　“小姐，不知道您这里是不是有纱布一类可以用来包扎伤口的东西呢？”
　　“哦，有，有。”
　　没想到在我恢复视觉焦距的第一时间看到的是这么一幕：在和澈对话过后，大姐的脸瞬间红得和猴屁股似的了。说实话，以一个女人的角度看，对于这种极品男有这种反应纯属正常。只可惜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适用，暂且不说他可能是我爷爷的同辈，我也还没有完全理解并原谅他所谓的“等值交换”。
　　“她的呼吸还是很微弱，需要慢慢调养。除了外敷的药，这里还有一些需要口服的。我只带了二天的药量，剩下的你找来鬼川配齐，她知道药方的。”澈一边为鬼樱包扎，一边对我说。
　　“我知道了。”我放下水杯，走到床前。
　　“小伙子，这是热水，快擦擦吧。”我接过大姐手中的脸盆和毛巾，不胜感激：“打扰了这么多，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啊，小伙子。好好给媳妇治病，能活着就好啊。”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为了那一句，活着就好。
　　我将毛巾沾湿拧干，刚想伸手去擦鬼樱脸上的血渍，却被澈一把抢了下来。
　　“你做什么？！”
　　澈没有说话，只是捧起我的脸，为我擦拭起来。
　　“我没关系，你应该——”
　　“你怎么那么多话，快把嘴闭上，要不毛巾要进嘴里了。”
　　看着澈认真的脸，我有些迷惑了。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所谓的原则不过是他掩饰真实内心的一种方式罢了。
　　“好了。”
　　说罢，他卷起毛巾要起身离开。
　　“喂，把毛巾给我啊，我还得给鬼樱擦呢。”
　　“再换一块吧，你个大男人擦过的给人家女孩子用合适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他说的有理，加上我也懒得和他再争辩下去，便又问大姐要来一块毛巾。
　　看着鬼樱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珠，我好很感谢上苍把她从鬼门关带回来了。当然我知道，除了上帝，我还该感谢一个人。

　　“澈！”
　　“怎么？”
　　“我能和你谈谈吗？”
　　“好。”

　　在院子里的高树上，我抚摸着父亲的剑，手被弄得冰凉。突然，澈跳了上来，坐在我旁边的一枝树干上。
　　“这是尚罂的剑吧。”
　　我再一次惊奇于他对我家人的亲密称呼，上一次是对爷爷而这次是对我父亲。可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我父辈的人，这个男人真的和个迷一样存在着，或许他真的是个神。
　　见我不说话他便不再开口了，百无聊赖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虽然我并不理解你的很多做法，但是……今天，谢谢你。”
　　“我并不指望任何人的理解。”
　　澈美丽的脸上多了几分忧郁，这些让他多了几分成熟。
　　“你倒是很酷嘛，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为林家所做的全部。”
　　“……包括把你引进元府？”
　　“不也是你把我送走了的？”
　　“那些是以你的记忆为代价的。”
　　“可是你最后还不是把我和井锡给救出来了，这个得代价是什么呢？”
　　澈愣住了，傻傻地盯着我看。
　　“所以你不是一个很公平的人呢，呵呵。”
　　澈突兀地笑了，反而弄得我很诧异。
　　“是啊，我的确不是呢。”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并不适合干这活儿？有没有兴趣把那儿辞了，来林家当我的助手呢？”
　　“呵呵。”
　　“笑什么？”
　　“我能为你做写什么呢？倘若没有天井，就没有我了……”
　　“你会针灸啊，还会输液呢，完全可以当我的御用医生啊！呵呵，当然了，不能说是御用啦。你可以开个药方，当个医生之类的，救死扶伤呗。”
　　“……你不恨了我吗？”
　　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想起了我努力想要忘记的不愉快。
　　“如果你是指把我领到元家去，我想他们一定也付出了什么的，让你觉得很公平，不是吗？”
　　“不是……”
　　“那你就是指那个了……我想如果这是保护林家唯一的途径，那我的记忆根本不算什么。太微不足道了，我甚至觉得……你在偏袒我呢，呵呵。”
　　“天舞……”
　　“只是……我失去的记忆伤害了爱我的人，这是最让我难以忍受的。这让我觉得自己好自私，和元家那些恶魔没什么区别……”
　　突然，我想起自己在梦摘府的所作所为，想起那一片血流成河……
　　我猛地俯身看着身上残留的血渍，我的脑袋快要胀开一样。那些可怕的画面居然如此清晰的出现我的眼前。
　　我是那些杀害那些亡灵的罪魁……。
　　“天舞！天舞！不要再想了！！！”
　　澈扯过我的肩膀，瞪着我叫喊。
　　“天舞！！看着我！！看着我！！！”
　　我失魂地望着澈的脸，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唉……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了，我要坚持住，作为天舞的我也快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