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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十九 ...

  •   龙靖裳在锦绣宫入眠之时,月倾情背着凤竹心走过了几条街,敲开了好几家客栈大门,可现在毕竟是深夜了,他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凤竹心这般狼狈的摸样,店家上上下下这么一看,便摇着头将他们退了出去。
      最后凤竹心学乖了,对后来那客栈的店家说:他们是兄妹二人,出门游玩时遇上了强盗。
      那店家见他们‘兄妹’二人身上穿得都是上好的料子,模样又生得好似神仙般好看,不疑有他,只当他们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就没敢冒犯得罪,二话不说就为他们准备了一间上好的厢房。
      按他们的说法,他们二人既然说是兄妹两人了,那么睡一间房也不成问题,再说妹妹看来如此孱弱的模样,独自一人睡一间房也叫人放不下心。店家听了也不觉不妥,还频频点头称是。
      进了厢房,月倾情就让凤竹心在床上先躺着,自己去让店家准备了热水,本是想为她擦洗一下脸上与脖子上的伤痕,谁想他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回来时床上的凤竹心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他握着沾湿的帕子,在床前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忍心将她叫起来。
      月倾情知道,在他背着她走过这一路,凤竹心就已经是昏昏沉沉的想睡很久了,她看来是真的累极了。
      他将门窗检查了一遍,便在凤竹心的床边席地而坐。月倾情是想,他们由那地方出来也并未走得太远,怕只怕有人会不死心的追过来,便选择就近守在凤竹心身边。
      这一夜,两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依靠着床睡在床下,一整夜就如此过去。
      翌日,凤竹心便着实是过意不去了。
      “早知道,就该要两个厢房的。”她说。
      月倾情没把心中的顾虑说出口,只说:“一个女子独身在外,单独睡一间房总是不妥的。”
      这话是一点不错的,但让月倾情这般人物坐在地上睡,凤竹心心中总觉得不得安生,
      心中挣扎的这一会儿功夫,月倾情已经端了水盆过来。
      他递了帕子给她,道:“擦擦脸,先梳洗一下吧。”
      凤竹心脸上已经消肿了许多,她该庆幸惊风当时的两巴掌是纯粹用蛮力打的,现在她不过是碰到了伤处会隐隐作痛,若他真用上了武功内力什么的,恐怕就有得她受了。
      只是没有镜子,凤竹心自己并不知道,她脖子上的那道深深的勒痕经过了一夜之后,看起来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月倾情甚至很难想象,她这么一个自小养在深闺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未吃过苦头的姑娘家,昨日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何以她现在看来丝毫不见慌乱,镇定的宛如平常一般。
      “倾情,这里是哪里?我们现在还在燕城么?”凤竹心是突然想起来的,昨天被月倾情救出来后,或许是真的精神上放松了,她只觉得累,格外的疲累,总觉得迷迷糊糊的想睡,很多事情,她都不清不楚的。
      “不,这不是燕城。”月倾情在床前抱胸望着凤竹心,面色透着些许忧心,他道:“这里是紧邻着燕城的桓阳,若要回去燕城,徒步至少也需走上大半天。”
      “那……倾情你是怎么会找到我的?”他知道惊风的事么?知道惊风也在那里么?作业没机会好好想想,现在一问起来,发现疑问真是不止一个两个。
      “一路问过来的。”
      言简意赅,凤竹心全然无法想象。
      先不说月倾情一路向人询问是何等不可想象的情景,单说问这个字,要如何问起?凤竹心真真是想不出来,道:“怎么问?还有人看见了我不成?”
      “是有人看见了。”月倾情发现凤竹心是执意要问个清楚了,也就索性跟她都说了,“我早上听宫里乱作一团,一打听才知道你不见了。我在宫外的宫门附近向人问,才发现你的确是被人带出了宫外。掳走你的人想必原是想天亮便走城门出去的,我一路找人问去,沿途倒也畅通无阻,见过他的人不少,加上他身上还背着你,更让人印象深刻。”
      原来如此,的确,背着个女子在街上走,怎能不引人注目,简直就好像是招摇过市,巴不得人家记得他好早些找到他似的……凤竹心一蹙眉,又问:“那后来了?你是追到他了?”
      “不,我与那人相差的时辰不少,他带着你轻身飞出城墙,便再没人见过他了。”月倾情说得轻描淡写,道:“后来我猜想他大约是走了山路,果然在山林中找到了他的足印,之后,我不过是随着他留下的足迹,便找到了那人的落脚之处。”
      说得倒是轻巧,可真要在一个偌大的地方找一个人的足迹,谈何容易。凤竹心抬头见月倾情那削尖的下巴,分明是个如此冷清而苍凉的人,却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来找她,辗转周旋,其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凤竹心曾以为,在那个后宫之中,她是无人可信的。
      后宫中那些妃嫔自是不必多说,自己身边的月满就是对她再好,她真正的主子终究是龙靖裳。龙墨羽原是一个可以令她全心信任的人,可自从意识到他对龙靖裳的毫无戒备,她对他便再无法无所不说无所不谈了。而龙靖裳,她与他本就谈不上信任二字。
      但是月倾情,这个与她无亲无故的人,竟能够一路寻来。
      居然到了最后,救了她的人,是他。
      他把来找她的过程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了,仿佛他来找她压根就是天经地义一般,可事实是他根本无需来找她。
      凤竹心忽然觉得鼻酸。
      有人把她往火坑里推,也有人把她从火坑里拉上来。
      人情冷暖,其实根本由不得自己。
      “倾情,你身上怎么会带着银两?”她问道。
      “不在身边放些银两我如何出宫?”他瞥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古怪。
      凤竹心回头想想,是问得挺多余的,可是……“你又是哪里来的银子?”
      月倾情看她的目光更怪了,说:“我们月族没银子么?”
      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那么,宫里知道你出宫来么?”
      “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想问我这句。”他扇了扇眼睑,也没待凤竹心反应,淡淡说道:“由一开始去探听你的消息,便没人能察觉我。宫中的那些侍卫,我还不放在眼中。我要走,他们察觉不了,就是察觉了,他们又能如何?竹心,你现在是想要回宫去了?”
      凤竹心眼色黯了黯,抿嘴不答。
      却是月倾情见她这般,十指探来,将她由床上轻轻的拉了起来。
      “倾情?”她虽不解,倒也并不挣扎,顺着他的拉扯下了床。
      “无论怎样,你先试着走几步。”月倾情对迷药并无研究,但看昨日凤竹心的状况便心中有数了,只怕她这四肢无力的状况,睡了一觉也未必能好,那应当是迷药的药力所致。
      果然凤竹心下了床,还是虚弱无力手脚使不上劲的样子。
      只不过是相比起昨日,已是好转了些,至少下床靠着月倾情的搀扶,还是能够走上几步的了。
      月倾情扶着她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平平淡淡的说道:“若你能走,我们下楼去吃些东西,便启程回燕城。”
      他这么一说,她才感觉到腹中空空如也,仔细算起来,她已经有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真是饿得连饿的感觉都没了。

      月倾情与凤竹心两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还是不免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他们两人都是无意,平平常常的由厢房出来下楼,又在楼下的几张桌子中挑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点了两样小菜,安安静静的坐着喝茶。
      可别说月倾情那张倾城的面容,便是凤竹心这张精致的脸孔,又岂是平常百姓能经常瞧见的。
      故而,指着他们小声者有之,惊艳看得傻愣者有之,胆小不敢逼视者亦有之,这客栈也是规模极小的,平常来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倒也没出现什么恶霸恶少的来寻事。
      凤竹心与月倾情两人,一个是丝毫不查,一个是豪不在意。
      到店家上菜来的时候,他们自顾自的吃饭吃菜,周围的骚动也渐渐的小了。
      正如凤竹心对于客栈的印象,像这种地方,市井流言总是免不了的。
      隔壁桌子上,一个带着把大刀的男子说道:“听说了没有,昨晚半夜里,凌云寨被官府给剿了。”
      “被官府给剿了!?这怎么可能,不早听说官府想剿了那凌云寨?这次居然给剿成了?!”另一人拍了拍桌子,颇为激动又感慨,说道:“哎呀,这官府是来了什么高人相助了吧?我可听说那凌云寨有武林高手坐镇!”
      “什么呀,这哪里是什么高人啊!兄弟,我告诉你,这帮手是请来了,但是……”带大刀的人神神秘秘的说:“那些个帮手啊,可都穿着黄衣衫。”
      “黄衣衫?”那人没听懂。
      “哎,这都听不懂?御林军!御林军你知道不知道?”
      “御林军?那不是宫里的……”那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你想想,这御林军来了,那些个匪类能怎么着啊?还不得老老实实的被剿了去。”
      接下去的话,无非就是高谈阔论起了御林军的种种。
      凤竹心听见‘御林军’三个字,面色不由得变了又变。而对面的月倾情,打从听到了‘凌云寨’三个字,眼中也染上了几分严谨。
      她看他这般神色,心中有了猜想,便轻声问道:“倾情,你昨夜可是将我从凌云寨救出来的?”
      月倾情点点头,端着杯茶迟迟没有喝下去。
      凤竹心想她大约是知道一些了,道:“倾情是在忧心惊风么?”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并不否认,算是默认了。
      凤竹心如今再说起惊风,心情极是复杂。她知道月倾情对惊风总有些主从情谊在,也知自己若是有心,应当出言好言宽慰几句,但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交织的惊险,对惊风这个人,她是真的再生不出一丝好感了。
      或许惊风只是因为惊雷与钟艳的相继死去死而失去理智了,可她自觉并未对不起他什么,她并非圣人,惊风也许是个失去亲人又被趋离主子身边的可怜人,但她最多也只能做到不恨他而已。
      饭过后,月倾情雇了辆马车。
      黄昏时分,他们过了燕城城门。
      月倾情在马车中问她:“现在,是回宫去么?”
      “不,我们不回宫。” 凤竹心很快便答道,说完又想了想,道:“我们去迎来楼。”
      ***
      依然是在锦绣宫中,龙靖裳坐在桌前,对身前跪着的黑衣人笑得兴致盎然。
      “你是在与朕说,朕让你好生照应的人,竟然不见了?”他扬起眉,语调抑扬顿挫,婉转非常。
      跪在地上的壮年男子抬头又直挺挺的磕了个响头,朗声道:“属下失职!属下罪该万死!”
      “路仰,朕当你是个汉子,何时你也学起了宫中‘万死’的调调了?”他勾唇扬眉,音调一转又扬声道:“你当你说声罪该万死,朕就能好心免了你的罪?”
      “属下不敢!”
      龙靖裳缓缓起身,低头盯着路仰的头顶,道:“别说你只能死一回,就是你真能死上一万回,你当你这条命还能和皇后相比?”
      男子听罢不敢再回一句。
      龙靖裳向前走了几步,又徐徐的转过身来,冷笑了一声。
      “去把人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朕能杀你一回,还有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回,朕让你的九族来替你顶。”
      男子被龙靖裳冷厉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一时之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却是一旁的常禄站出一步,禀报道:“皇上,奴才适才挺敛翠宫服侍的太监回禀说,已有两日没见到他主子了。”
      “敛翠宫?那月族的月倾情?”龙靖裳敛眉。
      “奴才是想,皇后娘娘之前与那月主子的关系也是常来常往的,会不会是……”
      常禄不过是起了个头,龙靖裳心中已经有了琢磨。
      他对于月倾情始终是防备的,倒不是怕他扰乱后宫,只是这人的身份终究是敏感,再加上他那身武艺,还有那冷冷清清的性子,不但软硬不吃,更可说是毫无弱点,全然令人摸不着深浅。因此,这样一个人,龙靖裳是不赞成凤竹心与之亲近的。
      但是,究竟是何时起,凤竹心竟三不五时的去敛翠宫小坐。
      思及此,龙靖裳的眉宇收得更深更紧了。
      他不解,那般清冷的人,凤竹心怎能与他说得上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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