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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七 ...

  •   很快,皇帝在与皇后新婚期间,撇下皇后一连数日召一个才人侍寝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凤竹心之后几日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时,总是略带忧郁的面容。
      在太后眼中的凤竹心应当是一个大家闺秀,有些才气与傲气,有些坚强与聪明,有些柔弱与怕生,但都仅仅是‘有些’,都并不是十分突出的个性。
      这是太后眼中最理想的皇后,龙靖裳曾说过,太后是真心要她做皇后的,她希望她有足够的能力执掌后宫所有,却也怕她太聪明会威胁到她。
      太后会被皇后威胁到?凤竹心原本也有些不信,毕竟龙靖裳还说过,太后在朝中也有自己的心腹大臣,并且大都拥有不低的官职。
      后来龙墨羽来与她说话时,偶尔说起了她的疑惑。
      龙墨羽当时簇眉深思片刻,略有些犹豫的告诉她,在太后还是贵妃时,当时的太后就几乎是被她踩在脚下。
      他这么一说,凤竹心就有些能理解太后的心情了。
      也许,是有前车之鉴,令她怕重蹈覆辙吧。
      可如此一来,凤竹心反而不再有犹豫了。
      太后至今为止都是一个慈爱的表姨这不错,可按龙墨羽的说法,若是当真将太后逼急了,除去了那层慈爱的面具,那么真正的太后,又会是一个如何的女人。
      难怪龙靖裳对太后分明有着母子情分,背后却还是千方百计的算计她,原来是禅忌于那个曾将太后都压制下去的贵妃。
      那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一思及此,凤竹心在太后面前就更加的小心翼翼,决不让自己露出分毫马脚。
      如此一来,凤竹心每日早晨的请安就变得格外疲累。
      好在太后像是试探够了,终于放心了,一日她照例去请安时,她对她说:“竹心,宫里的规矩虽说是如此,可请安这事,大可不必如此遵守规矩办,往后,你也无需天天来我这儿请安了。”
      “可是……”她犹豫的想说什么,又见太后坚持的样子,便遵命道:“是。”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手上杯盖一掀,立时香气四溢。
      她喝了口茶,又缓缓道:“哀家听说,皇上近日依旧日日招那才人侍寝,是否是真的?”
      凤竹心像是被说到了痛处,慢慢的低下头,又故作平静道:“是的。”
      “竹心啊,皇上每日召谁侍寝都必须经由你手应允才可,你大可回他一次,怎可以处处由着皇上胡来?!”太后看着她,似乎是生气了,道:“皇上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年轻气盛的,一见了漂亮的女子哪里还记得分寸。你是做皇后的,这种时候就应当要考虑得更周全,你首先要为他的身子、为国家的社稷考虑。”
      凤竹心只是频频点头称是,也不敢多说一句。
      太后又说了她几句,才停下了。
      好半晌,她又语重心长的说:“竹心,你要知道,这皇帝的后宫里,总是来来去去的美人不断,他今日喜欢这个,明日那个得宠,朝夕之间便是变化。但是,皇帝可以有三千佳丽,甚至坐拥天下所有美人,可他的皇后,却只能有一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是,母后,我明白。”凤竹心将神态放得很平,道:“母后曾说过,作皇后,心一定要平,皇上喜爱谁,只要把握住一个度,竹心便无需过问。”
      太后赞许的看着她,道:“那么,若皇上超过了那个度了,又该如何?”
      “竹心应当要去规劝,皇上招妃嫔侍寝不作应答。”
      “正是如此。”太后点点头,看她的神情好似是越看越欢喜,又说:“竹心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枉我如此看重你。”
      “母后谬赞了,竹心不敢当。”她规规矩矩的谦虚。
      太后却笑了笑,思虑片刻又正色道:“不过,那个近日总为皇上侍寝的才人……我听说,叫做绿袖是么?”
      “回母后的话,是的。”
      “哼,一个小小的才人,也不知道是给皇上下了什么咒,竟蛊惑了皇上招她夜夜伴寝。”太后冷笑一声,又以慈祥的目光对凤竹心说:“你也无需在意,这等民间出身的女子,想来也闹不出什么来。”
      凤竹心这是第一次见道这样的太后,心中一个咯噔,也不知是惊是喜。
      惊的是她这冷漠的神态与话语,喜的是太后将这一面展示她面前,就说明她已经信任了她。
      于是心中更是提醒自己谨慎,想来离她交出凤印给她已是不远,可越到了这等时刻,越容易功亏一篑。
      凤竹心深知乐极生悲这句话。
      “母后,竹心并不在意……”她轻轻说。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道“这事,也容不得她再嚣张下去,皇上大婚这才几日,这般迷恋这种出身低微的女子,你这皇后若是不出面,不但你的脸没地方放,只怕将来于你执掌后宫的威仪亦无益。”
      凤竹心低下的眼闪过一道光,终于松口了!
      只是,听太后口里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要对绿袖如何?
      她犹豫又不解,问:“那,母后的意思是……”
      ***
      龙墨羽在锦绣宫进出了几次,宫女太监们便都知道康王爷与他们皇后交情不错,也就不再每次都一本正经的让他在飞凤殿候着,而直接带她去凤竹心那儿通报。
      凤竹心在锦绣宫时总是爱呆在落音阁,最常流连的地方是书房,最常做的事是读书,这是几次龙墨羽在落音阁内见到凤竹心之后的总结。
      只是这一日,他一进了书房,便瞧见她坐在书堆中,却只是随性的抽出一本翻两页又放回去,来来回回也翻了五六本,也不见她一本中意的。
      龙墨羽立即就知道了,她有心事,或者说,是在苦恼。
      “怎么了?”他问。
      凤竹心看了他一眼,抿抿嘴,皱皱眉,却没说话。
      他在她身边搬了把椅子坐下,又问:“在想什么如此烦恼?不能告诉我吗?”
      她叹,说:“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先挑你觉得能说的说,慢慢来,总能说清楚的。”他笑得温和,宛如邻家大哥般亲切。
      她沉默片刻,说:“今早上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终于松口了。”
      “凤印的事?”
      “嗯。”
      “那不是好事么?你和皇兄这些日子,不就是为了凤印在忙么。”龙墨羽为他们感到高兴,不明白凤竹心为何一脸愁容。
      凤竹心心想这些日子忙的是她,至于龙靖裳,她知道这人的‘好色’至少有一半是真的,真假参半、虚中有实,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可这些她并不想对龙墨羽说,她直觉龙靖裳对他多半也是有所保留的,也好,她也不想令他知道太多。
      “墨羽,你觉得,若是一个男人迷上了一个女人,那么,是这男人的错,还是这女人的错?”
      龙墨羽觉得这问题有些可笑,道:“这有什么错不错的,这种事儿还得要有个对错不成?”
      “……”凤竹心有些傻愣,她在心中纠结了半天,竟被他一语道破。
      是啊,她何必去想得那么复杂,什么男人喜欢上谁有错么,什么女人被人喜欢有错么,什么怨天不该让他们相遇,她这乱七八糟的乱成一团,却原来,谁都没错。
      谁都没有错,这事本就没有个对错。
      有的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此而已。
      “说得也是,是我犯傻,最近什么都爱去想个究竟,都成了坏习惯了。”她敲敲自己的头,就是,这世上也有单纯没有理由的事,何必事事都去寻找一个理由。
      “竹心……”龙墨羽看着她娇憨的动作,又想起迎来楼前那灿若朝阳的桑若小公子,忽然觉得一阵揪心,“竹心,在宫里,很累是么?”
      凤竹心慢慢的放下手,轻轻的摇摇头,摇了两下,顿住,又点了点头,“不累……不,也许很累,每天都要想很多,连说句话都要再三考虑,脑袋总是在动,很累,心里也觉得累。可是,总要习惯的。”
      “……说得也是。”
      龙墨羽想到迎来楼中的那位宁姑娘,她一个弱女子在一个酒楼那种地方忙忙碌碌,他问她,累吗?她说,这是她家的迎来楼。
      两个姑娘,神情很相似,眼中的内容却是大不相同。
      宁雅姑娘温和而宁静,眼前的凤竹心,迷惘而坚定。
      很矛盾。
      从龙墨羽第一次见到的桑若,再到如今的凤竹心,她身上总是包含着矛盾的。
      他想了许久,终于开口说:“竹心,如果你不喜欢做皇后,不甘愿与皇兄做这一切,你一开始就可以拒绝……不,该说,若眼前的一切真让你感觉那么累、那么难受,那就向皇兄表明一切,抽身吧,我相信皇兄他绝不会勉强于你的。”
      凤竹心听他这么说起先还有些惊讶,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为什么龙墨羽会这么说这话,为什么他‘相信’龙靖裳不会勉强她。
      那个人,真的将自己藏得太深太深。
      她听得出,龙墨羽与龙靖裳这两兄弟的感情应当是不错的,至少不会配不上‘兄弟情深’这四个字。
      然,即便是兄弟情深的弟弟,竟也对那个真正的龙靖裳一无所知。
      她看着龙墨羽俊美的脸孔,如此认真的模样,他是真的相信龙靖裳是这样一个人的吧。
      凤竹心决定不揭穿,不忍心是一则,另一则,也是不想坏了龙靖裳的事。——在她的认知中,那人所作的所有一切都是有其目的性的。
      于是她没有答话,只是浅浅的微笑着。
      同时,她注意到龙墨羽的眼中飞速的闪过一丝歉疚与不安。

      那之后,他们谁都没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龙墨羽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凤竹心让月满送他出去,自己在书房中找到了一本史书,细细的翻阅起来。
      更准确的说,那是一本记录了后宫大小事务的‘史书’。
      在皇后的宫中找到这样一本‘史书’并不奇怪,这间书房中连诗词都是以深宫闺怨为主、侍君爱国为辅的。
      凤竹心偶尔会想,如果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她能轻松许多。
      争宠、侍君、认定了一个男人便为他倾其所有,如一个普通的古代女子般崇拜爱恋着那少年君王,如一个普通臣子般为他们的皇上赴汤蹈火。
      可是她不是,她做不到。
      她觉得一个国家被一个君主统治很愚昧,她觉得一个女人首先该爱惜的是自己,她并不觉的皇帝与普通男人有什么不同,她更不认为一个女人嫁给了谁就非得死守着谁。
      所以,现在在后宫的凤竹心活得很累。
      或许龙墨羽是她最后唯一仅剩的真实了,可偏偏又发现,原来即便是对这个唯一的真实,也不再能够完全的真实了。
      她相信龙墨羽是不会害她的,所以她只是觉得有一点失落。
      在这个宫中,原就没有多少是纯粹的、单纯的东西。她想,不过是一些身不由己的试探,他们的友谊还是能够继续的,只不过往后还是尽可能的避免去宫中的那些事吧。
      一心两用的看了半本‘史书’,凤竹心忽然站起来。
      “月满。”
      “是,娘娘有什么吩咐?”月满立即从书房外进来。
      “月满,绿袖姑娘是住在哪一宫的?”她问。
      月满想了想,答道:“回娘娘,按惯例,应当是与其他一些才人、采女、御女们住在福寿宫。”
      福寿宫……
      凤竹心想了想,她很少出自己的锦绣宫,去向太后请安时也都是坐着轿子去的,回想起来,她唯一一次在后宫中‘走’动,竟还是在做秀女时去御花园的那次。
      那么,这次就出去走走吧。
      “月满,陪我去后宫走走吧。”
      “是。”月满一想,感到哪里不对,道:“只有奴婢与娘娘?”
      “对,不要惊动其他人了,我不过是想出去看看。”凤竹心顿了顿,“顺道,再去看一个人。”

      凤竹心与月满两人进入福寿宫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福寿宫的侍卫不如锦绣宫那般森严是其一,主要,恐怕是这宫中认得凤竹心这个皇后的侍卫、太监、宫女,很少。
      恐怕除了锦绣宫和慈安宫内伺候的,其他的,都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凤竹心知道旁人怕是将她当作了哪个宫里的宫女,毕竟她现在穿着素净得也与宫女的宫装差不多了。
      她走进福寿宫,只走了没几步,便在花丛中见到了那个美如绿柳的女子。
      她并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见到绿袖,而正在与身边的另几人说话的绿袖并没有发现她。
      月满侧头看着她的主子。
      凤竹心的神情很空白,并不是面无表情,只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一般。
      那一边的绿袖笑了,美丽得令这一园子的花都黯然失色了。
      凤竹心看着她,心里也是空空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们回锦绣宫吧,月满。”
      “是。”月满答应的干脆,到底是多年跟随龙靖裳又深得他信赖的人,不该问的,她一句不会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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