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宗逸事录》元令

129、初见不快

　　青天白日下被时大人吼了一嗓子，时青被吓得可不比别人轻。大夏天里头居然让她好一阵寒毛颤栗。
　　时青嘟囔的两句话时大人没听清，但他却亲眼看见自家小女伸手指着贵客，张口就是“好看”。委实没有半分规矩，这让他好不羞恼，感情往日里他对她的教导是一点没往心底去。时大人顿时大步上前把人给“拎”住了，正欲当着贵客的面严正教训时青。
　　心里喊冤的时青把头埋得低低的，时夫人见状立刻走到时大人身旁给时青解围，好声安劝后转而介绍起这位突然登门的客人。
　　“这位是郁挽吟、郁公子，这段时间暂留鸣城和城主商谈要事，你平日里不要打扰人家。”时夫人温声叮嘱时青后，又莞尔一笑，对这位少年说到自家小女，“时青性子脱跳，无意冒犯了小公子，还请勿怪。”
　　时青恨不得当场点头捣蒜，但想到时大人平日要求的沉稳又不好动作，只能压抑住自己诚挚的心情默默恳求对方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忘记自己方才的“无礼”吧。她哪里知道这时候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还是“当事人”呢。
　　小姑娘乖顺地低着头“反省”，时大人见了心里的气也散了。毕竟是自己的闺女，当下还是不要让贵客心生芥蒂才是。时大人想着自家小女年纪尚轻，无心冒犯之举应该不至于惹到对方。虽然这位月楼的小公子也是年岁轻轻，但手掌大权，他亦未听闻其性情狭隘。时大人觉得这约莫是个温润的孩子，想当初这孩子是个垂髫小儿时还曾住过时家一段日子呢。
　　应该不会……生气吧？时家夫妇这般想着。
　　“时青妹妹，活泼可爱，在下还要叨扰时日，时青妹妹不要介怀才是。”这少年看着比时青高大许多，面庞青涩谈吐却是周到温润。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就好像深谷静流流淌而过，沙沙抓耳，又清冷泠泠。
　　时青不由得抬起眼看过去，目光还未瞄到那人脸上就被时大人瞪了一眼，她顿时乖乖低头回答，“多谢郁哥哥宽谅。”
　　时夫人心里护着女儿，见时青也赔过礼了便也顺着告罪一声带她走了。
　　两人脚底擦油飞快地离开这院子，时夫人心里还惦记着之前女儿说的事情。回到房内时夫人立刻挥退下人，母女两人开始细细探究起这事。另一头时大人也与郁挽吟聊起这些年鸣城的变化，以及其他秘闻。
　　郁挽吟一边与时大人说到这段日子鸣城经营的变动，一边却分神想着方才那小姑娘怀里抱走的包裹。上面有一个书斋的纹章绣在方巾一角，似乎是……许先生的故友之所？他记得，那人好像也姓时。
　　时大人不知道对面的少年郎一心两用，但月楼的人突然造访鸣城确实让城主大吃一惊，也让他方寸微乱。谁知道当初明月道长丢过来寄宿的小少年居然会是月楼如今的大人物之一呢，也许他该抽空去一趟无名书斋了。
　　总之，这一天时家三口过得心思浮动极了，都操心得很。

　　夜里时青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仔细回忆几次梦境的事情却发现有许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了。时青忧心地坐起身，连忙下床伏到案前拿笔写下所记之事，心里不禁嘀咕，“之前似乎没有这样啊，怎么突然犯老糊涂了？”
　　原先本就怕无中生有，让人发觉异样，时青才没有留下梦中的线索。不料今日才全盘托出，记忆居然就开始模糊不清了。
　　“难不成这还是天机了？不可泄露？”时青写好梦中事宜之后，猜测道。她坐好后，吹亮灯盏又重新检查一遍所记之事，口中也小声分析起来。
　　“白月茶，接下来会到鸣城发展吗？”回想起白日茶楼的听闻，时青犹豫着盯着手上的笔记，她梦中看到的并没有这一遭。那白月茶好像没有亲自来过鸣城，除去其恶城本家，那人主要是在西北三城呼风唤雨，然后就是……
　　时青一下想到那梦中荒诞不经的画面顿时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嘴里立刻念叨六根清净的佛语。这之前没有吧梦境当回事，主要还是桃色太重，让她误会了！
　　“鸣城、刑城，”时青晃晃脑袋，收心回想细节，“那梦中战事打乱城邦界线是怎么做到的？城郭防护可是无月之地最厉害的军事防备，那人使用什么武器一下破坏掉了？”看着纸上勾画的地图，时青一时间也理不清梦中所见的残垣断壁是怎么弄出来的。
　　而且梦中所见之人都是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的模样，时青甚至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白日也只是把那些人的模样大致画了下来交给娘亲。“也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时青感觉脑子越来越疼，耳朵都听见尖尖的嘶声了。她晃了晃脑袋，又难受地趴回床榻上休息了。
　　院子的另一边时夫人也和时大人坐在一起，说起了今日突然造访的贵客。
　　“没想到明月道长居然认识月楼的小公子，”时大人手上轻柔地给夫人拆发饰，主动提起那位名动五城的老仙长。“当初他让我们照顾那孩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心仪的小弟子呢。”
　　时夫人看着铜镜，淡笑一声，“明月道长的弟子好像只有一位姑娘吧？如今经营书斋的那位。”
　　时大人点点头，随即想到白日的状况，“今日这小公子突然要求入住我们家，城主一口答应，我没来得及跟夫人说一声，夫人不怪我吧？”家中白日只有两位女眷，他自然是不乐意一个男青年住进来的，何况还是月楼的人。但城主意欲拉拢月楼的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时夫人抬头温柔地看了一眼丈夫，轻轻握住在肩上按摩的手，贴心地说，“城主有令，我自然知道你难以推诿，何况还是月楼的人。只不过——这月楼的小公子怎么会突然造访鸣城？以前除了岁末年节，月楼都不会轻易出访，而且这小公子还未执掌月楼的具体事宜吧？怎么会突然露面？”
　　知道原因的时大人脸色微沉，他低头靠近时夫人小声解释，“他是跟刑掌管出访的，刑城前段时间局势有变，那位许大人便是落脚在这处，这小公子便也跟着过来了。”
　　听到意料之中的地点，时夫人还是有点意外，“许遥知？他也来了……”当初明月道长的忘年交，竟然也在鸣城。
　　时夫人这惊讶的态度让时大人心中生出好一阵酸气，“夫人——”虽说那男人比他们小上几岁，但如今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吧？老男人一个，估计早就人老珠黄了。至于反应这么大吗？时大人酸溜溜地说，“他的名字，夫人记得倒是清楚。”
　　这阴阳怪气的话让时夫人不禁翻了个白眼，她没好气地说，“无月之地谁人不知许遥知貌美？也就是他入了月楼无人敢提罢了，换做寻常人家，门槛都被人踏破了。蒲城不知哪座的观音庙还有以他为像的，你犯什么酸劲儿？”说着时夫人小情惬意地轻轻扭了一下时大人的腰。
　　时大人立刻弯腰做小，双手给夫人捶肩。心里却安心想到，那破庙的石像早就被人封毁了，也不知是谁干的，好！“夫人说的是，我想着明月道长留下的书斋或许就是那位的落脚点，明日我顺道去拜访一下。毕竟来者是客。”
　　“我与你一同去。”时夫人心里计较一番，也有些打算。
　　时大人犹豫了，推脱道，“这就不……必了吧？”老人家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万一……
　　“那姑娘向来不见外人，你过去未必见得到人家。毕竟是女掌柜，我带生意上门自然比官场之人好说话。”时夫人倒没多想其他的，给自家小气的男人解释了一番。
　　时大人也终于想到了，如今无名书斋的主人可不再是那位热情好客的明月道长了。“好吧，不过那位也不知道性情如何，要是行不通就算了。”许大人嘛，也可不见。时大人在心里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