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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卷一7:润玉为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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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静谧。
桃花激烈的言辞像被丢进井里一口吞下,连一丝波澜也不曾见。让她几乎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在梦中呓语。
良久良久。
石润章安静地坐着,清俊的面容上竟缓缓泛起一抹浅笑。
“润章,别犯傻。”桃花心里虚空的没底,说话有气无力。
润章道:“我懂了。”
桃花会错了意,以为石润章答应了她的妙计,欢喜的流泪而笑,“润章,你答应就好,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石润章的目光似迷惘又似怜悯地看看桃花,笑道:“桃花,你才是真傻。”
“什么?”桃花愣了。
“如果连你都觉得事情到了需要雪柔出面顶罪的地步,那我肯定是断无生路可逃了。”
“不,有可能的,咱们总得试试,总得试试。”桃花努力劝阻。
润章道:“看来,你们都知道我是冤枉的,那坛酒……谁动了那坛酒?”想起惨死的儿子,他心潮激荡难以自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润章!”
“润章君。”
桃花和玉兰异口同声。
润章惨然笑道:“我们是谁的棋子?意图谋害新科进士……他们到底想通过我把这罪名嫁祸给谁?无论能否嫁祸成,我都注定了被牺牲吧。谁是这冥冥中的下棋者,棋盘两边都坐着谁?”
桃花玉兰默然无语,泫然垂泪。
润章道:“桃花,你是痴人,我也是痴人,名节?罢了,罢了。”
“不管我死后他们给我安个什么罪名,只要我这口气在,他们就永远别想让我认下不属于我的罪名,更不会为求解脱构陷他人,我石润章但求,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桃花泣道:“润章,如果这样你会被他们折磨死的,我不想让你死……润章,你真的甘心含冤赴死吗,你难道不想替儿子报仇?你愿眼睁睁看着几代人积累的沁梅斋毁于一旦?若你死了,石家才真没了指望,永远没了洗脱罪名的机会。润章,你别傻,白白送死还落个骂名,值得吗?”
看石润章置若罔闻,桃花说的愈加急切。
“润章,时间不多了,咱们得赶紧做出决断,他们不会拖延下去,拖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相信我,没人替你鸣冤叫屈,更不会有人替你翻案,我刚才说的方法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润章,求你了,这节骨眼上可不是耍清高的时候,得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才是王道!”
“嘘,小声些。”兰姨慌忙回头叮咛。
石润章静静听着,看来,他的时间真不多了。
“恐怕,我注定难逃此劫了,”石润章溘然长叹,“天理昭昭,竟无我说理之处,明知冤枉,却仍要将罪名强加于我,举世混浊何独清,众人皆醉何独醒?”
“润章……”桃花肝肠寸断。
“不用说了,桃花,我知道你是好意,谢谢你来看我,请回吧,我自有道理。”润章心意决绝,不再说话。
桃花泣不成声道:“我不管,我不想你死,我要你活,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一次!只要你活着,我就有个念想,有个盼望,哪怕不得见……如果连这点盼头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兰姨默立一旁,不觉悄悄叹了口气。
桃花道:“润章,答应我,你什么都不用管接着说你的真话就行,让我去找雪柔,我会说服她,恶人由我做,我来安排!”
“荒谬!”石润章被这番话激怒了,“桃花你若敢胡来,我绝不会放过你。”
“润章,我只是想救你。”
“请回吧,求您别管这事儿行吗。”
桃花像被烫到一样连退几步,“你说什么,求我别管了?”她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
兰姨警觉地看看牢房外的情形低声道:“桃花,我们得走了。”
听玉兰说走,润章道:“玉兰,能否托你一事?”
玉兰稍一踌躇,道:“润章君请讲。”
石润章挣扎着残破之躯,好容易挪身跪地,朝玉兰拜了下去。玉兰慌忙抢上前去扶住润章喝道:“润章君,您这是要折杀我吗。”
石润章拼命摆脱玉兰的阻滞,使劲尽全身力连行三个大礼。
润章道:“玉兰,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雪柔母女。若雪柔能逃出性命,她和她的腹中之子,还有女儿小溪,只能托付给您了。万一雪柔亦难逃此劫,玉兰,求你好歹护着小溪,小溪年纪小,求你护着她平安长大,只要健康活着就好,千万不要想着复仇。无论世人怎么评价我身后,替我告诉她,他父亲不是恶人……玉兰,如今我一无所有,只能就这样托付给你了。”
说完,润章泫然再拜。
玉兰听得落泪,急急扶起润章道:“君之所托,玉兰必当竭尽全力。”
润章道:“大恩不言谢!而今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求玉兰看在旧日情谊。”
“石润章,”桃花掩面哭泣,“我深夜冒险前来,只为救你,可你竟当着我的面把一切托付给玉兰姐,难道我会害雪柔吗,为什么不让我照顾她们?十几年的痴心在你眼里不过微贱如尘……石润章,你太绝情了。”
“桃花!”玉兰低声喝止,“你把那些耳目都招过来了。”
牢门外,早有人在探头探脑。见被玉兰发现,干脆不再避讳。
见状,玉兰立刻放缓了声调高谈道:“润章君,你刚才说的我都记得了。”
她故意叹息抱怨说:“唉,别怪姑娘着恼,她跟芍药从小一起长大最为要好,一时难过骂几句不中听的,您别往心里去,我回去自会教导她。天不早了,该回去了。润章君,珍重。”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
说完,玉兰速速替桃花拢严面纱裹紧斗篷。牵着仍没醒过神的桃花磕磕绊绊朝牢房外走。
到牢门前,桃花不肯就去,不顾有人窥探,竟执拗地扳着牢房门回转过身来撩起面纱,只为再看润章一眼,顷刻间,泪涌如泉。
玉兰赶紧在桃花身后挡住假意叱责,“发什么疯,哭能把芍药哭醒?”脚下不敢耽搁,一阵风般拽走了桃花。
出了牢狱,玉兰怒道:“真被你坑死了,里头多少耳目盯着?都怪我一时心软,不该答应你的。你不是保证绝不会曝露身份吗,现在怎么办?”
桃花兀自难过道:“我不是有意的,谁知以后……还能不能见他。”
玉兰道:“你真是被惯坏了,蓟国公若知道此事,你是死是活?”
桃花脱口道:“他知道又怎样,大不了是死,反正这日子我早过够了。”
玉兰顿足道:“就算不替自己担心,难道一点不担心国公的安危吗,这节骨眼上,若国公因此出点差错,桃花你不后悔?”
桃花道:“他有皇帝罩着,谁能奈何的了他。”
“你……算了,能被你气死,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跟国公交代今晚的事吧。”玉兰心中懊悔不已,“以后有事别再找我,会被你害死的。”
见玉兰真恼了,桃花忙安慰道:“玉兰姐,我以前又不是没跟你出来过,今晚他在宫里值守,明早还得接着上朝,不会知道今晚的事的,放心吧。”
玉兰摇头道:“桃花,说句你不爱听的,国公待你不薄,待你家里人也不错,不管怎样,他好歹是你夫君,桃花,这都是命啊。”心中深叹桃花真是可笑又可怜。
“对我好也没用,这辈子,我心里只有润章一个。”桃花泪眼婆娑。
玉兰无奈叹道:“你好自为之。”
次日,玉兰亲自送回了桃花。
送下她,玉兰的车才行不远。车马未停,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定睛看,竟是个穿青衣的男子倏地闪进了车内,身姿轻盈的像片云彩。
玉兰虽吃了一惊,面色不改。知道像这样身手的人若欲伤她那是易如反掌。况且青天白日,敢在蓟国公府旁行此之事的,当然不会是寻常之辈。
男子行礼道:“兰姨辛苦了。”
玉兰道:“侠士有话还请直言。”
男子道:“听说昨晚,兰姨带着咏而归处的一位姑娘去了牢里。”
玉兰微微一怔,回道:“没错,那是我们咏而归处的雪娥姑娘。”心想昨晚的事果然被察觉了。
男子笑道:“原来是雪娥姑娘,那在下就放心了。”
玉兰勉强一笑,料不到蓟国公府的人竟来的这么快。
男子笑道:“以兰姨的本事,无论何人问起此事,自能应对自如,安排周详。”
玉兰道:“侠士放心,玉兰久历江湖,知道此事轻重,何况昨夜之事原本如此,再打听也是这样。”
男子道:“如此甚好!不过在下仍有一事相求,近些日子,请兰姨少在附近走动。”
玉兰道:“知道了。”
“多谢!”男子再施一礼,如他来时倏地转眼不见,玉兰掀帘看时早无影无踪。他这一进一出,赶车的人竟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