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膳祖传》勤快蜗牛

34、卷一34：我是谁

　　“青羽，”一直沉默的蓟国公吐突承璀终于开口了，“你的确该死。”他取过青羽的唐刀试了试刀锋，那刀锋吹毫断发，锋利非常。

　　吐突承璀握了刀指向青羽，冷冷地道：“飞羽自有任务，是不该掺和到你的事情中去的，你不经批准擅自邀他一起行动，使你二人同陷险境，险些不明不白地死于地下，也使你们负责的事同陷瘫痪之中，如此鲁莽轻率，大意轻敌，此为你第一大错也。”

　　“其二，你跟我做了这么多年事，也算独当一面的勇士了，可直到今天，你仍受困于小节而耽误大义，难道你忘了自己真正的职责所在吗？你这种做法，看似有情，实则无情，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因为你救两个孩子耽搁任务，葬送掉更多无辜性命吗？社稷安危岂同儿戏！假如昨天敌人的目标不是我是更大的祸事，你这般轻重不分，任性胡为，会带来多大的风险？今后，若被对手了解到你的弱点加以利用，你还能干点什么？”

　　“其三，青羽，你不是没受过教训……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这是第二次！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难道你不感到心痛愧疚吗？”

　　青羽无地自容，抢地哭道：“青羽自知罪孽深重，不配与兄弟们为伍，但求以死谢罪。”

　　吐突承璀冷笑道：“你当然不配留下！从此刻起，你就被驱逐出队伍，不再是十二武士中的一员了，这支队伍里容不下你这种多愁善感、心智不坚的人！但是，你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绝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吐突承璀手起刀落，向青羽头上砍去。

　　只听“嚓”的一声，青羽的头发被削掉了，发丝徐徐飘落。

　　青羽猛地睁开眼睛，蓟国公刚才那段要驱逐他出十二武士的话已令他肝胆欲摧，痛不欲生，他是彻底做好了受死准备的。

　　“哐啷”一声，吐突承璀扔了刀道：“断发如断头……你是该死，但我刚痛失飞羽，怎下得了手再取你的性命？”

　　“国公！”
　　“离开长安，从此再不准踏入长安一步，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若敢入长安半步，往日的兄弟们将视你为叛徒国贼，凡见你踪迹必格杀勿论。”

　　“国公……您这么做还不如杀了我。”
　　“蝼蚁尚且贪生……死很容易，活着才难，今日之事，完全是你咎由自取。留你条性命，是我信你还不至于到通敌卖主，敛财求荣的地步。”

　　“国公……”
　　“走吧，从此恩断义绝，永远别再回来。”

　　吐突承璀说完这些，带着剑羽冰羽等人阔步离开。墨羽蓝羽虽有不忍，也只悄悄看了青羽一眼便跟了上去。唯有鲜少露面，特意赶来的丹羽，临去前记得向青羽伸手要道：“你的金牌呢，那不能带走。”

　　青羽低了头，他该怎么向丹羽解释自己把金牌交给外人的事呢。不管当时的情况多么危急，现在听来都像个荒谬的笑话。

　　吐突承璀远远听见，大步未停口中喝道：“不用要，金牌不在他手上，尽数毁掉重做吧。”
　　丹羽震惊不已，怒视青羽道：“你居然……”嗨了一声，拂袖而去。

　　青羽想自裁，一死了之最痛快。但飞羽之仇未报，南宫月等奸贼未除，整个长安的地下暗网未废，他怎能甘心闭眼？就这么去了，那才真是死的窝囊。

　　虽然他进不了长安城，但他不信那些人会永远待在长安城里不出来！

　　被驱逐出十二武士的队伍，是青羽此生最大的耻辱。但青羽恨的是他自己。蓟国公说得对，似他过去这般多愁善感、心智不坚，任性荒疏的做派，的确不配与其他武士为伍。留下他，才是对这支队伍最大的不敬。

　　青羽自觉罪孽深重，不敢有重新归队的奢望。但他愿用行动来洗涮这无法接受的惨败与毕生之耻。他对着飞羽飘落在山川大地上的魂魄发誓，若不能血洗南宫月一族和其党羽，他青羽誓不为人，必遭天谴，人神共弃！

　　侠士青羽，由此成了漂泊在长安城外的野鬼孤魂。他时刻等待着，向南宫月等人一一索命。

　　偶尔他会想起，那位在长安城内咏而归处的，飞羽所深爱的雪娥姑娘——或许雪娥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曾有个像飞羽那样的男子那么痴心的恋慕过自己。

　　偶尔他也会想起，导致他延误了回去时间，从曲江救起的那两个女孩——说到底，她们好不好，关自己什么事呢？

　　他当然不知道，那俩女孩中的其中一个，已经快要被愁坏了。

　　小蛮坐在块石头上托着腮，听那群小僮儿在她耳边悄悄嘀咕抱怨。

　　“小蛮，你这位朋友……她脑子是不是真有病？”
　　“是啊老大，带这么个人在身边真耽误咱们的事啊。”

　　“对啊，昨天那桩买卖，眼看钱都到手了，要不是她傻乎乎的凑上去……哎！”大伙儿满腹牢骚，一边诉苦一边叹气摇头。

　　小蛮立起眉毛道：“咋啦，这不是暂时的吗，行了行了，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这些话别让她听见好不好。”

　　说完，看众僮儿神色不服，跳起来戳戳这个脑门又戳戳那个胸口，低声呵斥道：“你们一个个整天嚷嚷义气义气，怎么到事上就全扔到脑后去了，他奶奶的，记住，不讲义气的，那就是狗屁！”

　　有个僮儿摸了摸脑壳道：“老大，这不是义气不义气的事，我们都知道石家可怜，南宫府的人可恶，可咱有啥办法？叫她跟着咱没问题，可……她，她跟咱不是一路人，竟给咱误事啊。”

　　“是啊，昨天叫她一穿帮，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挨了打。”

　　话音未落，“梆”的一声，这小僮脑门上挨了个榧子，疼得直喊哎呦。

　　小蛮瞪眼叉腰道：“说了叫你们别废话，放心，我自有主张，等她清醒了，马上送她走。”

　　僮儿们敢怒不敢言，噘嘴道：“哦……好吧，老大……我们听你的。”

　　“可她啥时候能清醒啊，我怎么看着……哦，没事没事，老大，别怪我嘴欠，没事了，我们去弄吃的，嗨，伙计们，都走了都走了啊。”

　　众僮儿一声吆喝，脚底抹油般赶紧开溜，不然不知哪个倒霉鬼又要被小蛮揍了。

　　小蛮看着不远处呆呆望天的石小溪，不禁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天被救上来的石小溪折腾半天好容易醒来，定住神后问小蛮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还没等小蛮琢磨过味来，小溪左顾右看慌乱不已，口齿不清的连续问道：“这是哪儿……我……我怎么回事……”接着她就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晃脑袋，“我……我是谁？”

　　小蛮傻了。我勒个去，这伙计竟然失——忆——了。

　　小蛮纠结了一通，喃喃自语道：“挺好，我看倒不错，把那些破事全忘了最好。”

　　一不做二不休，趁小溪糊里糊涂的时候，小蛮干脆偷走了小溪怀中那面在南宫府时片刻不离，时常悄悄拿出来看一眼的沁梅斋的旗子。

　　接着，她笑嘻嘻告诉小溪说，小溪可是她的老弟兄啦，打小就跟着自己混来。昨儿是一不小心落了水，现在没事了，一切都好啦。可以活蹦乱跳地跟她归队，开始过上天地任逍遥，潇洒快活的好日子啦！

　　哇咔咔，小蛮想，去他娘的前世今生，从头开始有啥不好？

　　她带着石小溪换上男孩衣裳，开始了刺激快活，前顿吃肉后顿挨饿，无拘无束风餐露宿的幸福生活。

　　然鹅，石小溪童鞋完全不上道！天天苦着个脸跟苦瓜似的，不是眼观鼻鼻观心闷声发呆，就是头仰天天找月免费发傻，跟个读书读傻了的老学究似的，从早到晚妆模作样犹如在探索人生奥秘与意义。他爷爷的，让人看了就想揍她。

　　这也罢了，小兄弟们装个残要个饭偷个包摸个鱼的算什么鸟事，就她石小溪事多，那时候怎么不傻了……他爷爷的，照这么下去，别说石小溪了，连她小蛮也不用跟大伙儿混了。

　　小蛮越想越生气，可是……总不能丢下小溪不管了吧。

　　“老大，你看你看，城里到处是这个传单呢。”那群僮儿忽然又跑回来了。
　　“对啊，小蛮你瞅瞅，这上头写的啥，怎么那些识字的都吓得脸上变色呢。”

　　小蛮拿来瞧了瞧，噫，只认识一半。对了，不是现放着石小溪吗，正好排上用场。她拿给小溪看，小溪念道：“毋急捕我，我先杀汝。”抬头见大家一脸蒙圈，忙解释道：“哦，意思就是说别急着抓我，谁敢抓我，我就先杀谁。”

　　大伙儿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对了，想起来了，”其中一个僮儿拍了拍脑袋，“这些日子朝廷天天嚷嚷着满城抓刺客，不说宰相被人割了头去吗，噫，真吓人。”

　　“是啊，最近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连白天都不出门了，这日子，生意好难做。”说话的僮儿直叹气。
　　“那……这是那伙恶人撒的传单啊，”这僮儿吐了吐舌头，“胆儿可真大。”

　　小蛮皱了皱眉，不知怎么想起南宫月那伙人，她最近可是一直乔装打扮脸上抹灰，躲的崇仁坊远远的。不光自己，还逼着小溪也这么干。

　　“这群恶贼无法无天，真他娘的嚣张！”小蛮骂了一声。她忧心忡忡地瞧着拿着那张纸条发愣的小溪，总觉得哪儿不对。

　　石小溪，她是真的全忘了过去，还是部分想起，或者，根本是想起后拒绝与逃避呢？

　　如果自己是石小溪，遇到这种情况……靠，自己才不是石小溪，碰不上她那些烂事。但假如有人明明知道真相而不告诉自己，或自己知道真相却刻意回避的话。无论哪种情况，思之想来，小蛮都大大的鄙视。

　　管她啥情况，反正若放任石小溪这么下去，她这辈子可就是个废人了！

　　何况，石小溪还背负着家族沉冤与血海深仇，还有她家的沁梅斋……

　　想到沁梅斋小蛮忍不住吧唧了吧唧嘴——沁梅斋的东西可真好吃啊！都说她家的东西好看，好看是好看，好看也挡不住小蛮一口吞掉的欲望。要不怎么能让她在石家那个闷死人的酒坊和店面里乖乖待那么久。

　　不行，管她石小溪真傻还是假傻。

　　小蛮摸摸怀里藏的那面沁梅斋的旗帜，决心跟石小溪押一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