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记》一七令

19、情敌

　　宋家同温家差不多，也是耕读起家，科举入仕，宋祁这个宋家长子，自然也不能输别人太多。

　　宋祁自幼聪慧，宋家都期望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且他也一直表现不错。家人本以为他会趁势而上，却不想几年前宋祁一意外出游学，一去便是三年多的时间，如今才回来。因宋温两家交好，他与温家兄长情谊匪浅，所以整理完家中的事，这便带着人登门拜访了。

　　这边的温家兄弟几人，听到声音却明显愣住了，待看清人，又露出一副有惊无喜的神情。

　　亏得宋祁知晓这几人的性情若是换了一个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他这个客人不受欢迎了。

　　宋祁好笑道：“怎么一个个这幅模样，难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温玉笙眯了眯眼睛，他和宋祁年岁最相近，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忌，有些幸灾乐祸：“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话落，宋祁明显感觉到对面凶狠的眼神，阴森森的，像是伺机而动的狼虎，渗人地紧。顺着目光看过去，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宋祁不知所以，“这位是？”

　　“这位是秦王世子，萧璟，小妹的未婚夫。”温玉简说的轻巧简练，转身又对萧璟说：“这位是宋家长子宋祁，自幼同三弟玩在一块。”

　　仇人见面，即使是从未认识的仇人，那也是要打击的。萧璟表示不屑，反正他是不会先说话的。

　　宋祁虽不在京中，然而京中的事却知道一二，例如这位秦王世子，例如一月前的太后赐婚。他自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从他回来，母亲就在他耳边唠叨，说来也好笑，母亲竟然真的想将他和阿圆撮合在一起，这回愿望落空了，就拿他出气了。

　　想到这里，宋祁对这个秦王世子的观感就复杂许多。不过，他倒是一直很想会一会这个纨绔头子。

　　外人面前，宋祁一向做的不失礼，听到温玉简介绍了萧璟之后，也上前道：“原来是萧世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萧璟倒是也想笑出来，努力了好几次，依然只能做出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可见他是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他。更不用说他方才提的话，听在萧璟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讽刺。

　　萧璟脾气一上来，张口就道：“倒是可惜，我在京中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过宋公子的名号。”

　　宋祁呵呵一笑，“确实不如萧世子有名。”名声大到别人可以问声色变，也是难得至极。

　　这两人从见到了，就一直没有表现出善意。温玉珩三人做壁上观，对眼下这情况也不插手，由着他们两个打着口头官司。

　　甚至温玉笙在一边冷眼看着，还看出了兴致。

　　萧璟冷着脸，一直没有给过那人好脸色。宋祁虽然在笑，却始终没有让过分毫。宋祁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心的说话也是直往人心窝子戳。

　　“听说太后赐婚是萧世子一力要求的，既然是你要来的，往后更得做好了。我和阿圆自幼一块儿长大，家中没有姊妹，因而待她与亲妹无疑，萧世子以后要是欺负了她，不仅温家人不会轻易罢休，我宋家也是不依的。”

　　一块儿长大？待她如亲妹？萧璟狠狠地瞪了这小白脸一眼，个欠抽的货！

　　他和宋祁没有正经见过面，不过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萧璟记性好，所以方才一眼就认出这个小白脸了。又回想起杜黎川当日那青梅竹马的论调，妒火中烧，不过是隔壁邻居而已，凭什么能和阿圆青梅竹马？

　　当下就讽刺道：“阿圆是我的未婚妻，我定然会待她如珠如玉，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有这个功夫趁早回去多读几本书吧。”

　　腰还没有立起来就赶着给别人撑腰了？倘若不是几位舅兄在侧，萧璟真想高声问一句，你算哪根葱，他跟他媳妇的事，用你这个蠢货来管？

　　宋祁被说了一顿，也不生气，“世子真是直性子，心中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宋某实在是佩服。”

　　“好说好说。”

　　“只是，有时候话说的太满太过，容易招惹事端，萧世子还是注意些好，加之，阿圆也不会喜欢性子鲁莽之人。”

　　萧璟嗤笑一声：“宋公子一直都是这样爱管闲事么？”

　　宋祁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忠告而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来回回数十个回合，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冷凝，温玉珩即使的站出来，仿佛没有听到之前的唇枪舌战一般，悠悠说道：“既然你们都见过了，就别站在这里说话吧。萧世子走了半日，应该也累了，不若咱们先父亲那里。”

　　他转而问宋祁：“你过来这么久，想必还没有见到我父亲吧。”

　　“确实是这样的，刚来就听见管家说你们在园子里，这便找了过来，谁想就耽误到现在。”

　　“那就一道儿去吧。”温玉珩做了决定。

　　萧璟无所谓，宋祁也没有意见。几人重新去了温父那里。

　　温庭之见到宋祁，没有觉得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对宋祁这个小辈印象一直甚佳，待和萧璟说完两句话后，就将宋祁叫地近一些，语气关切地问道：“这几年游学可觉得有什么收获？”

　　宋祁回地恭敬：“小侄途中拜访过许多名家大儒，他们虽同道，见解却有极大的差异，与之相谈，觉得受益良多。”

　　虽然都是大儒，可是看法、观点甚至为人处事之道差别极大。一开始他还有所困惑，难以取舍，后来大悟，这才想地透彻了。

　　温庭之甚为满意，“今年就要下场了吧，可准备好了？”

　　宋祁谦虚道：“准备地差不多了，不过仍旧有几处懵懂，等这几日家中忙完，想来亲自向伯父讨教。”

　　温庭之抚着美髯，见他不骄不躁，也起了提点的心思：“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随时过来都可以。不过你若想金榜题名，单单守在我这里是不行的，太过狭隘了。这样，改日我给你引见两位老先生。”

　　能让温庭之称为老先生的，着实不多。

　　这样的先生，宋家却是请不来的。宋祁心中感念，立即撩了袍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伯父大恩，小侄没齿难忘。”

　　这在温庭之不过是举手之劳，因而说道：“什么大事，到时候你只需好好表现即可。”

　　萧璟在一边听了半晌，看这人装模作样，只觉得牙疼。对于不喜欢的人，凭他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不喜欢的，如今萧璟看宋祁，就是越看越讨厌。

　　他就对读书人没有多少好感，温家人是例外，这宋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负心多是读书人，萧璟深以为此话有理。

　　今日这一趟，本来挺好的，却给这个小白脸败坏了心情。等到下午回去，萧璟还是闷闷不乐的。正准备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叫人将盒子拿过来，又特意请来温家大舅子。

　　温玉珩见他手上拿着东西，还不知他要做什么。

　　“不知萧世子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萧璟其实心中没有底，但是他觉得府中能帮他的只有大舅子了，即使上回他才在大舅子跟前丢了脸。

　　且萧璟认为，他这个大舅子，是个难得的君子。将东西交给他，一来他自己放心，二来大舅子也会放心。想通了后，萧璟便道：“大哥，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还带了东西。”

　　温玉珩笑着看了他所谓的东西，嗯，应该不是送给他的。

　　果然，又听他接着道：“本想送给阿圆，可是不好亲自交给她，恳请大哥帮个忙，转交一下。”

　　温玉珩没有接，问道：“是何物？”

　　“书画。”

　　他说的诚恳，温玉珩也不得不承认，萧璟这回做的算聪明。一手拿过盒子，里面轻飘飘的，的确不是重物。

　　虽答应了，可是温玉珩还是教训了几句：“只次一次，下回再不能这般行事。你同阿圆虽然已经有婚约，但还是要避讳一点。”

　　东西离了手，萧璟心情好了许多，连大舅子的教诲听来也有几分悦耳，“是，大哥说的话我记下了。时间不早了，我这便回去，大哥就不用多送了。”

　　快些回去吧，回去给他送东西！

　　温玉珩岂能不知他在想什么，笑了笑就走了。

　　到了晚间，萧璟的礼物才送到温妧的眼前。一模一样的盒子，还是同一个人送的，她就是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都不行。

　　无奈地打开盒子，取出画卷，展开在案上。画中人还是她，后头是悠悠青山，边上题了几个大字：萧璟赠未婚妻阿圆。

　　温妧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这狗爬的字，还真是难为他了。”

　　又看了一遍那画，虽然比上回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故而依旧挑剔地点评道：“啧，这种画技，怎么拿的出手，也不怕丢人。真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于书画，分明丝毫天赋也无。”

　　这种水平的画，她八岁就没有画过了。

　　她对着画，里里外外地都挑了一遍刺，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明言正好过来服侍姑娘歇息，一进来就听到姑娘不留情面的讽刺挖苦，心中好奇，就走了过去。

　　温妧也没有拦着，明言伸头看了那画和旁边的字，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这是谁画的，怎么这般技法拙劣。”

　　明言在温妧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也学了二三，她直来直往地惯了，同温妧什么都说，所以看到这个就忍不住了，又道：“还有这字，两位小公子写的都比这个好。”

　　温妧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却不知这不舒服从何而来。

　　她一把卷起画，神情漠然，对明言道：“拿去小书房挂着吧。”

　　明言瞪直了眼睛，就这画，还拿去小书房挂着，姑娘是认真的吗？

　　让她失望的是，温妧态度看来挺坚定的，明言认命的拿过画，跑去小书房了，一面走一面想着：兴许姑娘没两日就觉得厌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