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觊觎你很久了》沉闇

30、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我有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不知道这里做的味道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康一帆说着，将手上的一片羊排骨用小刀撕下来，放进对面青年的盘子里，“以前吃的时候觉得这里的西北菜味道很正宗，颇有那边的粗犷意味，不像我们南方的这些菜，精致倒是精致，感觉总少了几分味道。你尝尝看。”

　　那青年冲她笑了笑，学着她的样子拿餐厅配好的小刀，慢慢地割着羊排骨上的肉。

　　他长了一张相当温和的脸，一看给人的感觉就十分舒服，让人觉得他的脾气很好。事实上他本来脾气就很好，起码从康一帆认识他以来，是跟他说话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虽然她总共认识这个人的时间也不长。

　　坐在她对面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一派温暖的青年人叫做陈澈，两人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虽然他长的是一幅中国人面孔，名字也是中国人名字，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香蕉人。他从小在美国长大，会讲中文，但是读写能力差到极致，不过因为有一个从中国出去的父亲，所以他对中国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这一次回来，是要到康一帆的母校做访问学者的。说来也是巧，飞机上面他们两个人的位子在一起，回来之后他又要去康一帆的母校做心理研究。看在他们有缘的份上，康一帆才主动提出来，在他开始访问之前，带着他好好地在市里转一转。

　　她虽然也有几年没有回来了，但是比起陈澈这个纯粹的外地人对本市不要熟悉太多。

　　“对了，”康一帆将盘子里的排骨分开，抬起眼睛看向他，“上次我跟你说的，想请你对我做一些战后的心理应激疏导，你考虑得怎么样？”

　　陈澈听见她这样说，不禁哑然失笑，“小帆，你看上去的样子跟那些心理受到创伤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你现在看上去非常的冷静，非常的有条理，做事情讲话也非常的理智，别说是跟那些战争中受到心理创伤的人相比，就是跟普通人比起来，你也是属于理智冷静那一类。往往这种人，要么是内心强大，极少有东西能对他造成所谓的心理创伤，要么是他内心的伤痛非常深，但是由于他个人理智和自制力极强，被他自己给掩盖住了。你呢？你是属于哪一种？”

　　康一帆听他说完，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哪怕是跟她相交十数年，她也未必会在对方面前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撂开。就比如裴景梵吧，时至今日，裴景梵也不敢说他有如何了解康一帆。然而，在面对陈澈这个心理学者的时候，康一帆却忍不住的从心里对他生出一种信任感。也许是因为那张脸看上去太温和无害了，也许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舒服了，总之康一帆见到他就忍不住的要卸下心防。

　　不过，到底是幼年时期受过极大伤害的人，想要她在短时期内信任陈澈，康一帆做不到。

　　她没有回答陈澈的话，那人也不勉强，自顾自地说道，“在我看来，你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你不是那种内心很强大的人。我看得出来。你一方面看上去理智冷静，另一方面却又在跟我说我帮你做心理疏导。真正心理强大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困扰的。”陈澈脸上带上了几分困惑，“所以，你是因为什么才这样矛盾呢？”

　　康一帆像是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样，垂着眼睛，一直在跟她盘子里的羊肋排做斗争，听见陈澈这样问她，她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对方，笑了笑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最近觉得自己时常睡不好觉，总感觉耳朵边有枪声在响，睡到一半，经常睁开眼睛。正好我最近刚从战场上下来，不少同事都说在那边呆了一段时间，是会有这样的反映的，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要做一下心理疏导。毕竟我可不想失眠太久。”

　　“如果你只是想治疗你的失眠，只告诉我这些可远远不够。”陈澈瞥了一眼康一帆戴手表的那个手腕，抿了抿唇，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想要彻底治疗你的心理问题，你要配合我。你这样，不管是谁都会觉得难以下手的。”

　　康一帆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笑着说道，“好，我一定配合你。”

　　得。陈澈无柰地撇了撇嘴，虽然他是个香蕉人，不太明白中国话的博大精深，但是康一帆言语中的敷衍不管哪个国家的人都能听的出来吧？

　　碰上这种看起来很听医生话，但其实一点儿都不遵从医嘱的病人，任何一个医生都会感到束手无策的。

　　吃完饭，康一帆去付账，陈澈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等到康一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跟一个人站在那里讲话。她有些惊讶，毕竟陈澈刚刚从国外回来，没有想到居然在国内也能碰见他的熟人，然而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说起来康一帆也见过一次。

　　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之所以会记得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是因为这人当初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刚好她见到这人的那一天，自己身上也发生了相当大的事情。

　　北郊别墅这个地点，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站在那里跟陈策讲话的人正是当初她在北郊别墅外面偶然碰上的那个帅哥，听他跟裴景梵的谈话，好像两人还认识。

　　康一帆站在旁边等陈澈和他说完话才走上前去，那个帅哥这一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一直盯着人看了，他的目光在康一帆身上轻轻扫过，看她跟其他路人没有什么两样，之后马上就转到一边，跟陈澈挥了挥手，道了别。

　　等他走了，康一帆才问道，“刚才是你的熟人吗？”

　　“是啊。”陈澈转过头来冲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我的师兄，不过我们一直有联系。学成之后他就回国了，这次回来做访问学者也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的。前几天我才去拜访了他，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了。”

　　“你的师兄？”康一帆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也是心理医生吗？”

　　“对呀。”陈澈完全没有察觉到康一帆的疑虑，“我听说他在你们本市相当出名了，不过你以前没有跟这一块儿接触过，想来不是很清楚。”

　　康一帆笑了笑，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心里却升起一份疑惑：好端端的，裴景梵怎么会跟心理医生认识呢？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应该有交集啊。

　　吃完饭，康一帆带着陈澈到处去逛了逛，时间差不多了，陈澈就把她送回了家。

　　家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按照往常裴景梵的作息时间，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外面吃饭。康一帆以为家里没人，伸手按下了玄关处的壁灯，没想到刚刚灯一亮，就被沙发上坐的那个人吓了一跳。“哥，你在家啊？你怎么不说话啊，吓我一跳。”

　　她随口这样抱怨了一句，就转过身去换鞋子，忽视了背后裴景梵朝她射过来的幽怨的目光。“我还没问你呢，今天下午到公司来接你的那人谁啊？”他从来没有见过，看上去也觉得怪怪的。

　　“一个朋友。”康一帆换好鞋子，领着包包走进来。

　　“什么朋友？”裴景梵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么大晚上才送你回家。”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朋友。

　　大晚上？康一帆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抬手看了一下表，现在才刚过十点，不管是以她的作息还是以裴景梵的作息来看，都跟“大晚上”扯不上关系。

　　这算什么大晚上？

　　不过考虑到裴景梵在家里在公司都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康一帆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面跟他起争执，她像是哄小孩一样跟裴景梵说道，“好啦，好啦，就是我们两个吃饭的时候排了下队，所以就晚了。”

　　一听到吃饭，裴景梵就想起今天下午康一帆过来问他和万景春要钱的事情，虽然还没有看到陈澈，但是已经对他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你上哪儿找个朋友，怎么吃饭还要你一个姑娘家给钱呢？”他出去吃饭可从来不让女孩子给钱的。

　　唉，要不是裴景梵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康一帆真的很想长叹一口气。她简直不知道应该跟自己的哥哥怎么说。“人家是外地人啦，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我要尽地主之谊的。”

　　好吧，听到康一帆这样的解释，裴景梵勉强觉得能够说得过去。要是外地人的话就算了吧。

　　兄妹两个洗漱完毕各自上床去了。然而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康一帆脑子里面想的是今天万景春跟他说的话，之前有陈澈陪着她，暂时没有时间和空闲去思考这些话背后的意思。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万景春的话就像是蚂蚁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明明知道那些话或许只是万景春为了让她留在国内的夸大其词，然而康一帆就是忍不住去想。她想，就算是裴景梵不喜欢她，然而他对自己那么好，她也心甘情愿，为了这个人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马上就被她心里的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那些所谓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裴景梵从来都没有要求她这样做过。一味地去给裴景梵单方面付出，非但得不到他的一句好，反而会觉得自己十分讨厌。

　　她不想惹裴景梵讨厌，于是只能压下自己的喜欢，远远地看着他。

　　在与她一墙之隔的裴景梵卧室里，康一帆日思夜念的那个人也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地都在想今天晚上康一帆跟他说的话，几乎是要把她对陈澈的描述一笔一画都拆开，想要从中间琢磨点儿什么暧昧来。

　　虽然康一帆在说起陈澈的过程当中显得十分的光风霁月，坦坦荡荡，然而架不住裴景梵喜欢想啊。

　　他想，这个什么什么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是他第一次听到康一帆亲口盖章承认的朋友。要知道在以前，她虽然成绩好，长得也好看，但是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不怎么亲近她的，更别说是能被他带着出去吃饭一起玩儿的了。

　　这个陈澈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没想到还有两把刷子。

　　裴景梵心里默默地这样想。

　　因为他们两个人几乎都是各怀鬼胎，第二天早上起来很显而易见的，两人眼睛底下都带了一对硕大的黑眼圈。

　　康一帆起得稍微早点儿，熬了一锅小米粥，又拌了点酱菜，把前两天万婶送来的饺子拿出来做了一盘锅贴饺，就是她和培训班两人的早饭。裴景梵起床的时候，桌子上早饭都已经摆好了，他当惯了大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换好衣服之后坐到餐桌旁边，对康一帆说道，“反正你闲着也没什么事情，不如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给她找点儿事情做，免得她每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对。不三不是说的就是昨天一见到裴景梵就笑的那个男的。

　　“啊？”康一帆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裴景梵目光凉凉地朝她看过来，她到了嘴边的拒绝瞬间就咽了下去。她想起自己的确也没有什么事情，去裴景梵公司就去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去了，恐怕没有办法帮你太多，到时候可别骂我。”

　　裴景梵大手一挥，表示，“没关系。”把她人套在公司，不让她出去跟有些人接触就行。

　　其他的，他不在意。

　　他又不是真的想跟让康一帆帮他做事情。

　　于是吃完饭之后，康一帆就跟以前很多次一样，带着自己电脑去了裴景梵的办公室。

　　过去几年了，公司也从以前的小作坊，变成了现在的“集团”，还是上市公司，裴景梵的办公室连一盆花草都没有变过。当然，以康一帆对他的了解，这肯定不是因为他念旧什么的，一定是因为裴景梵忘记了。

　　他才不会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呢。

　　她在裴景梵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他那边跟高层有事情要商量，康一帆就出来走走。刚刚走到下面一层，就听到赵晶晶在训人。“你说你，这都几月份了，你的毕业证怎么还没拿来？你这样，让我怎么帮你入职？”

　　康一帆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见那小姑娘快要被赵晶晶骂哭了，要知道她可是连裴景梵都敢骂的人，到底都年纪不大，康一帆有心帮人解围，走过去揽住赵晶晶的肩膀，“晶晶姐，怎么了这么生气？”

　　赵晶晶转头一看，发现是康一帆，脸上的怒火顿时收敛了不少，摊开手里的资料给她看了看，“看吧，马上九月份了，跟她同期进来的都转正了，就她毕业证没拿过来，没法儿转正。总不能一直这样实习下去吧。”

　　康一帆瞟了一眼上面的各种证件，发现那个校徽有点儿面熟，仔细一瞧，“哟，还跟我是校友呢。”

　　“可不是吗？”赵晶晶随口答道，“你俩一个专业呢。”

　　康一帆翻简历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来对那姑娘问道，“你也是新传的？认识罗军吗？”

　　那姑娘的脸“唰”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