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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章二十六 ...
[二十六]
鄂州。
崇旸。
览鹿林方圆二十里只有一户人家居住。
这家人姓元。
元家罕与外界往来。
元老爷不准自己宅里的人出大门,生活必须的食水用具,他都会亲自外出置办,根本不需旁人操劳。
他来到崇旸的日子不久,因他不主动与人结交,住家又极其偏僻,当然也没谁来他家拜访。
元夫人早丧,只留下一双儿女。
元老爷没给孩子取名。
名字是给外人叫的,他既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再叫名字岂不是多此一举?
元老爷是个时常开怀大笑的人。
他一向自认过得颇舒心。
也希望家里的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经常笑。
最好每天、每时、每刻都笑。
但近来半个月,他遇见了烦事,他的女儿愈发不听话了。
她才十一岁,怎么就学会忤逆了呢?
元老爷百思不得其解。
当他看见自己的女儿悒悒不乐地带着小弟去花园里观那对文鱼时,他不禁又自问道,到底是哪里教错了。
鱼是元姑娘央求父亲买的。
自打它们进了这家门,她就对满园子的奇花异草都失了兴趣。
连面对元老爷都开始经常露出愁眉不展的样子。
还总跟小弟在池塘边上说话。
——她都说些什么了?
*
元老爷有天忍耐不住,将这问题问了元姑娘。
她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因突然的惊恐而剧烈的喘息,小心翼翼地反问道:“父亲,如果我是男孩,你还在意我吗?”
元老爷奇怪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女孩,是我最喜欢最疼爱的好孩子。”
元姑娘似不满意,仍蚊鸣样的细声问:“我要是儿子,您就不要我了吗?”
元老爷想了一会儿,自认为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哦,你乱担心什么呢?爹还会活很多年,等爹死了,你就和弟弟住在家里。”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元姑娘咬着嘴唇点点头,合上了又圆又俏的眼睛。
*
这天之后又过了几年,元老爷欣慰地看到他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
元少爷从孩子变成了样貌俊俏的少年。
而元姑娘,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微愁着,却自愁出一种风韵。
元老爷于是便任她愁去。
这天,元氏父子在书房里谈话。
元老爷边教儿子读书边问道:“你喜欢姐姐吗?”
少年一点儿也不犹豫,即刻答道:“喜欢啊。”
“那你要记住,她是这个家的女人,就永远得在这个家里,你们的娘亲就是这样,生在元家,死在元家,你姐姐也要这样,她一向都很乖,会侍奉好你。”
“爹您放心,我肯定让姐姐一直在我身边的。”
元老爷爱怜地抚摸着元少爷的头发。
“好孩子。”
他并不知道,他的儿子现在其实只听姐姐的话。
自从元少爷能像爹一样陪伴大姐后,这少年人就决定了,他的所有都是她的。
她也是他的。
如果她有什么心愿,他就要帮她实现。
他还记得姐姐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求过他一件事。
——“你以后喊我哥哥,好不好?”
他那时候还不很懂,只知道听话喊了之后姐姐会很高兴,会笑,后来他才明白,这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他年纪一到,便将她从爹那里抢了过来。
但在他和姐姐更加亲密后,她反而不让他私下里继续唤她“哥哥”了。
可元少爷偶尔撒娇这样呼唤时,元姑娘又都露出非常欣喜的笑容。
于是他知道,她的愿望,多年未变。
后来有一天,元少爷遇着了能替姐姐实现愿望的机会。
*
那是个夏天的傍晚,天色其实仍很亮,但已使人无端感到疲倦。
元老爷去镇上置办家用,一个老乞丐突然来叩响了元家的门,而因为主人不在,元少爷便给推成了当家作主的人。
他要担起责任,将那老人家赶走。
结果元少爷一看老者的惨状,反而不忍心了。
他感到震惊、悲哀和厌恶。
原来人老去这么可怕。
原来老了的人这样难看。
他活着有什么意思?
饶是如此,元少爷仍万般慷慨地送给老翁一囊米浆,那老人正磕头如捣蒜地感恩时,元姑娘因为弟弟出门太久,担心之余也壮着胆子出门来看了一看。
她也被老人吓得不轻。
但那老乞丐见了正值韶华的元姑娘,双眼忽然放光。
他从衣服里摸出一本书,神神秘秘地塞给元少爷,然后自己也神神秘秘地离开了。
元少爷本不想接,但绢册做得太精美。
它强烈地吸引着他。
那本薄册子上记载了一门奇术。
元少爷看得不甚明白,还是和元姑娘钻研许久,后才参透了书中所载奇术的妙用。
那是采阴补阳筑基固元的修炼法门。
——采阴补阳?
男阳女阴。
“姐姐!”
元少爷兴奋地看着大姐。
他的姐姐终于能达成心愿成为他的哥哥了!
元姑娘也惊喜地望着小弟。
“这是仙人给的神书,咱们好好学,以后也能像神仙一般到处去得。”
少年便知道他的姐姐或是哥哥,原来还有个愿望。
她要出去看看。
她要和他一起去看家外面是什么样的。
这天往后的三年间,因为元家姐弟俩潜心修习奇术,心中满怀期冀,对元老爷的严厉管教反而不怎么在意。
不过他们也遇到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这本《天直元贞》,说是要先练气息运转,等到正逆调息皆能自如无碍时,才可修下一进境的纳阴化阳之术。
元姑娘和元少爷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能按着书里所言,把体内的一股热流顺着经脉走一遍再倒过来一遍,也无有丝毫不适感,然后他们再想往更高层去练,才发现进之无路。
到哪里去找年幼的女子?
二人苦恼了近两年,每日只得重复运气。
身体内流动的热意在经历了逐渐猛烈的变化后,竟然日复一日地阴柔起来。
姐弟俩不以为意,但因精神力气都比原先更充沛,也自觉开心。
当然最开心的是元老爷。
他的儿子女儿再也不曾流露出悲伤难过的神情,又变回了小时候一样听话的孩子。
一家人,就该这样和和美美。
*
第三年刚翻过去的春天,元家来了一家客人。
那是一家三口,赶路太久辛苦非常,正好看见这有人家,便想来借厨房烧些饭菜吃。
夫妻俩年轻开朗,孩子也格外可爱。
元少爷见到那小女孩,心中止不住地狂喜。
就是她了!
就是她了……多好的东西。
他想尽一切办法劝说爹将这家人留下,并把这事告诉了元姑娘。
元姑娘顿时明白,这是她一生唯一的机缘。
这是老天垂怜。
而她,只要有弟弟身边,其余人的死活都不重要。
他说过,即便是无边地狱,也会永远陪着自己。
借着这个难逢的机会,元姑娘彻底毁灭了囚禁她二十多年的可怖牢笼,而姐弟二人所修的功法,也终于得以进入下一境界。
元姑娘逃出来时心情大好,故而对那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闹也不很厌烦。
并且很快地,她的身边又只有弟弟了。
她是残败凋零的秋叶。
而他是风是水,终于将她带出垣墙。
往事亦如风消散、如水远逝。
他们靠姣好长青的容颜和日益精进的武功,过着越来越幸福自由的生活。
杀害了越来越多的人。
***
待铁手和追命处理完那一张巨大的毒网,想着收拾一下严沨涯的尸体,才瞧见那人口鼻眼耳淌出的浓稠液体竟然已变作淡青色的稀液。
严沨涯的脸似乎遭那液体损伤,亦已一片模糊。
追命铁手震讶之下,只得将严沨涯开始出脓的身体简单包裹捆绑后,推在一根大柱旁。
看着严沨涯面目全非不复人形的尸体,追命心中忧虑更深。
这到底是因毒所致,还是因为严沨涯本身所习的内功歹毒,又或是由于阮宓秋的功力超出了他的负荷?
铁手想必也有了相仿的推测。
追命打从心里害怕答案是头一个。
铁手呢?
要是严沨涯的凄惨死状就是近在咫尺的未来,他肯定也十分不安。
追命想了一想,眯眼疑惑道:“阮宓秋和严沨涯虽然奇怪恶毒,但彼此却近似痴狂地在意对方……阮宓秋又是在妓馆,又嫁给莫逸,严沨涯能不发疯?难道莫逸也不是本人?”
乍听追命发问,铁手不免一怔。
卢长生一案的凶手已死二人,但是路上发生的事情和阮宓秋严沨涯两个人身上,都还有许多谜团。
淮南偷婴贼那事也暂无头绪。
严沨涯在泉帛山庄曾假意按照莫舟流的计划扮作偷婴贼。
——那他和偷婴案说不定亦有牵连。
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恐怕都有更深的缘由。
还有泉帛山庄。
阮宓秋为什么半路要转去那里,莫非是因为她料定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要去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问题尚有许多,铁手要真和追命议论起来,恐怕能在这长谈一天。
而其中某些疑虑的真相,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了。
不过现在似乎并非谈论这些的时候。
铁手一怔之间,顿时想通了追命的用意。
他看到严沨涯尸身的瞬间,的确立刻暗地里试了试内息。
铁手面对着追命,温和笃定地笑道:“除了手脚力气偏弱,我没有任何中毒的感觉。”
他等追命也笑着叹了口气后,才又接着说:“莫逸许不是严沨涯,否则他也没必要抛弃那个身份,去做卢长生,况且泉帛山庄现有莫舟流打理,以严沨涯屠杀卢府的情形来看,泉帛山庄不像是给他废弃的。”
追命正觉有理点着头,突地一顿,惊道:“坏了,严沨涯知晓莫舟流是阮宓秋亲子时那般惊异,他又曾去山庄盗马,莫舟流会否已然遭难?”
“莫急,莫急,”铁手宽声慰道:“咱们路上离广霁不远,未曾听说泉帛山庄意外丧主,少庄主大概无恙,而且那日严沨涯跑开后,我曾和他说过话,他那时绝无杀心。”
听闻此言,追命才放松下来,又自沉思一阵,也觉得是自己多虑过焦。
但他仍有疑惑。
“二哥说的有理,可是严沨涯当日惊极失措的模样不很像假装,他若是因莫舟流吃惊,又是为何?”
严沨涯显然是惊讶阮宓秋有个儿子。
那是阮宓秋亲生的孩子。
“他俩情谊如许,严沨涯断不会在得知阮宓秋和别人生了孩子后,又放莫少庄主一条生路,而依你所说,阮宓秋死前都在惦念她这弟弟,我实在不信她会真心嫁给莫逸。”
铁手说到此处,忽觉凭空见着道光。
灵光一闪。
他正要开口,追命忽然截道:“莫舟流曾说莫逸妻妾不少,孩子却只他一个,他又是阮宓秋的亲生儿子,而阮宓秋对严沨涯用情至深……”
随着语声渐歇,铁手追命互相在对方双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说的话。
于是他们都不再说话。
半晌过后,铁手缓缓叹道:“这总归是咱们猜测。”
追命立马接道:“做不得准。”
铁手点点头,收住了叹到半途的气。
他俩在屋里巡视一圈,确保暂无潜在危险,两人边一同走到了黑洞口边缘。
追命低头望一望已看不太清楚的莲台,兀然又道:“还有阮宓秋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有个想法。”
“你说。”
铁手的目光无比坚定。
他知道那将是非常残忍的推断。
但他仍旧希望追命说出来。
追命犹自看着莲台,低声道:“阮宓秋和严沨涯既是亲姐弟,我想她那晚上说的话,谈及元氏惨案那些极有可能不假,只是……她说是自己的那个女孩子,并不是她。”
铁手眼角一颤。
严沨涯和阮宓秋的手段惨无人道,一个六岁的孩子,遭他俩残虐凌辱,怕是早不在人世了。
就算万幸她仍活着,且还能找到她,也都永远无法救她。
三十年前案发时未救,便再没有机会。
三十年前,铁手是幼童,追命则尚在温约红处医伤。
这不是他们的过失。
但两人在沉默之中互望着,眼中分明俱是自责。
那一个他们不能拯救,而今的这一些,必要保住她们。
*
追命挟住铁手,两人跃到了连台上,然后又一轻跳,二人便和莲台处在同个平面。他俩立刻发现莲台所在漆黑洞窟里,有一道拴死的门。
门后是一曲折蜿蜒的山洞。
他二人顺着山洞走了不多久,便豁然开朗。
地底果然另有一番天地。
眼前是个巨大的石厅,贴墙摆着十数张乌木大床,其余用具如桌椅琴棋、书画瓷金等,也一应俱全,都给精心地布置在了厅中。
这里深入地下,竟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透过石壁上凿出的圆窗,还能望见夜空。
月光已从云层中翻越而出。
铁手追命一打商量,尽快便将盘坐在莲台上的女孩子们都抱回到石室中。
床比人多。
铁手忽然暗暗皱眉。
这时追命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追命道:“可将老杜他们喊来了。”
铁手笑着应道:“好,你去联络,我在这里等着。”
追命环视一周,也道声好就匆匆离开了。
——甘祁涵既然没死,或许就在谷外守着,那么旗花火箭便不能随意使用,以免将他惊动。
追命非得亲自跑去找人不可。
*
在等待追命和万祖德、杜应等人回来的漫长时间里,那些女孩子一个接一个地醒转过来。
第一个女孩看见铁手既惊恐又戒备。
他只得骗骗她们。
“我是你师父的朋友。”
这年不过十三的女孩子顿时撤掉所有防备,听见“师父”立刻激动道:“师父呢?白天见到他,还说这回教我怎么引导邪秽之气。”
铁手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女孩笑笑道:“你不明白,师父教我们练的神仙法术,能释出身体里的污物,学得好了,师父才教怎么把邪秽引导收藏,然后就能彻底清邪去秽,白日飞升了。”
铁手听得呆住。
他的样子该是很有趣,女孩俏笑几声,去枕头下翻出一本册子递给铁手。
——她仿佛并不在意那是谁的床。
折册一展开,铁手甚至觉出心口突地刺痛。
他问女孩能否将这册子给他。
“你既然是师父的朋友,给你也罢,反正我还有一层就要练成神功,到时候师父就能传授给我升仙之法啦。”
她笑得越开心期待,铁手越觉怒火攻心。
但他的神情仍很温和。
“原来你快要练成了么?真了不起。”
女孩子瘪嘴摇摇头:“我才不行,白师姐、姜师姐、涂师姐,资质都比我好,你看她们聚引邪秽之气的本领可比我强得多。”
她说一个人,就向那人指一指。
铁手应声看去,指甲都要扣进掌肉里。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目带探寻地盯住了她的肚子。
这女孩的腹部微微异样地隆起。
铁手又扫了几眼她的手脚。
他不知道这些女孩来到青阳谷时有多大年纪,也不知道她们被严沨涯凌辱完了,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突然很希望严沨涯还没死。
死,实在太便宜那禽兽。
*
在铁气愤到顶点时,追命和杜应终于下到石室。
只是不知为何,他俩竟然浑身滴水。
追命杜应顾不得擦拭身上的水,招呼着铁手到了僻静处,神色沉重。
杜应一瞧两人眉间俱有阴阴怒色,干脆张口道:“二爷,谷内湖心亭水底连着八根铁索,我刚才和三爷看了,拴了好些锻铁笼子。”
杜应尚未说完,追命已叹气接道:“铁笼内尽是白骨,十分凌乱,应当是死后碎尸放入,在沉进水底。”
铁手忽然闭眼。
那片湖他还没见过,听说湖中种了许多荷花。
荷生藕上,藕埋骨中。
严沨涯生食过藕。
他吃的如同是人的血肉。
铁手额上亦暴起青筋,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是女童的骨头?”
追命点头。
铁手挥手空击了一拳,平稳下气息才对追命和杜应正色道:“那些孩子被邪术迷惑,坚信严沨涯是在教授她们得道升仙的仙法,老杜,你等我去说说,再找人把她们送走,切记,万不可强行迫使她们相信严沨涯实际是为凶作恶。”
杜应领命,拜别铁手追命,就去安排护送孩子的人。
铁手这才揽一揽追命,两人一齐走向均已醒来的孩子们。
追命一见她们状况,头皮噌地炸起来。
他因太过愤怒,一时间只得站在铁手身后努力克制气到发抖的躯体。
*
铁手将孩子们聚拢到屋中间,让大家伙都坐下,开始一个个地劝说聊天,等到窗外天已泛白,十九个女孩才全都同意跟着毛宏平等人出谷。
这已是第八日。
送别她们时,铁手一一看清了人,问好了名字。
他最后拦住第一个与他说话的孩子,和声悦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齐南山,师父给的呢,好听吗?”
“好听。”
铁手默默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只觉得心从悬崖坠落,不禁回头找寻。
追命正在身后凝望着他。
那人什么都不问,也不眨眼,单就一直望着。
铁手涩声道:“都是严沨涯……”
他实在无法继续说下去。
连吐出那个名字都觉得心寒。
二人静哀的沉默忽然被毛宏平打断了。
他领回来个女孩子。
铁手心中不由地一突。
谁知这年纪最长的女孩上下打量着铁手追命,把人看透似的扫了许久,才傲然道:“你们找的地方,必须让她们安全把孩子生下来。”
铁手震惊反问:“孩子?”
——她知道那是孩子,没当那是练功积攒的邪秽?
女孩随意又坚定地点头。
“姑姑和师父在一起走了吗?真好啊……他已懒得再将我们骗下去…”
说完这话,她又要求毛宏平陪同着离开了。
铁手忽觉手被人紧紧握住。
他仰面向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天可敢听到这声长叹?
铁手那时还不知道,能叫人叹出气来的恶,总不是穷凶极恶。
*
一个时辰后,他和追命找到了严沨涯和阮宓秋练功的偏室。
铁手抢先发现了阮严二人修习的武功秘籍。
他草草扫了几眼,便坚决地将追命赶出那间密室。
那本绢皮薄册,封面上以鸟虫书写“天直元贞”四字,颇为古雅,里面的内容却使人心惊胆战,览之欲弃。
铁手把它紧紧攥牢。
这本秘籍让他想通了,严沨涯和阮宓秋曾对被送走的那些孩子,还有湖底的那些孩子做过什么。
称他们禽兽简直已是抬举。
他必须把这《天直元贞》带回京城,而其中所述——
铁手暂时并不想让追命知晓。
***
待到寅时,追命已率同万祖德等将青阳谷清查一遍。
严沨涯与阮宓秋的尸首交由雷斫兄弟三个送往潭州衙门。
毛宏平则负责将孩子们送去能绝对保证安全的地方。
杜应万祖德带着余伯琼出谷,寻隐蔽处待命,随时准备接应。
铁手和追命顺着崖壁,从铁手来的路返回崖顶。
他们去会甘祁涵。
那瘦瘦弱弱,早该是个死人的青年果然就在崖上等着他们。
*
甘祁涵看着铁手和追命二人爬上崖壁,都站稳了,才欠身行个礼。
追命笑问:“你一直在这等着,也不嫌烦?”
铁手则道:“我和你交过手,你的功夫当真不行。”
甘祁涵又气又乐。
他先夸。
“师父师叔没杀死你们,那他们就凶多吉少了,四大名捕,真是厉害。”
然后赞叹。
“二爷慧眼如炬,倒看出来我是郑乐了?”
最末对着追命娇笑。
“三爷好挂念奴。”
追命闻言皱眉,踏前一步,忽然踉跄。
甘祁涵拈指朝着追命的手心一比。
“三爷,让你伤着了,我可心疼呐。”
追命摊开手掌,其上薄薄渗了一层血。
甘祁涵吐吐舌头。
“迷药,你没觉得藤条扎手吗?”
铁手在旁看着追命晃晃悠悠地站着,偏不急不恼,反而突兀发问。
他说话前先扭头往悬崖看了看,然后便对甘祁涵奇怪道:“你等了快一天,怎么不下去?”
甘祁涵浅笑不语。
“路就在眼前,你却不走,”铁手想一想恍悟道:“要么你轻功烂透,要么他们不许你进谷。”
“胡说!”
甘祁涵疾叱,又颇厌烦地对铁手怒道:“你武功都废了,在这碍眼,滚到一边去!”
铁手居然真就点点头,默默走向一旁。
甘祁涵顿时怔住。
他愣了许久,啧啧几声挑眉自言道:“孩子是我弄来,功却他俩练,凭什么?”
这话似乎也没有问谁,铁手脱出局外自然不答,追命接过话来却答非所问。
“你拜阮宓秋为师,图的什么?”
甘祁涵也不在乎,坦然道:“我?当然是想和她睡觉。”
追命闻言冷冷横去一眼,甘祁涵反而给激起了兴味
“可她年纪太大,虽然样子不很老,我想了想,还是呕心,不如练好神功,也像师叔一样,隔三差五就有新鲜年轻的女孩子可以拿来玩。”
看他面相文弱清净,说起话来竟这般不堪。
还很有些自得。
“听说谷里还有几个怀着娃娃的,等我杀了你们,正好去犒赏一下自己。”
甘祁涵咯咯直笑,舔舐着嘴唇问道:“三爷玩过大肚婆吗?还可以把孩子掏出来,大补。”
“闭嘴!”
追命喝出这声,脚底已经踏在甘祁涵嘴上。
如非他劲力未复,这一脚,甘祁涵的脑袋该已飞出去了。
可甘祁涵只是沾了满脸的鞋底泥。
他抹一把泥尘狠笑道:“三爷还是疼惜我啊。”
接着甘祁涵便抽出袖中双剑,挽一对剑花。
追命萧疏而立,双目冰寒。
甘祁涵咽咽唾沫,腾起抢攻。
同样使双手剑,甘祁涵比严沨涯差得太多。
三招过后,甘祁涵猛然惊道:“你没中毒?!你怎么上来的?”
他在崖壁粗藤里布了数根毒针,追命如借藤条攀爬而上,必然已给扎破手掌中了毒,正是甘祁涵当初用来迷晕小梅花捕头的迷药。
而面前的追命全无中毒反应。
那人的气是有些不足,但是脚力仍然凌厉。
——他第一招原来是在骗人!
其实这却是甘祁涵想错,追命当面门踢他那脚软弱无力,实是因为飞跃而起时用劲过猛,胸口剧痛,倏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可当追命调整好气息,控制好每一脚的力道,甘祁涵几乎只有挨打的份。
甘祁涵可以押着回衙。
但也杀之无妨。
这要看他对追命是否有杀机。
甘祁涵非常乐意看到追命和铁手毙命当场。
——严沨涯和阮宓秋没做到的事,他能做到。
他还有必杀一击。
甘祁涵陡然掷出数颗铁蒺藜。
长刺乌光。
铁蒺藜不但击向正欺身攻来的追命,也射向在旁观战的铁手。
——他怎么可能让那家伙真就在旁边看着?
甘祁涵眼角的余光甚至已等不及欣赏铁手惨死的情状。
他兴奋地瞄过去。
果然看见铁手被暗器击飞出去。
——哎?
——他几时有这么大的力了?
甘祁涵疑惑又沾沾自喜,仔细再看却惊得吼出声来。
不对,那铁蒺藜分明还在飞着。
而且竟然已经不向着铁手了?
甘祁涵甩袖又欲掷。
正在这时,他的喉头一痛。
他马上听见自己头里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巨响。
甘祁涵重重坠地,他射出的铁蒺藜也已被追命几脚蹴成粉末。
追命轻轻落地,着紧去看铁手。
那人竟趴在地上跟他笑。
追命心放定,脚底一软,也赶紧晃晃脑袋就地坐下调息。
铁手和追命早防着甘祁涵偷袭,沿崖壁攀援而上时万分谨慎,隔得老远便瞧见藤有异样,是以追命直接负着铁手,凭借轻功腾跃上崖,还不忘在手上装模作样地涂了几丝血。
他们都不确定,甘祁涵会否像严沨涯一样,武功突然大进,便商量着用个缓兵之计。
当然甘祁涵仍是个身手寻常的自傲凶徒,但这战也着实惊险了一下。
追命趺坐在地调息一会儿,才走向尚伏贴在地的铁手,将那人扶起来,很有些揶揄神色地指一指他的手。
方才紧要关头,铁手甩出几颗石子,将甘祁涵掷来的铁蒺藜击飞,才免去毒上加毒之难。
铁手现在并无内力加持,飞射暗器全靠巧劲。
这本来不是他所长。
追命于是打趣道:“二哥几时跟四小儿他们偷师了?”
铁手也乐乐地直笑。
“我还想跟你学喷酒。”
“这敢情好,待咱们回去,你我喝个痛快。”
***
恶人已死,也没有更多无辜之人遇害,想救的孩子们都救下了,这案子了结得尚算圆满。
尚未解决的疑惑不论,铁手还有个微不足道的小小遗憾。
“可惜……”
他和追命正往树林外面走,比乌龟慢爬快不了多少。
追命听铁手叹气,自然问道:“可惜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点笑意。
铁手望一望四周略显败象的秋林,笑道:“可惜我带了那么久的柿子。”
自打在严沨涯跟前醒过来,他掖在怀里的柿子就找不见了。
追命轻轻地笑了几声。
笑里面带气,听起来便也像叹息。
胸膛上挨的两剑毕竟不轻快,刚才与甘祁涵交手又牵动了伤口,眼下喘气都辛苦。
但他笑叹着拎出个小包袱。
“搜谷时在山崖下面寻着的,所幸没跌烂,快些回去,正好熟透。”
TBC.
阮宓秋和严沨涯身世,高能的同时又非常重要【。
书里的内容不让追命知道的原因是前传的遗留问题导致的二设
反正就这章各种高能的处理方式和程度,自我感觉还可以,应该不会在描述上使人产生生理厌恶,但是脑洞够大的话,应该会越脑补越多。
这么变态的人设大概写这一次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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