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无尘》媸魇

8、心疾

　　唐僧没见到伍钰。坐在马上一直是板着个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孙悟空说的话再加上确实没看到伍钰的关系，在生孙悟空的气。
　　我在最后紧紧跟着他们，猛然心中有东西在刺一般，痛得身体颤抖了一下，我紧紧捂住胸口，希望能缓解疼痛感。
　　可是刺痛感越来越强烈，我忍着痛继续向前走，全身都出了冷汗，我感觉四肢跟着酸痛起来，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我又累又痛，一口接一口喘着气，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滴下来，直到痛得再也坚持不了了，腿忽然一软，跪坐在地上。
　　前面的几个人听见了声响，都停下来。沙僧跑来要扶我起来。我试了试，却丝毫没有力气，便冲他摆摆手，身子一瘫又坐到地上。
　　孙悟空问你怎么了。
　　我说我心痛得厉害。
　　当时我多么希望他能安慰我一下，更好的是什么也不说。
　　虽然我已经疼得满眼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但我真的清楚的看见了他眼中的冷漠：“有病的话就别跟着我们了，赶紧去找大夫治了。”
　　也该感谢他这句话了，我听出了要赶我走的意思，心中害怕起来，也凉了半截。
　　我站起来，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心里无比失落与难过：“我有什么病！我走得起路！我怎么不能走！”
　　站起来后，那种痛感虽说没消失，但减弱了不少。可这种痛算什么！他那样的表情，简直比刚才的痛楚还让人难受。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无限哀凉。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与他，现在明明该平淡快乐的生活在花果山，或者是在其他美丽的地方游玩。都怪他！都怪那个臭和尚。我咬牙切齿的看着马背上那个人。心中的恨意像毒瘤一样滋生。
　　恍惚间，我看见唐僧在念紧箍咒，一遍又一遍，嘴巴快速的一张一合。就像快要□□死的鲶鱼。
　　孙悟空起先还在痛苦的挣扎，没过一会便一动不动了。我心中一惊，连忙去看，才发现孙悟空已经没有呼吸了。“他已经死了！”我冲唐僧喊道。
　　可唐僧的嘴依然在一张一合。
　　杀意四起。
　　我变出剑，紧紧捏着，目光凌厉，朝唐僧移去。心中丝毫没有恐惧。
　　突然感觉有股力量紧紧牵扯住自己，使自己无法向前走。我奋力一扯，可那股力量太强大了，我未能摆脱一毫分。
　　耳边有急切的声音在喊着：“华蓉，华蓉。”
　　我心中一震，又是一个恍惚。我眨一下眼，发现拉着我的居然是孙悟空，而唐僧他们都走在前面。“你不是……”我这才明白，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幻像，都是假的，孙悟空没有死。而手中紧握的，却是真的剑！我刚才是想杀了唐僧！
　　我惊恐的看向孙悟空，若是他知道我想杀了唐僧……不过他是不会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你今天有些奇怪。”
　　我含含糊糊的回答：“因为有些不舒服的原因吧。”
　　他望了眼前面，又说：“别因为病痛害了自己。”说完，又走到前方去了。
　　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是在关心我？别害了自己？他也不问我为什么拿着剑。他不会已经知道我拿剑想干什么吧？
　　他是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对我露出凶样，说我是妖怪然后赶我走，就像对其他想吃唐僧的妖怪一样。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杀人，我一直胆子都很小，当时居然没一点害怕。而当时的情景就像真的在发生一样，也不知为何我变得如此暴躁，要是孙悟空没及时发现我的异常，我恐怕已经做出什么蠢事了。
　　我抬头，发现原来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孙悟空现在走在唐僧后面。他是知道的吗？
　　我也离得更远些，以免脑子混乱又做出危险的动作。也不去想那方面的事情，可是——
　　走了很久，太阳又辣，唐僧口渴，便说休息一阵。
　　孙悟空守在唐僧身边，叫八戒沙僧去打水，我为了避免和唐僧待在一起，也跟着去了。
　　打完水回来，发现只有唐僧坐在那里。猪八戒左右看看，问道：“师父，那臭猴子呢？不会到哪里去躲凉了吧？”
　　唐僧露出一副叹息的表情：“为师见他安排你们做事，自己却在这里休息，叫他去摘果子了。这悟空最近真是不如从前勤快了，叫他去摘个果子还有些不愿。”
　　我听了，心中有些不快。这个臭和尚做大爷还做上瘾了，这不满那不满！我赶紧停住这些想法，跑到离唐僧远远的地方，要是再继续，我恐怕又会变得不正常。
　　等了一会儿，想着孙悟空也该回来了，我便跑回去。或许是跑得太快了，钻心般的疼痛又袭来，我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一跤，我爬起来继续走。
　　等到了他们停留的地方，眼前的一幕让我火冒三丈。唐僧愤怒的大声斥责孙悟空，而孙悟空跪于地上低声下气的不停恳求。他怎么能给别人下跪！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乱响。
　　或许这又是幻像？
　　我定下心来，向他们走去。
　　走近了才听清唐僧在说孙悟空最近越来越懒惰了，已经不愿孙悟空待在身边，叫他离开。
　　孙悟空一直求唐僧留他下来，不要赶他走。他那种卑微的模样，让我很难受。我拉他起来，他不愿，不停向唐僧磕头认错。
　　他怎么会是这般懦弱的模样，他的狂傲哪里去了？眼前的孙悟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威风凛凛，一字一句有力的说出“捅破这天”的孙悟空了。都怪这取经，都怪这个和尚，他为什么要把孙悟空当奴隶一样使唤，为什么要用紧箍咒来威胁他！是他让孙悟空变成现在这个让人不忍去看的懦弱卑微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我都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刃已经划伤了唐僧的脖子。
　　看见流出来的血，我全身僵住了。我睁大双眼，才发现眼前的景象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我真是大意，怎么没发现刚才周围的景象和最开始来时根本不一样！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我向四周望望，猪八戒和沙僧完全没理解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呆楞的盯着我。孙悟空根本就没回来！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我做的，剑上没有血迹，可唐僧脖子上的血迹和伤痕却真真切切的摆在那里。我即使再想欺骗我自己，也改变不了我想杀了唐僧而且真的动手了的事实！
　　我是疯了吗？居然连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了！
　　我走向唐僧想看看是不是伤得很重。刚向前走几步，他便满眼恐惧的躲开，从坐着的石块上跌了下去。又在地上向前爬着，边呼喊道：“悟空，快救为师！悟空！”
　　孙悟空此时摘完果子回来了。听见唐僧的呼救，把果子一丢就向他跑去。
　　“师父你怎么了？”
　　唐僧伸出食指指着我，露出悲愤的表情：“她，她要杀害为师。”
　　孙悟空抬头看我一眼，他眼中的东西，我看不懂。
　　我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想要杀他，我只是……”
　　我停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情是没人会听一个凶手解释的。更何况，唐僧已经说不会计较这件事，让我别再跟着他们了。
　　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尽管我刻意去避免发生这种事情，但事态总朝着另一方面发展，我就要在这里离开了吗？
　　离灵山不远了，我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我这时候走，那我这么多年不就是白费了吗？我要等孙悟空取完经。
　　其实这么久来，我根本不知道我追随他取完经后该怎么办，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记起我，我们的关系永远都只是认识的人。但是我除了毫无目的的跟着他，别无他法。如今我知道我是怎么也留不下了，我到底该去哪里？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我心中才惊醒过来。就那么一点时间看不见孙悟空，我却感觉无比焦急与无措。他是我唯一的牵挂，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如果就这么和他分别，我可能再也没那么幸运能再次找到他，若是真的那样，我该怎么活下去？
　　我拼命朝他们走的方向赶过去。看见他们的身影后就停下来，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不至于让他们发现我。
　　但是，唐僧却转过头来，大概是看我有没有在跟着他，威胁他的安全。我当然被他看见了。他对孙悟空说了几句话，然后孙悟空就朝我这边走来，我没有跑开，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他对我说：“你别再跟着我们了，回到你家去吧。”
　　我说：“我哪里来的家？”
　　他说：“你不是说你住在花果山吗？”
　　原来他还记得我这么说过啊。可是我回了花果山，他却没回去，有什么意思？
　　我问他：“你也真的要赶我走？能不能让我在后面跟着您的们，只要远远的跟着就行了。那个时候我可能脑子不清醒，但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打断我：“别再说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已经做出那种事了，再怎么说唐僧也不会相信你。更何况跟着我们即使到了佛祖那里他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你快走吧，别再跟着我们了。”说完，转身离去。
　　“孙悟空！”见他走远了，我赶紧追上去，我想问问他，等他取完经能不能和我去一次花果山。或许看见了他的家园和亲人，他就会想起什么了。
　　“别过来！”他停下来，吼道。
　　我一愣，呆呆的站在原地。
　　“别再跟过来了。”他再一次说，声音低低的。
　　他从始至终一次头也没回，就这么径直往前走。没有一秒的思考，莫名的恐惧令我再次向他跑去，
　　“别走。”我哭喊道。哭！哭有什么用！孙悟空难道会因为看见你哭而心软吗，他只会更烦你！
　　孙悟空转过身来，那一瞬，我竟看见了他有一丝痛楚和隐忍的神色。
　　我心头一颤，又往前走了几步，却看见他握着金箍棒的手紧了紧，我识趣的停下，不敢再跟上去。看着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而我想问的话一句也没问出来。
　　真的，就要从此分别了吗？
　　“呜呜呜呜……”我绝望的蹲下来，紧紧的抱住自己膝盖哭泣。“孙悟空，孙悟空……别走啊……呜呜……”
　　更要命的是，心脏的疼痛再一次袭来，心脏像是被数万根针扎一样，又像是要炸裂一般。
　　我疼得蜷缩在地，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希望借此缓解心脏的疼痛，但是根本没用。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我居然冷得发抖。就像掉入了冰窖里，全身皮肤都冰凉无比。
　　我不停的颤抖，我看见我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我就要死了吗？还好孙悟空不在这里，没被他看见我这种狼狈的样子。
　　一个温暖的物体接近了我。我听见一个声音温柔的说：“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不要你了吗？”
　　我心中一惊，是孙悟空的声音，可说话的人绝不是孙悟空，难道这又是上次遇到那个？
　　我虚弱的睁开眼，正如我所害怕的那样，那个长得和孙悟空一样的人就在我眼前。他，他不是被孙悟空打死了吗？
　　他到底要干什么？怎么总是出现在我身边，阴魂不散的！见他的手还停留在我身上，我情绪有些崩溃，声嘶力竭的喊道：“滚开！”
　　孙悟空，你快来救救我吧。
　　头脑越发混沌。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见孙悟空在不远处出现。果然，又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