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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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叹希奇看着天真地指着自己的胸口、向他一本正经地申明“自己是女、但很平”的小女孩，感到有些气绝。
他真是败给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了，他真的好想对着这个小女孩强调她根本是没有发育才会胸前平平，跟叹希奇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但是叹希奇和小女孩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保持沉默。
周围开始有看热闹的人注意到这头，叹希奇觉得他的头有点隐隐作痛，他还是不要和对方纠结这个问题比较好。
小女孩却锲而不舍，和叹希奇莫名对视了会，她看着叹希奇沉默地坐下继续喝酒，挠了挠头，突然笑道：“姐姐你的眼睛真好看，我长大能不能长成你这样漂亮？”
叹希奇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不说话。
“虽然我是觉得姐姐的嘴唇更好看了……”小女孩嘟囔着补了句，“唇形有点像真叔家的小猫咪，这么好看……”
叹希奇拿着酒杯一饮而尽，他真的不想理她。
“小叹，这么喝酒伤身体。”素续缘拿过叹希奇手中的酒壶，见叹希奇转过脸来瞪他，温和道，“童言无忌。”
“那你先把你嘴角碍眼的弧度收敛一下？”叹希奇眯眼看素续缘道。
“好~”可素续缘却笑得更欢了，叹希奇转头哼了一声。素续缘轻笑着看了看小女孩，拿起那个蓝色琥珀，蹲下，摸了摸小女孩柔软的发道：“请问这位姑娘，这个琥珀多少银两？”
小女孩开心地咧了咧嘴道：“大哥哥真的要买这个给你家娘子吗？”
叹希奇“蹭”的一下跳起来 ，起身就想拉素续缘走，谁知素续缘岿然不动，还一本正经地对小女孩道：“对，我便是要买了送给……我家娘子。”
素续缘将“我家娘子”这几个字咬的特别重，话到尾处还有意地瞧了叹希奇一眼，将叹希奇看的登时一愣，而后叹希奇羞愤的面上一红。
“素续缘，你——”
素续缘眸中黠灵的光点闪动：“怎么了，小叹？”他的神情疑惑，唇边弯弯，白牙皓皓，微微一笑好似皎月，尘世华美莫当其色。
叹希奇抿唇不语，无语望天，他怎么突然觉得素续缘本质上是腹中有墨？
素续缘轻笑着看叹希奇的动作，正要往怀里掏钱，却听小女孩突然道：“哎呀不好！我姐姐用‘牵丝’唤我了——她一定发现我又偷偷跑出来了！”
小姑娘指了指琥珀于素续缘道：“大哥哥我要赶紧回去了，这个琥珀……大哥哥你能靠近一点吗？”
素续缘闻言向小女孩凑近了点，小女孩上前一步，踮起脚就朝素续缘面上“啵”的一下亲了口，随后，小女孩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捂着嘴笑的眼角弯弯道：“大哥哥的身上淡淡的药香真好闻哎~一物换一物，这个吻就当做交换物，这个宝贝琥珀就交给大哥哥了吧，我先走了，有缘他日再见吧——”
小女孩话毕，退后一步，手中蓦然出现一个银铃，但见她小手一转，银铃晃动，合着她脚上的铃铛一起作响，随后一道银光划过，小女孩转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小女孩一走，方才嬉闹的气氛便逐渐冷却下来，素续缘拿着手中的蓝色琥珀，瞧一眼叹希奇，却见叹希奇恰好瞧来，两人视线相撞片刻，叹希奇勾起一抹笑：“我便说素大夫你艳福不浅，八十岁到八岁的雌性都喜欢粘着你——”
素续缘轻咳一声，“小叹……”
见素续缘尴尬，叹希奇也不继续打趣素续缘，只低头抿了口酒，眸子沉了下来。
素续缘笑笑，“小姑娘年纪小，这倒也没什么，你便是不高兴了吗？”
叹希奇睨他一眼：“我为何要不高兴？你如果是说你方才那番言语的话，那的确是的，素续缘，我也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占口头便宜——”
“咳——”素续缘尴尬一笑，后道，“我便也是顺着那姑娘的意思接下去，虽是如此，也是我意识所驱，如果惹得你感到不快，我便同你道歉，小叹，方才我之唐突……”
“也没什么，我又不是作不得玩笑之人。”叹希奇打断他的话，转过面去，低低道：“你不用动不动就莫名地对我感到愧疚，这种感觉才叫我不快……”
时近亥时，月升高空，底下灯火明明，把波光粼粼的河面染镀为赤金色。河中彩灯飘摇，时不时有人乘舟而过，船夫挥桨轻摇，船揖掀起涟漪，荡开波澜，烟火余影中，似揉碎了一河的残红。
叹希奇的侧面染着灯火的红光，岔开话道：“方才那个小女孩，瞧来倒是有趣，小小年纪本事倒是不错……”
素续缘轻轻一笑，眸中流淌着暖意，接过话：“恩，她定然和是九仙城中的九位‘仙者’有关。”
“你怎么看出来？天下之大，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况且这几日这城中多是外来之客。”
“小叹，还记得客栈小二同我们絮叨‘九仙’之事所说的‘蝴蝶标记’吗？”，小二说九仙之五胡仙最为孤僻，也别具一格，胡家之人，身上皆有蝴蝶标志，那个小女孩耳后的颈处就纹了一枚指头大小的蝴蝶。
叹希奇思索着道：“你观察的真是仔细。”
“倒不是我观察仔细，而是小叹你的关注点方才不在此处。”
“总是这样吧。”
叹希奇撇撇嘴，两人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
“小叹。”
忽然，叹希奇感觉自己的右手腕为人握住，转过头，便是一块泛着莹蓝光芒的琥珀被放到自己被打开的手掌中。
叹希奇抬首，便对上素续缘的一双黑眸：“这个送你。”
灯火映着，黑眸中暖意盈盈，叹希奇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握住对方即将离去的手掌。
片刻后叹希奇才觉察到自己的动作，便是一愣，素续缘亦意味不明地顿住了，两人动作皆是停滞，目光瞧向彼此相握的手，隔着一块琥珀，两只手掌相触，对方的体温从那处传来，让两人产生异样的悸动。
叹希奇慢慢抬起头，看向素续缘，而素续缘的一双黑眸正凝视着他。
素续缘的眸子漆黑发亮，似藏着三月的春风，温润美好，又似雾气氤氲，如黄梅时节的雨水，绵绵细细，缠绵不断，叫人难以躲开。
呆愣许久，叹希奇才别别扭扭地转过面去道：“无功不受禄，这东西你还是自个儿收着留给你家‘娘子’罢……”说着便将琥珀往素续缘那边一推。
“小叹。”素续缘一把拉住他的手。
再相触的手叫叹希奇心头一震，他的心怦怦直跳，方才他已是刻意躲避，素续缘此举却是直击他缭乱的心底——他感到自己这辈子最快的心跳频率。
脑中倏忽闪过什么，叹希奇猛然站起，“别碰我！”甩开对方，却是同时一把将两人手中的琥珀甩了出去。
“小叹？”素续缘观察着叹希奇试探地问道。
叹希奇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的莫名，过了头。瞧一眼被扔到地上的蓝色琥珀，再瞧一眼讷讷看着他的素续缘，叹希奇以手为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叹希奇红着面道：“我没事，我……”
顿了顿，叹希奇走两步想去捡那个琥珀，便闻得易小仙的娇笑远远传来：“续缘哥哥，我回来了！我刚求了一个佛前开过光的花灯，续缘哥哥你们也不要干坐着了，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吧……”
眼前易小仙一步一笑地过来，叹希奇倏忽顿下脚步，此刻却听闻茶棚外惊呼响起，有人喊道：“是九仙会表演的马队！”
众人扭头去看，只见一队骏马疾驶而来，那马上的人身着异服，彩旗飘飘，转眼便到了棚前。众人仰头观望，一阵骚动，易小仙和漠禹恰好被马队隔在街对面。
脑中片段继续扑闪着，叹希奇看一眼尘埃里的琥珀，转首对素续缘道：“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你和易姑娘他们好好玩。”
说罢也不待素续缘反应，纵身跳入马队，素续缘伸手想抓他，却是摸不到衣袂，随着乱潮，叹希奇转眼便消失不见。
马队过去，易小仙举着花灯过来：“续缘哥哥！咦，叹公子怎么不在了？我刚刚还看到他在这里？”
“他困了便先回去休息了。”素续缘怔怔地看着马队消失的地方，而后弯腰捡起地上的蓝珀，掏出帕子擦了擦，将其收入怀里。
叹希奇跃上马队，也不知上了谁的马，惹得那人一阵惊慌后狠命踢着那马，引得马队一阵的骚动。
但疾驰中，马队并未停下，叹希奇制住那人，将其扔到身后的马匹之上，自己手握缰绳，朝着道路疾奔了出去。
因九仙会的开展，九仙城的城门这两日都是大开的状态，但九仙城上空有极强的结界笼罩，城中倒是安全的紧，叹希奇纵马狂奔，一路疾驰出了城门。
在外头奔了一阵，躁动的内心终是渐渐平稳下来，叹希奇转首回身，再看身前，唯有清冷月光，陌路遥遥。
“大哥……”念出这两个字，叹希奇心下却是一片的茫然。
方才触及那蓝珀之时，脑中记忆翻飞，一些片段乍然出现，断断续续，虽然不曾凑得完整，却也能探得几分，如今这心中茫茫一片，如是眼前一般的无依孤凉。
握紧缰绳，叹希奇由得那马信步载他往城里去，悻悻归途，听得那马蹄轻敲石阶的哒哒声，纷乱的思绪越发的理不清楚。
但他的直觉想来是没错的，这尘世里，他大约只是孤身一人了。
心中抑郁，叹希奇又回身打马，狂奔起来，直奔得自己大汗淋漓，才觉得那番莫名的积郁稍稍消解。
他抬头向天，便见明月皎皎，云卷云舒。恍惚想起素续缘那一双温润的眼眸，叹希奇心中更是茫然。
“但愿人长久。”
瞧了许久之后，他轻轻呢喃一句。
马蹄哒哒，行至一片树林，眼前忽然闪过两个黑影，一丝阴冷而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叫人顿时汗毛一栗。
叹希奇面色一变，眸中划过一丝锐光，抬脚一踢马背，纵身跃起，朝着那两个黑影追奔而去。
长林阴森，黑影瞬闪，风声鹤唳。
眼瞧着要追上其中一人，却是那人身形一顿，瞬闪而来。
电光石火间，黑暗中闪过一双犀利的鹰眼，杀气陡飞，叹希奇暗道一声不好，指尖迅速凝气，抬手就朝那黑影劈去。
黑影身躯一闪避过攻击，叹希奇又反手一掌就朝那黑影打去，叹希奇的一套动作图的就是个快字，然而他快，那黑影更快。
眼瞧着叹希奇手掌擦上黑影的背部，叹希奇却是觉得手中一滑，仿佛摸到一条滑不溜秋的游蛇，力量随着手掌一滑，就被卸了出去。
而在这一滑的空档间，但闻的一声压制着喉头碎出来般的古怪笑声，一掌就落在叹希奇的胸口。
一股热流侵身而入，胸口顿时一阵滞郁之痛，叹希奇蹙眉敛神，立刻双手一翻，舍弃防卫，反掌就朝那黑影的胳膊抓了上去。
金色的剑气穿过黑影的身体，透明的丝线带着血珠子飞溅而起。
黑影闷哼一声顿退两步，叹希奇手抓丝线与其对持，手中透明丝线牵着对方的身体，血珠子顺着染血的丝线积累滑动，欲滴未滴。
林中静谧，两人的吐息清晰入耳，而另外的一条黑影已丝毫探不到气息。
叹希奇眯着眼擦掉嘴边的血丝，目光所见，对方一身黑衣几乎融于森森黑暗，几乎瞧不清其模样。
对持中叹希奇手下微微用力，透明丝线微微收拢，黑影身形一动，叹希奇纵身双掌一滑，闪电般地击向黑影的胸前。
黑影的动作迅速，却是违背常理地在空中一扭，好似一阵诡异的烟缕一般，从中陡然断裂，一折，从叹希奇眼前猛然折开了去。
叹希奇瞳孔瞬缩，却是闻风而动，指尖剑气横劈，那黑衣人闪身避开，叹希奇手中剑气飞过，击在了面前的树上，只听一声巨响，面前的树干应声倒落，林中顿时一阵激荡，鸟飞风惊。
黑影避过之后也不回击，身形一闪，闪至一边，但闻“咔呲”一声，一股玄色的液体蓦然从黑影身上如泉一般喷溅而出——原是黑影徒手撕掉了那只被透明丝线缠住的臂膀。
叹希奇觉察到黑影的动作心中一栗，下一刻，黑影又借木反弹，向着叹希奇攻来。
叹希奇凝神起手欲再攻击，却是那黑影行至半空又陡然消失。
叹希奇再是一惊，旋身退回守势，一双紫眸盯着一片寂静的黑暗。
黑影消失的彻底，叹希奇却丝毫不敢松懈，静默之中，周身气息果然陡然厉了起来，叹希奇紫眸闪过一丝厉光，那黑影又瞬间出现在面前。
“碰”的一声，兵刃和剑气摩擦出耀眼的光芒。
一击过后，两人又迅速分离，各置一方。
那黑影退在一棵树的阴暗处，用仅剩的手将自己的刀抗在肩上，一双犀利的鹰眼紧扣着叹希奇，幽然道：“第二次见了，小朋友，你真有两下子~”
叹希奇站着不说话，戒备地看着黑影，这个人就是当日在素续缘家中来夜袭的黑衣人。
“现在是不是觉得胸口很不舒服？”黑衣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古怪暗沉——这黑衣人说话明明是个男声，笑起来却是女音，该是刻意掩饰了声线。
叹希奇蹙眉，他体内有一股火辣辣的痛感正从胸口不断地蔓延开来。
黑影似乎又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是一把声音遥遥地传来：“右使，正事要紧。”
那声音浑厚沉闷，不辨男女，似从人之腹腔中发出，而遥远飘摇的音效，可见发声之人远在三里开外。
那黑影闻声，嘀咕道：“真是扫兴，唉，我说你，你叫什么？”
叹希奇不语。
黑影等了等，见叹希奇只一脸戒备瞧着自己，又嗤笑一声，“不愿意答就算了，以后别这么好奇，瞧见人便随便跟上来，有性命之忧的知道吗——啧，你这模样怎么这么好看，大概主子也不会杀你，不过好在主子没看见你……”
黑影说了两句，忽然“嘶”了一声，叹希奇看着黑影，只见那黑影瞧了一眼自己的鲜血汩汩而出的胳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漆黑的长带，手中一动，那长带就圈圈缠绕住了黑影受伤的胳膊。
见胳膊上的血稍稍止住，黑影又自顾自地嘀咕起来，“流点血就疼成这样，秦东春真是小气的不行，给我造了这么一副烂身体，回去一定要跟他算这账……”
“右使……”
那浑厚沉闷的声音又远远传来，黑影闻声顿时一个机灵：“马上来！”
黑影说完，烟雾乍起，身影偏飞，无数细小的暗器就朝着叹希奇飞来，叹希奇闪身格挡间，那黑影便抬腿极飞而去，叹希奇伸手去抓黑影，却是一物朝着叹希奇迅速打来。
指尖凝气，叹希奇劈开此物，却是一阵花香从内奔出，随之掉出来的一物来。
再抬首，黑影已经遁出三丈之外，他的声音遥遥传来，“瞧在你顺眼的份上，我不想杀你，下回见~”
叹希奇垂首，密林透进的淡光映出地上的那个纹着紫菱花瓣的白底瓷瓶。
叹希奇回到城内的时候，巷坊中的灯笼已经熄了不少，街上的人也逐渐地少了下去，他心思混乱地在街上又游荡了一阵子，服下的解药渐渐见效，待胸口的那阵痛感开始缓和，他才慢吞吞地踱步向落脚的客栈而去。
快到客栈的时候，偶一抬头，远远便瞧见了那灯火之畔的人。
客栈前头栽着一株桂树，现下满树花朵皆绽着，夜风轻拂，细碎的花瓣便飘飘摇摇地坠下来，落地而铺作金毯，远远望之，好似空气都似染着金色的馥郁。
月下，他站在一片金色之中，眉宇间像润着江南的三月烟雨，向叹希奇温温一笑，“小叹，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