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法神》阿列克谢

4、自赏

　　唐边打算在床上躺一天，好好想一想这发生的什么破事。
　　圣元大陆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点灵力的人都去做修士了，但有灵力的人只占少数，大多都是普通人。修士又分着三六九等，等级森严。
　　数亿年繁衍生息，文明未曾有更多进步，仍旧是强者为尊。倒是修士们历经数年，又开始将修士根据修行方向分门别类，对于眼热又不敢多言的未拥有灵力的人来讲，修士们的这种行为简直可恶。
　　人数最多的自然是安安稳稳一路变强的普通修士，他们中有的是没有那多出来的天赋，但更多的还是不敢去冒那个险。
　　对于修士来说，最重要的是灵力，一条命都不如灵力重要。失去灵力，修士界不再接受，普通人简直盼着这些高傲的人从神坛跌落，好加以报复。人的险心还是不能低估，修士们都心知肚明失去灵力的后果是生不如死，故不想下这一步险棋。
　　其次是药师，药师的门槛极高，需要罕见的木系属性，也是最令人艳羡的，药品是修炼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每个药师都炙手可热。因为相对比较安全，而且木系本就不属于攻击力强的属性，在实战中会被那些个剑士，武士虐很惨,做药师不费力又吃香，所以木系大多做了药师。
　　符师需要极强大的精神力，不然会被精神世界反噬，走火入魔。但是在对战中很邪门，让对手出其不意，加之符师人数很少，高阶符师几乎纵横一方，神秘而危险。
　　最后便是锻器师，也被称为法器师。在世界之初，锻器师作为匠人是十分受人尊敬的。在万神纪时达到顶峰，随着灵神强者一个个脱颖而出，法器也越来越高阶。
　　但是随着之后不知何因众多强者无法升入灵神境界后，高阶锻器师也诡异的愈来愈少。到如今，便只剩剑冢一脉时隔多年才出一位锻器师。
　　唐边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后就没再换新衣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晚上，就干睁着眼睛想有的没的。
　　唐边是一个很牛逼的修士，他是圣元大陆最后一位灵神强者。唐边也是一个很牛逼的锻器师，他是第一个能锻出灵神阶的锻器师。通常来讲，这个层面的强者已经不需要法器来威慑四方了，只是他在锻那把剑时，自己都不是灵神。所以说他是圣元大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个锻器师也不为过。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重新再来的话，越想这些越没劲。
　　他光着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赤脚站在地上。天还有些早，太阳呆不愣登挂在不上不下的半空。
　　房间里只打开了一扇窗，唐边在昏暗的橘光中，手叉着腰，微微低着头，好像十分疲惫。

　　“最近那个灵力测试，唐大少爷又是停滞不前啊。”唐家的佣工挥动着扫帚，一边劳作一边与一旁的同伴闲扯。
　　“活该呗，”同伴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说这血统纯的反而灵根废成这样子。”说完，忍不住表情诡异地笑起来。佣工拿扫帚打了他一棍，自己也笑了。“真这样，长老们能看不出来吗，老爷还能被王八了不成？”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自家兄弟干的。之前唐家老二不就是个废物吗？”像忽然搞明白了一件大事,两个人同时恶毒而猥琐地笑了，手下因此用力许多，扫帚扫在地上，“刷拉刷拉”的声音盖住了走路发出的声响。
　　“你们真的这么觉得吗？”一道显然不怎么愉快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佣工与同伴吓了一跳，一时间惊慌不止，回头一看，冷汗瞬间从头上下来了。
　　唐边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扬。唐边的黑眼圈很重，因为他的鼻梁高挺，阳光打下的阴影使他眼下的青色显得尤为浓重。与平常一样，被当做废柴的唐大少爷仪态倨傲，面容憔悴而落魄。
　　但与往常不同，他没有一副有气无力，忽忽不乐的样子。仰视着面前两个比他高半头的男人，眼神锐利。
　　佣工首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大少爷，小的这是一时糊涂，居然出言冒犯夫人。这，这也是干了大半天活，脑子不太灵光了啊！”
　　同伴也唯唯诺诺地跪下，但嘴角还带着笑，眼中分明是不屑。
　　唐边“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没事了，快起来吧，累了就休息一会么，不耽误干活就行。“说完，笑了笑，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待唐边走远，同伴爆出一阵大笑，“我看这唐边才是脑子不灵光了吧，你说的那些屁话都信，哈哈哈哈。”佣工应付着扯了扯嘴角，满脑子都是刚刚唐边诡异的表现，喃喃道：“大少爷怎么忽然…那么…友善？”
　　同伴用力地推了把佣工的膀子，“你在嘟囔些什么啊？”又忍不住笑起来，“这搞破鞋搞出来的小崽子怎么这么惨？笑死……”忽然，他定住了，嘴角动了两下子就向下倒去，大小便全失禁，秽物流了一地。
　　佣工慌忙去扶他，只是同伴的身体直挺挺的，重若千斤，怎么也拽不起来。慌乱间猛地瞥了一眼同伴的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尸体。
　　如果这个可怜的普通人懂点有关修士界的事情，就会知道眼球突然全部变黑是因为精神世界强力反噬。
　　如果这个可怜的普通人明白灵力的可怕，就会知道，如果一个人能不通过任何外力让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背叛原主，那么那个人的精神力必定是强大到恐怖的。
　　可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嚎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爬起身，手脚不利索地向家堂跑去。

　　唐边一边走一边裹着衣服，灵力消失，他尝到了久违的寒冷。
　　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唐边两只手插在袖子里，停下了脚步。
　　实际上，他在一直向南走。不一会就碰上了唐家的南墙。本来边界这儿有守卫巡逻的，但可能这会儿守卫有什么急事，反正唐边就没看见一个人。
　　唐边打量了一下面前比其他的墙明显高上不少的墙。助了一下跑，刚在墙上蹬了三脚，距离墙顶还有大半高度，就掉下来。
　　“靠！”唐边生气地甩了甩震得生疼的脚腕。不止灵力消失，体力也是烂透了。
　　但是法神就是法神，吊到不行。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地跨坐在了墙顶。
　　朔城是伽林帝国最南的城市，而唐家坐落于朔城的南边。
　　此时唐边坐在三四米高的墙上，可以看见唐家家院之后枝上挂着雾凇的雪原林海，在绵延到天边的地方，是一大片碧绿。唐边视力很好，尽管更多是精神力的加持，他可以看见温暖的风从邻国刮来时那片绿浪翻涌的样子。脚下的大树恍然不知，坚硬的树干依旧挺直，连片雪都不会掉一下。
　　彼时伽林帝国会成为第一大国，而现在它只是一个极北之地的小国家。伽林的修士只要有条件就会去大国游历，进修，进入大门派，出人头地。比方说，强者横行的第一大国越联。再比如，这片森林之后的江安国。
　　江安的江阴学院是各大门派收招弟子首先考虑的地方，唐边前世便在哪里进修过一段时间。”说起来，”唐边努力回忆着，“我现在怎么还没去江阴？”
　　“嘿！你在干嘛？”突然从森林里走出一个樵夫，背着柴，眉毛胡子上都是雪。
　　正在深思的唐边吓了一跳，叹了口气。向墙外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地，不顾离他仅有一丈远的樵夫，悠悠然的离开。
　　“白天都能见着贼？唐家啊，真是不行了。唉，自从那个天才大少爷变成废物之后，唐家的气运越来越差喽。”樵夫摇了摇头，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唐边听到这些，无奈的笑了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唐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朔城了。所以当他从唐家后面的老林子里钻出来，来到最近的一个小坊市时，正是晌午，坊市里已经很繁华了。
　　这间坊市的每间铺名前都加了一个“唐”字，说明这间坊市是唐家的，但是由于唐家不让唐边出手家族产业，唐边走在大街上时，没有人认出这是唐家大少。
　　唐边边走边瞧，抿着嘴。对于路上时常出现的法器铺子，他连往里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抓贼！抓贼啊！”
　　唐边往四周瞅了瞅，没看见有贼，也不知声音是从哪传过来的。四周站在店门口迎客的老板们听到这喊抓贼的吼声，都笑了起来，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各忙各的，还抬起眼来看热闹。
　　唐边走了两步，忽然挑了挑眉。伸手一勾，扯住身边那个人的腰肢就闪到旁边的暗巷里。
　　“公子，你抓着小老，是有什么事么？”那人穿着灰色的布衣，满脸皱纹，胡子花白。
　　唐边侧靠在墙上，忍不住笑了，“姑娘，我抓你是因为你偷了别人的东西，而我是正义的伙伴。”
　　那人苦笑两声，“公子年轻有力，何必拿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
　　唐边依旧靠着墙，“你非要等到我把你全剥光才承认么。”
　　那人不自然地顿了一下，讪笑道：“公子还有这种癖好哈……”
　　唐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两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各自一言不发。
　　最终，面前这个“老头”忽然用一种清脆而凌厉的声音说：“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不过是个没灵力的废物！”唐边没有说话。
　　那人一把扯掉脸上的东西，甩了甩披散着的长发。是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不施粉黛，秀眉纤长，眼眸灵动。
　　“袁沉筠，好久不见。”唐边心想。
　　“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袁沉筠眉毛高挑，慵懒而随意地问。
　　唐边认真地回答：“只要我想，我能知道方圆几十里的任何人没穿衣服的样子。”这是真的，这是属于灵神的精神力。
　　袁沉筠“啧”了一声，点点头，“厉害厉害。”
　　“……更何况，这种品阶的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毫无灵力的老人身上。你伪装的真的很好。”唐边紧紧地盯着横在自己脖子右侧的剑。
　　“唉，实话告诉你吧，小孩，还显得我像个好人一点。”袁沉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被风吹到了唐边脸侧。“这把剑是那人他爹拼死拼活屠了人家满门抢来的，他自己就是个贼。所以我抢他的剑是一件善举，你不该多事的，正义的伙伴。”
　　“把剑还他，我有一把更好的剑。”唐边不为所动。
　　“你说什么？”袁沉筠怔了一下。
　　“难道你真的是因为要做好事才抢他剑？”唐边冷冷一笑。袁沉筠眯了眯眼，加大手上的力度，在唐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往我身上摸一摸，艹我不是那个意思……就腰上，有块儿牌，拽下来，看看。”袁沉筠看着手中的沉甸甸的玉牌，上面只有一个用金缕镶成的大字。唐。
　　袁沉筠抬头打量面前身穿华服的俊秀少年，“信我。如果是假的，把这块儿牌交给唐家，说我怎么怎么你随便编。唐家那个尿性，肯定会让我在你面前受罚，然后赔你很多钱。”
　　袁沉筠听说过这事，而且手中这块金玉腰牌比唐家侍卫的腰牌华贵许多。恐怕真是这样，唐家真的会赔给她价值比手中的剑贵重许多的钱。
　　“就这样吧。”袁沉筠收起腰牌，把剑从唐边脖子上移开，“所以，你是谁？”
　　“……我不想说，算了，我叫唐边，很高兴认识你。”唐边说。
　　袁沉筠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走吧，还剑。”语气温柔了许多，唐边的事她没少听，她一直觉得这应该是个可怜人。
　　两人走出暗巷，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个丢剑的人渣。
　　唐边把剑递给他，人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赶紧把剑抱进怀里。然后就直直地盯着袁沉筠，直接无视了唐边。
　　“姑娘，是你找到了我这把绝世名剑么？我第一次来朔城就被贼人惦记，真是多谢姑娘了。”人渣温柔而大方地把自己的剑亮出来给袁沉筠看。
　　唐边热心地说：“对对对，就是我的小相好捡到了你这把剑。哎呀，这真是一把好剑哪！”
　　袁沉筠握了握拳，配合地点点头，温婉一笑。
　　人渣表情一时很尴尬，不能迁怒于美人，只得盯着唐边，满眼恶毒。
　　唐边舔了舔唇，人渣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头痛欲裂，摔在了路边的水果摊上。人们惊呼起来。
　　袁沉筠看了看唐边，唐边笑了笑，一把揽住她的腰，扬长而去。到了没人的地方，两人最终还是打了一架。
　　坊市里，一直看热闹的众人还在津津乐道着美人绝色，感叹他身边那人的好艳福。不知谁忽然说了一句“刚刚那个少年不是唐家大少爷么？”
　　四周瞬间寂静了，“对，就是唐边！我之前去唐家交税的时候看见过他。”“是啊，是唐边。”“唐边就长那样！”……
　　一番讨论无果，终于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