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啸》干璐

2、第一章

　　当今天下，哪个女儿最金贵，不是皇朝公主，而是她相国千金紫芸绡。□□势衰，她的父亲左相紫水华把持朝政十余载，权倾天下，无人能及。而她紫芸绡，更是三岁批命，“一朝天子，凤与齐天”，富贵不能言。
　　整个□□，外表是明晃晃的鲜黄，背地里却是暗涛汹涌的紫流。皇家，已经把紫色赐给了相府，现在，放眼天下无人再能拥有这个高贵的紫。
　　现在的天下属于谁？无人能说，无人敢说。
　　现在的皇上，性格懦弱，体弱多病，皇威，似乎对他来说只是摆设。而太子刘阳，年轻气盛，刚愎自用，即使有母系一族的支持，也难成大器。更愚蠢的是，他竟然在一次酒酣之后公开扬言要除左相而后快。
　　于是，本是左相眼里不足为惧的毛头小子，迅速的成为整个王朝最有权势人的眼中钉，刘阳，注定与他的帝王梦无缘此生。
　　而他的六弟刘昂，恐怕是整个王宫里最安静的人。他是一个画师，他的画留出宫外，千金难求。他是一个诗人，他的词在偶尔的风雅诗会上，惊为天人。可是，独独，他不是一个皇子。他没有华丽的宫殿，简单的四合院落近乎寒酸；他没有派系势力，在偌大的皇宫中宛若孤儿；他甚至连野心都没有，在皇室满是污秽的血液中，他只能是个异类。
　　这个干净如白纸一般的家伙，被世人遗忘了，却独独被她的父亲想起了。他是皇上的第六个儿子，拥有皇族的血脉，很好，这是对抗太子的资本。他背后没有复杂的派系争斗，很好，父亲控制他后不用费心的铲除异己。他没有称王做帝的野心，这是最好的，不用像刘阳一样操心，可以安心做他紫水华的傀儡。
　　所以，六皇子刘昂的背后站起来一座山，整个王朝最强大的力量。所以紫芸绡必须嫁给刘昂，她是一个理由，紫水华力挺刘昂的理由，更是刘昂受控紫水华的理由。
　　其实一切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呢？可是政治偏要这么虚伪，明明是赤裸裸的欲望，非得要披上伪善的外衣，表演给全天下人看，可是谁又看不破呢？
　　于是一个叫政治联姻的东西出现了，更会有一个牺牲品，那就是紫芸绡。这个传闻中富贵不能言，可以带来江山的女人。
　　紫芸绡心中恨，恨所有人，最恨这个叫做刘昂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相国千金，即使母亲早逝，父亲也给了自己全部的溺爱。可是为了他，那样爱着自己的父亲竟然对自己露出了野心的爪牙，父亲对于自己突然间灰飞烟灭。也是为了他，年少的爱情突然间分崩离析，李云龙，这个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对她展示了血淋淋的欲望。
　　到底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非？
　　那天的夜里，芸绡看到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昙花盛放，传说中的月下美人，娇柔的吐露芬芳。也是在这个夜里，芸绡经历着人生的残酷蜕变，丢了情，弃了爱，明白了天真不过是最残酷的谎言。
　　水银似的月光，在眼波间流转。芸绡看着这个男人，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他不说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他不要她，即使她表示可以放弃一切随他而去。他要的和她爹爹一样，要的是这江山社稷，权力地位。蓦然间，她觉得可笑，眼睛却在流泪，自己竟是这样不堪。
　　她终于明白了，他们要的是什么？这世道要的是什么？擦干无用的眼泪，芸绡在心底立誓。“一朝天子，凤与齐天”。如果他们要的是这江山，她就带给他们江山；如果他们要的是这天下，她就赢得这天下。
　　新婚的前夜，紫芸绡终于在铜镜前抬起哭泣的脸。大把的香粉掩盖住浮肿的双眼，描红的唇笔勾勒起苍白的嘴唇，桃红腮，青眉黛，黄金的凤镯，鲜红的嫁衣，一样一样，像穿起战前的盔甲。
　　早上丫鬟推门而入时惊讶的发现，昨天还不依不饶的小姐，今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沿，准备出嫁。
　　紫芸绡上了门口的花轿，没有新妇的哭别，甚至没有跟父亲说一句话。在送亲的队伍里，她看见了李云龙，他站在人群的外边，神色沉重。芸绡想，如果他冲上来，自己就跟他走，像那晚承诺的一样。可是，他没有，他自始自终站在那里，捏着拳，红着眼眶，目送芸绡离开。
　　芸绡说的没错，对于这个军功刚立的少年将军来说，年少轻狂的爱情怎么比得上将来可能熏天的权势呢？这段美好的如月下昙花的爱情，就留在心里默默悼念吧。夭折于最美的时刻，是悲剧，也可能是永恒。
　　而另一边等着迎接新娘的刘昂正在画画。那一盆侍弄了许久的君子兰终于开花，娇贵异常的花朵拿着心血浇灌，美的也让人心动异常。
　　迫不及待的，还没穿完礼服就执起了画笔，一抹朱砂，两点黛绿，急得身旁的小厮拿着礼服急得团团转。
　　“主子，主子，您先穿好衣服，迎亲的队伍马上要到了。”
　　“好的，你把衣服放那，先去前面忙吧。”他给小厮一抹安慰的笑容，又转回画中。
　　这次的娶亲，是左相的一手安排，这个女孩，自己甚至都没有听过。他明白左相想要什么，也清楚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是，他更清楚得罪左相的下场，刘阳不是吗？连个傀儡都不是。他只想遵循母亲的遗言，好好的，安静的，在这肮脏凶险的皇宫中活下去。娶自己不认识的女人，没关系；成为不能言语的傀儡，也没关系。左相想要这一身血脉，拿去就是，只要能让他在这小苑中画下这稀世的君子兰。、
　　运笔的手腕曾经拿过剑，母亲，我做的是对的吧。刘昂心里的影子化身高贵的兰花，对着他嫣然一笑，一如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