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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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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一帮人人多势众,一扇却一点也不慌,给三壶一个不许拒绝眼神,让他去整理好行李,便上前和荷姑攀谈了起来。荷姑对一扇极为尊重,一扇问什么便答什么。三壶懵着带了几大包行李,看着一扇锁好门,就上了他们的车。那个自称荷姑的女人一辆车,三壶和一扇一辆车,路上三壶沉默地坐着,一扇则吃着车上的点心,三壶见师祖只顾点心不顾自己,虽然已经十一岁了,却也忍不住扑到一扇怀里哇哇大哭。车外的人想进车来看,都被一扇赶了回去。
一扇用手绢擦了擦沾满点心渣的手,再用手抹去三壶脸上的泪。“乖徒孙,谁欺负你啊,和你祖师爷爷说,祖师爷爷帮你讨回公道。”三壶抬起头,泪眼汪汪对一扇说:“祖师爷爷骗人,明明说最疼我,现在却要把我送人。”一扇不敢看三壶的眼睛,一大泡眼泪充在眼眶上,马上要掉下来。“谁说我要把你送人,只是别的孩子都有父亲母亲,而我们三壶却没有,师祖是带你去找你的父亲”“那为什么他早不来,现在才来,我都长大了,有师祖就够了。”三壶拿起一扇的袖子往脸上抹,眼泪一下子就湿了小半个袖口。一扇叹了口气,把三壶斜抱在怀里,像以前哄被台风吓得睡不着的小三壶一样,说:“师祖以前只说过你的娘是个大英雄,却没说过你爹,其实你爹也算得上是个小英雄,只是有很多事都是由人不由己。你娘和你爹都是倔脾气,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你爹不懂,你娘也不懂。我们的小三壶就跟着祖师爷爷过了。”“那就让三壶继续跟着祖师爷爷卖药吧,问什么又要把三壶找回去?”三壶躺在一扇怀里,嗡声嗡气地问,“应该是上几天的黑衣人吧,你和你爹长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三壶毕竟年纪尚轻,就这么被一扇把锅推到了黑衣人身上,恶狠狠地说:“下回再让我碰到他,我就让他试试我的药。”一扇小小不语,抱着三壶摇来摇去地晃,三壶竟也被他哄得睡过去了。
一扇透过车帘,遥望越来越远的医馆,心中又是一阵惘然,年纪越大,越渴望安定,只是他注定颠簸。
一年前,蓬莱仙岛。
“一扇师父,我与二心十年之约已到,近年深夜常梦旧事,辗转不能眠。小子本罪孽深重,无脸苟活,但事多不由己。幸而家中子弟皆已出息,肩上重担已落一半。今之牵挂只我有那乾易孩儿,虽知有师父在总无忧,但却不能放下一丝牵挂,唯盼暂得天伦。
吴秋衍”
一扇收到信时,正直蓬莱岛水位不断上升之时,不过几年,恐再无此岛。与岛上其他住户商议后,俱都慢慢离开。为怕三壶伤心,只骗他说岛主回来了,他们须得离开。他带着三壶在外漂泊几月,越是在尘世中,越是难脱泥浆。后来他带着三壶到了苏州城外,偶然发现了疫症前兆,不管会不会发生,先暂留在这里,确定疫症不会发生后再走。之后,就留到了三扇的父亲派人过来。
他们走的都是官道,路大且宽,并且车马俱佳,虽旅途漫漫祖孙相守竟也是难得的安宁。说起来,三壶是由一扇亲手带大,从喂牛乳米粥,到能识文断字,一扇在三壶的十年里,扮演者最重要的角色。蓬莱仙岛其实只是一座小岛,二十二年前一扇偶然进入。当今朝廷尚未壮大水军,虽严格控制航运,但偷运难歇。蓬莱仙岛上早有住户,一扇花费颇多才得以入住这人间隐地,岛上其他住户或有其他隐士,或有几十小渔民,都互不打扰,安然度日。一扇托当地渔妇照顾三壶,隔一段时间便偷渡上岸。三壶亲父寻访多年,才找到一扇踪迹,八年后才和一扇取得联系。若不是蓬莱仙岛即将沉没,一扇或许要等三壶十五六岁,才带他认父。
现在就要把三壶还给他父,一扇心中多有不舍。却不表现出来,只装做游玩样,一路陪着三壶去了金陵。
金陵比苏州,又是不一样的繁华,苏州是锦绣,金陵便是华贵。三壶一路惴惴到了金陵府吴家。在到达前夜,祖师爷爷告诉他他有事,明早就要离开,六年后再来接他。三壶心中几番波澜,却隐忍不发。努力端着一张脸,想让祖师爷爷知道他已长大,不会成为他的累赘。第二天醒来,马车已到终点,一扇却也不见。三壶跪坐在车内,心中一片茫然。
车帘掀起,晨光照在脸上,掀起帘子的人有一张和三壶相似,却更为成熟和坚毅的脸。他红着眼对三壶微笑,“我儿归家,莫怕。”
一扇骑着一匹驴,带着两包行李,漫无目的走在官道上。“我可能是世间最不负责任,最貌美的祖师爷爷了,三壶孩儿可别忘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