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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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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恋次从来没这么想念过一个人,“朝思暮想”都不够形容,还好野狗文艺细胞贫脊,没力气吟诗作赋。倒是蛇尾丸偷偷地替他想出了一个合适的词——“牵挂”,只是猴子和蛇都明智地保持缄默,他们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点炮杖玩。
恋次怀念队长的“樱花”,他觉得自己今生最大的荒废就是“赏花”的时光,要是早些体谅,他一定会追得更紧,也许在那一夜就不会任他的队长被千本樱席卷而去了吧。
或许某位过路神灵听到了恋次的碎碎念,决定慈悲为怀给个交待。是夜,中央档案馆被袭,馆外倒下了数名守卫。浮竹队长急忙派人去查,守卫身无外伤,地面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调查组一无所获。唯独恋次没看漏那一片轻皱的落叶,他趁人不备把它捡起来藏进怀里。鉴于馆内文献完好,一行人救助过伤员便早早善后了。恋次回到住所,拿出叶子捧在灯下细细端详,几道花纹压在还未干透的叶片上。能以这个力度踏步旋身,除了二番队长和某只黑猫,就只有那个人。而无论隐秘机动司还是黑猫,都从不穿着草编人字拖到处乱跑。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恋次不会埋头当驼鸟,这,也是那个人的风格。
“为什么?”
当然要问,但是恋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乎答案,他狠狠地蹂躏着那片树叶,直到无辜的“罪证”粉碎在紧握的掌心里。
然而一天后,唯恐天下不乱从现世跑来的橘子头见证了六番队长站在村正一方的事实,消息不胫而走,理所当然跟来一片惊惶与谩骂,什么“狼狈为奸”、“助纣为虐”,还有恋次在流魂街上都从没听过的不堪形容,和着连日积下的怨气,尽数供奉在朽木当家头上。在四番临时作战指挥部里,恋次拍着桌子跟上司前辈们怒吼,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就是咬死了四个字——我不相信!叛变?那可是朽木白哉。
一直以来,朽木白哉在总体官方评价方面和民意调查结果中都相当正面,若干好品行让人难望其项背。比如正直严谨(考虑到他的姓氏这不难理解)、认真负责(真相绝对超出你的想象)、雷厉风行(如果你是他的手下或对手,能体会得更深刻)——或许更高调点——还有一些无私奉献精神。尽管他不是恋次希望的那种宽容和气、豪放开朗的队长,但依然使人放心追随。与蛇尾丸一场拼杀,让恋次发现了朽木白哉一本正经之下的“狡猾”。原来,像明知故问、浑水摸鱼、欲擒故纵、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等等这些混淆视听的小把戏,朽木白哉也是会的。但,朽木白哉不是蓝染,扔一把铜板邀买人心这种事,他干不出来。六番队长从不施舍廉价的同情,甚至于体贴,都有本事体贴得让人想抽他,比如——每一次请人去办公室“赏樱花”。朽木白哉的荣耀一如他剑上的花瓣,冷冽锋利却明明白白。
去他的“眼见为实”,光用看的怎么可能理解那个爱好请人“赏樱花”的男人?!
事情的发展总让人措手不及。恋次没想到朽木白哉就这么突然出现,更想不到他的队长竟然将自己一向视为重要责任的六番队糟蹋得惨不忍睹。当时场面触目惊心,以至日后很久,恋次才恍惚记起有谁说过“损坏公物原价三倍赔偿”来着?貌似还“不计折旧”。
奔露琪亚惊呼而来的恋次,第一眼看见的是千本樱。匆匆挡下劈向露琪亚的刀,那持刀的影子已闪到了一个背影身后,于是,恋次看见了朽木白哉。千本樱——那曾让多少人闻名丧胆的刀,化作一个英挺的武士,如影随形般守在朽木白哉身边。“那个位置……”恋次生生吞下这句话,忍着一鼻子酸味儿,视线自动屏蔽掉千本樱,只牢牢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可怎么看怎么别扭。
是羽织!朽木白哉没有穿着绣有番号的队长羽织。恍然这一刹那,恋次如同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脱下羽织,就是在表明立场了吗?
而刚刚,朽木白哉任凭千本樱向露琪亚挥刀,这回算是“亲眼所见”了吧。恋次只听得胸口咕咚一声,有什么沉下去再没了动静。
“队长……”
此刻恋次有满心的话想问——
队长,你去哪了?
队长,你还好吗?
队长,你怎么了?
队长,你……回来吗?
最后说出来却的是:“队长,你这是要与我们为敌吗?!”
那人转身,像往常一样沉默着凝视他的副官。恋次突然间把刀指向自己的上司。
“朽木队长,将你作为斩魄刀叛乱事件的重要嫌疑人逮捕。”
此话出口成章顺溜得像背过成千上万遍没打一星磕碰,然而,闻听此言的猴子和蛇在下面同时叹了一口气:“这条野狗,没救了。”
恋次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地感识到自己六番副队的身份,在对面那道目光下,除了这句话,根本说不出别的。
朽木白哉略收退目光,道:
“还是住手吧,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还有这冷淡的腔调,恋次自觉有些耳熟。但凭眼下这个情况,他能住手吗?显然不能。恋次二话不说,一刀斩了下去。朽木白哉后撤半步接下这一刀,恋次腕底力道刚显松动,就见那人的长刀轻疾一磕,自己的锋刃便跟着偏出寸许。不及二次发力,朽木白哉忽向后跃远,眼看就要脱离战圈。恋次哪能容他就这么遁了,提气猛掷瞬步抢过去,不料对方的刀忽从下面抄回来,恋次忙横拦隔挡,那人身形迅转眨眼间与他换了位置,未等恋次后招反应,朽木白哉已借着两把刀的绞力倒手一拧,将恋次的家伙儿结结实实拍在窗棱上。
好沉。恋次暗运了两把力都没能把刀抽出来,他盯着刀一面发狠一面心说队长也忒狠了,这是要跟我动真格的呀?
“你前不久用过一次狒牙绝咬,现在这把刀连始解都做不到。”
这平空而来的一句话让恋次不禁打了个冷战,还是刚才那个语气……真特么见了鬼的熟。以前好像也听过他这么说,不是好像,绝对是听过!几时的事了?——“你的万解刚刚练成,罢手吧……不要再动,会死的。”——是了,就是那回,他第一次挡下闪花,第一次见识队长的万解,第一次亲身置临千本樱至酷至美的盛境中。
没错,朽木白哉所言俱实,但——在当时,以及刚才——他是怎样知道的?又为什么要那样地说出来?
恋次却没有时间思考,他只能以两人习以为常的倔强回应道:“你说谁连始解都做不到?”
话音未落寒光已至,却是蛇尾丸二人组挺身而出,然而对方上前接招的竟是千本樱,他后发先至,好似早就对此迫不及待。
“恋次能不能始解,与实体化的我们可没有关系。”“说的没错。”
“这里交给我,你回村正那里去。”
听听这一唱一和,不知道的得以为他们是商量好的,千本樱的话明明不是在应和蛇尾丸,听起来却像针对他们的挑衅。这倒有点意思,猴子想,于是顺坡下驴道:
“哦,那么之前的对决,就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得意忘形,别以为你这种水平也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嘿,哥们,这句可就有点欠揍了啊。蛇尾丸不再废话,一刀招呼过去,千本樱也不客气,双方你来我往几招之间就打到外边去了。
走廊里,刚刚被蛇尾丸拆解开的六番正副继续纠结,朽木白哉看来仍不恋战,转身欲走,再一次被恋次迎头阻拦,两把长刀瞬间又架在一起。
“话没说完呢!”
“现在没空。”
恋次不说话也不撤力,死死盯着对方握刀的手,就这么僵持着。
“就算说出来你也不明白吗?”朽木白哉突然这样问道。
“什么?”
恍忽间恋次以为是听错了,这意思,有隐情吗?可朽木白哉的刀却已跳脱制衡向他劈来,恋次无暇多想,只有招架。就这样一个频频退挡,一个步步掩杀,两人蹈着兵刃相击的节奏一转眼也战到了庭院里。
此时此刻,恋次心里一股一股地委屈,什么叫“就算说出来你也不明白”,说的轻巧,尼马连仙气都不吹一口,老子TM能明白个屁?!
跟朽木白哉拼浅打是没便宜可占的,恋次的形势明显处于下风,加上脑子还在跟着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打圈,手底下越发地潦草,朽木白哉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得手。忽然,不晓得哪里灵光一现,恋次脑子里刷地闪来个片断,他立即刀口下压倒手一招“赤火炮”轰了出去。恋次直盯着那大团燃烧的光焰凌空破裂,心跳被一个大胆的念头怂恿着,胸膛内乱撞不已。
“没有始解的战斗方式?须知如此也胜不了我。”拨开赤火炮,朽木白哉的攻击停了下来,但并没有打算住手。
“是啊,但要抓住你,未尝不可——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恋次想反正吹牛不上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朽木白哉的反应让他越发觉得有戏。稍一走神,手潮的鬼道就立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硕大一个火球眼看炸在手里,而恋次正推着它奔朽木白哉而去。朽木白哉丝毫不躲,原地立定打散了这个危险的破坏力,与此同时手上借势疾换结印,清喝一声:“破道之四,白……”
“缚道之四,灰绳!”
两句言灵几乎同时念出,终是六番队长应变更快,瞬时回身叠步将“灰绳”斩作几断。
恋次怔怔望着消失在坠落中的“灰绳”残影,心底暗生一丝喜悦。他其实并不确定,但朽木白哉一出现他就似乎“明白”了。他从未相信朽木白哉的叛变,因为高傲的六番队长不可能向刀屈服,他知道那个人消失和出现并非凭白无故,不管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以及他正在做什么和将要做什么。恋次只知道他永远都是朽木白哉。可是,如今他们面面相对,恋次却没办法对那人说明,他理解这一切。
如果不能说……就只有赌。一道乍现的灵光显映过某次“赏花”的情景,甩出那招“灰绳”的时候,恋次并不敢奢望奏效,他在赌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和几百个朝夕相处的默契创造的巧合——那人会因此借题发挥。然后,眼睁睁看清了朽木白哉接应的果然不是鬼道,是刀。
没错,刀。恋次就是要他用刀。必须是刀。
“从实招来,你有何目的?!”
恋次吼得很大声,紧接着便是一招“横扫千军”。
曾经潜藏在惩罚的表象之下,却在后来关键处提点了恋次的诸多细节,在过去几天里陆续从记忆的犄角旮栏被翻了回来,比如“横扫千军”。这也算是朽木白哉亲授的刀法,甚至不仅是刀法……恋次因某次作战疏忽受责,被要求用一击腰斩数百段竹竿,那些竹竿齐刷刷排列在空地上拉出了一条街,放眼望不见头。队长的原话是:“一根都不要留下。”恋次努力了五天,依然没能做到,总有那么三四根竹竿在他力竭之下逃过一劫。恋次因此醒悟到蛇尾丸始解攻击的极限,但他不甘心,死也不肯罢手。休息时,他沮丧地抚着肿胀的右臂,赌气飙出一句牢骚:“有本事自己来试试啊!”朽木白哉当即走上前来把他推在一边,拔出千本樱,并不始解,将刀顺着竹竿墙全力掷去,一击全部搞定。恋次傻眼了,却听耳边说道:“要一力横扫千军,必须有舍弃的觉悟。”
此刻恋次横心一赌,心里只企盼朽木白哉能和他一同想起那次经历。刀脱手的一刹那,他大吼了一声:“从实招来”。蛇尾丸箭一般射向目标,朽木白哉竟分毫不躲,锋芒擦颈而过,带着一道流光和一句不能出口的询问——你要舍弃什么?!
恋次不敢确信他这种问法朽木白哉能“听”的懂,但见了他这样反应,心底还是有些雀跃,毕竟如果那个人不想“听”的话,早对他下了死手,至少不会容他扔了刀再捡回来。
刀的表述至此已是极限,恋次无法再言更多,他只能不停地呐喊着不安,却将另一种心声截断在喉咙里。
“你还欠一个解释!”——不是对我。
“队员们、前辈们……”——会为敌;
“包括一护……”——会认真;
“以及,露琪亚……”——会难过;
“还有我……”——会……追随!
恋次声嘶力竭,越来越多的话堵在咽喉,直至哽咽。他多希望这么耗下去可以窥见一隙,怎奈那人是朽木白哉。回合交错间,恋次余光扫见对方指端聚起银光,同时看清那双眼里眇起一线杀意,顿时一凛,四肢百骸都唤醒了久违的“赏樱花”的感觉。
两招之间被打趴在地的恋次已经不打算再挣扎了,他大概猜到了对方已经没有时间。这边恋次刚刚卧倒,身后不远处,蛇尾丸二人也相继摔在地上,真是什么刀傍什么主人,恋次偷空瞄了一眼那两只趴下的姿势认命地想。
密密麻麻的人影忽从天而降,露琪亚不知从哪冲到恋次身边,转眼间他们就被各式各样实体化的斩魄刀围在垓心。千本樱警惕地跃在朽木白哉身前,那护持的意图简直不要更明显,卧倒在地的恋次见了苦笑,一种混杂着怨念的欣慰油然而生:“早该料到,什么人使什么刀。”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千本樱话一出口,恋次心跳一突。对他而言这也许算是好征兆,由此可见朽木白哉与千本樱微妙的“同伙”立场,可是,真不谨慎。好在那边也都是没心没肺的角色,一个爱出头的家伙迫不及待扰乱了可能酝酿起来的紧张气氛,
“这话好过分,村正大哥让我们来帮你。”
说话间他故意与六番队长擦肩而过,在恋次和露琪亚面前停下来。恋次立即认出了那把收割灵魂的镰刀,风死?!
“喂喂,不了结他吗?你做事还真是有趣啊。”
“快把这些死神干掉!”
“快啊!”
“干掉干掉!”
一群急脾气的家伙开始吵闹,对这半含胁迫的要求,朽木白哉回以沉默。恋次趁势附耳于地,聆听着正向这里逼近的庞大群体的脚步声,计算时间和距离,思忖如何拖延。
“露琪亚,你快走!我大概能支撑一会儿。”
“都站不住了还说什么!”
假戏真做适得其反,恋次暗急,无措中目光习惯地寻向朽木白哉,忽地一醒,
“莫非,队长他……”
一干斩魄刀突然积重灵压,威慑着收紧包围。一直盯着眼前“猎物”的风死下意识地舔着刀锋问身后的死神:
“怎么了?不干吗?”
朽木白哉纹丝不动。
风死终于恼火了,“你不动手的话,就由我们来动手!”
话音未落,四方屋顶上叠现层层人影。
“捉拿叛逆!”二番队长碎蜂一声喝令声打断了斩魄刀们的发难,死神们应声纷纷跃下屋顶,刀魂们各自寒兵出鞘严阵以待。
“搞这么大动静,没人注意才怪。”混乱中,斩魄刀阵营里一个披着华丽羽毛的家伙静静地说。恋次听得非常清楚,心想“这家伙,是谁的刀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