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和尚洞房 ...
-
“你想照亮我?”
阿余看着她,温柔的眉头蹙成一团,“你不生气吗?他们让我和你住在一起,是想让你生出下一代神女,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生气吗?”
阿曼浅笑道:“岁月能够带走脾气。”
她在地府待了两百多年,脾气早就被磨没了,如今心湖如镜,她什么也不在乎,即便是自己的未婚夫。
“放心,我会救你。”阿余攥着她的手,紧紧的,他感觉得到——她手心的温度很低,就像她眼中的那片荒凉。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拯救她。
浣溪村南边就是南山,山下有山神庙,旁边有座淡雅别致的竹屋,是个两居室,以前住了位尼姑,守着山神庙生活了二十年,后来下落不明……
“村民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阿余坐在床边给阿曼讲故事,他怀里抱着的那只母鸡,很听话,正眯着眼打瞌睡。
竹屋只有一张木床,床头后方靠窗,空空荡荡无所靠,风水上,意味着人坐不住,犯小人、背后可能遭人中伤。
阿余本想给木床换个位置,但阿曼一口拒绝,她说自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曼背对阿余坐在床头,她趴在窗台上,安静地望着外面,离竹屋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有条干涸了的小河,露出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上面,泛着如血的光。
“等河水涨起来,我能去钓鱼吗?”在地府的时候,阿曼很多时间都在钓心弥泥鱼,那是一种专吃恶灵的鱼,长得很像金鱼。
阿余笑眯眯地应着:“我陪你去。”
阿曼玉手握着陶瓷茶碗,翠绿的茶叶在水中温柔地舒展着,盘旋着,她端起茶碗,轻轻抿一口,很清香。
她转头看向阿余,脸上带着波光潋滟的笑意,“谢谢你,阿余。”
阿余羞红了脸。
两人相处了一个星期,日子过得很平静,村民们都忙着拯救自己的庄稼,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神女,只有村里的几个孩子天天跑来偷看。
第一天,他们跳着嚷着笑着,说神女是丑八怪。
第二天,他们朝阿余做鬼脸,说他娶了个丑老婆。
第三天,他们发现神女变漂亮了,脸上的毒疮快要好了——
一个星期过去,阿曼脸上的毒疮已经彻底消失,一张白玉般精致细腻的脸庞,不笑时看上去清丽娟秀,不算绝美,一笑时,颊上一对梨涡若隐若现,迷人得令人眩晕。
“哇!和尚爱上仙女了!你们快看,他的脸好红,就像猴子屁股一样。”村里的孩子们又来了,藏在窗台下,嘴里叼着狗尾巴草,齐刷刷地探出小脑袋,贼笑贼笑地看着阿余他们。
“大牛哥,什么是爱?”小七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女孩子,约莫四五岁,斜着扎着个丸子头,胖嘟嘟的小白脸,很可爱,好像个行走的肉包子。
大牛是村里的孩子王,十岁左右,黑黢黢的,像条泥鳅,特别调皮捣蛋,尖着嗓子喊道:“就是睡一起生宝宝。”
其他孩子跟着起哄:“哇,生宝宝,和尚和仙女要生宝宝了。”
阿曼低眸浅笑,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孩子们说的话,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阿余不一样,他一心想着出家照亮众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讨老婆,偷偷地瞄一眼阿曼,连着耳根都红了一圈。
说实话,阿曼真的很好看,越看越好看。
孩子们嬉闹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村里传来大人们的吆喝声,孩子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吃饭去了。
“小七很喜欢你。”阿余蹲在角落里熬粥,母鸡搁在他旁边啄玉米粒,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应着屋后那片竹林随风摇曳,沙沙沙,哒哒哒,很有节奏,像一首乡间小曲。
窗台上端正地摆着一颗红苹果,就像十八岁少女的脸蛋,阿曼看着它,想起今天小七临走前的画面。
她踮起脚尖,伸着胖乎乎的小手,眨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神女,送给你。”
是一颗红苹果,安安静静地躺在小七的掌心里,她像是捧着自己最爱的宝贝。
阿曼问阿余:“你有想守护的东西吗?”
浣溪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阿余离开了十八年,如今回乡,马路还是没有通到家门口——家?他无奈地笑了,回乡一个星期,他还没进过家门,直接被父亲赶来竹屋。
浣溪村对于他来说,其实很陌生,他将它当作修行地之一。
已经是21世纪,村里前年才通上电,去年才通上电话,而竹屋则是三天前过上现代生活。
阿余盛一碗粥给阿曼,屋里光线暗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久,他突然笑了,“那只母鸡我挺想守护的。”
阿曼也笑了,这事她倒是听大牛说过,七天前,村长想杀只鸡给她炖汤补身子,阿余死活不干,说杀生会遭天谴,还说众生平等,杀鸡就相当于杀人,怎么能杀人给人补身子呢?
她觉得他挺在理。在地府有十八层地狱,其中第九层地狱是油锅地狱,生前吃动物肉者,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翻炸,啪,啪,啪直响!依据情节轻重判炸多遍,很暖和,也很疼。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阿余或许能修成,至少他心慈。
阿余夹一些青菜给阿曼,“竹屋前有一片空地,你想种点什么?”
阿曼微微一笑,“如果我能走动的话,我想种一些彼岸花。”
阿余手里的碗差点滑落,“彼岸花?你说的是长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吗?”
“嗯,很漂亮。”阿曼转过脸,重新将视线凝注在窗台上的红苹果,彼岸花比它还红,就像血一样。
阿余看着她,笑盈盈的少女,总让人觉得荒凉。
他最想守护的其实是她。
一个月后,阿曼的头发长到肩膀上,夏天很热,阿余用红头绳给她扎个简单的马尾,清爽干净。
她很喜欢。
夜里,村长打来电话,说明天给他们举办婚礼,阿余急得如坐针毡,摇晃着阿曼的肩膀,“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是要出家的人,怎么能讨老婆?这不是误了人家终身幸福吗?
阿曼手里端着茶碗,被阿余一摇晃,茶碗倾斜,茶水溢出来,打湿了她的手指。
她掏出手帕,轻轻地擦着,“如果不是你,就是其他人。”
阿曼的每个字都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像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在阿余的心上。
她说得没错,村民只是希望阿曼能够生出下一代神女,根本不在乎她和谁结婚。
他既然要保护她,就应该陪着她。
第二天,婚礼很热闹,浣溪村所有人都来了,围着竹屋坐了二十五桌,阿余推着阿曼的轮椅,挨桌敬酒,村里的孩子们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喧哗,气氛很到位。
阿余以茶代酒喝了一圈,不知道是天热,还是他心情好,竟然有些醉了,俊美的脸庞染得通红,就像阿曼身上穿的喜服。
村长坐在主位上抽旱烟,美滋滋地看着他们,“神女,轮椅还喜欢吗?”
阿曼浅笑道:“谢谢村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村长呵呵地笑着,将烟枪往裤腿上一拍,“不过为了弄到这把轮椅,老朽还真费了老大的劲儿。”
阿曼笑而不语。
村长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阿余站了出来,他推着阿曼往屋里走去,“爸,我们累了,想休息一下。”
当众邀功的大好时机,被儿子活活掐断,村长心里很恼,但也不好发作,烟枪在桌子上敲得砰砰作响。
阿余推着轮椅的手,轻轻颤抖,腿是他打断,如今送个轮椅,还像是行了天大的善,这让人感到恶心。
夜凉如水,皓月光芒笼着竹屋,阿曼躺在床上,胸口盖着薄被,微风徐来,空气里静谧着少女独有的香甜,母鸡趴在床下眯眼打瞌睡,拉了一摊鸡屎,有些熏臭。
下雨前几分钟,远处传了一声惊雷,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狂风也伴随着乌云,放肆地吹。窗户被吹开,冰凉的雨点打在阿曼的脸上,她猛然睁开眼,眼前出现一条刺眼的白光,是闪电,还有阿余的脸。
他苍白无血的脸庞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睛涨得通红,下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溢出淡淡的血丝。
她知道他很挣扎,很痛苦。
心里很拒绝,却身不由己。
他被人下了药。
阿曼的喜服被撕破,随手扔掉,在半空中形成好看的弧线。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一样,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朦朦胧胧,看不清整个世界。
一道道闪电腾空而起,放射出强烈的光芒,阿曼寸寸肌肤在白光中绽放着青春光彩,和着暴雨、雷声、狂风……美丽的身体毫无拘束,与阿余在雨中一同沐浴。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定是他见过的最美画面。
青春、自由、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