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郑西在家里吃过午饭后，下午又坐车回学校去了，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白捡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再回学校把上一周的生活重复一遍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但谁让他是个穷逼，老妈给的生活费早就被他用得差不多了，也支撑不了他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只能先回学校，之后再做打算了。
路过三号教学楼的时候，听到铃声响起，郑西掏出手机一看，四点十分，正是前两节课下课的时间。教学楼里瞬间涌出一大波人，让本来打算进去上后两节课的郑西得不得退到通道一旁，等人少一些后再上楼。
人实在太多，郑西一退再退，最后退到了楼梯拐角的角落里站着，似乎每一个下楼的人都忍不住朝他这个想要上楼的异类看上一眼，郑西觉得压力太大，忍不住转过身去，装作观看身后公告栏的样子。
结果，就这么看到了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宣传海报。
再看看地址，就在郑西他们上课的同一层。
郑西挑了挑眉，在这个学校两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学校有心理咨询室，又看了一眼海报的右下角，310教室。
310。
尽管郑西并不打算接受任何的心理治疗，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病，但上到三楼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停了一会儿，往角落里310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鬼使神差的，脚步先于大脑，他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了。
星期一的课总是特别难上，尤其是早上和下午的第一节，学生们都没精打采的，大概一瓶脉动都不够唤醒他们萎靡不振的灵魂。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傅双程关了PPT，喊了句下课，学生们顿时就像监狱里的犯人们终于等到放风时间一样，不到十秒，就全都涌出了教室。
傅双程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空荡荡的教室，感觉到一阵无敌的寂寞，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收拾好资料，合上电脑，打算去咨询室拿点东西后就去奶奶家。
下了楼，刚走到拐角，就看到了那件十分扎眼的黄色T恤，和背后印出来的愤怒的小鸟图案，而那衣服的主人，正对着咨询室的大门发呆。
是中午撞了他的那个学生。
傅双程眼皮跳了跳，上前一步，一只手掏出钥匙去开门，一边转头看了郑西一眼，“有事？进来说吧。”
说着，打开了门，让开了位置。
郑西抬起眼皮看了傅双程一眼，眼珠子转了转，脑海中把心理咨询和电气控制技术过滤了一遍，接着，目光坚定的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傅双程微微勾起嘴角。
在这里枯坐了一个星期，总算是等到一个来向他倒苦水的学生了。
奶奶家那边，就先放一下吧，反正他也不想急着赶过去见三叔他们那一家人，都多少年没见的亲戚了，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能晚一会儿就晚一会儿吧，反正奶奶家开饭晚，不到八点吃不上饭，跑去那里和一帮子并不熟悉的亲戚尴尬地找话题，还不如在学校听学生倒苦水呢。
傅双程关上门，走进屋内放下资料，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转过身来问郑西，“要喝水吗？”
“不，不用了。”郑西摇摇头，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咨询室的布置来。
其实也就是一间普通办公室的大小，不会超过十五平米，陈设也挺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一个摆满了书的书柜和墙角的饮水机，就没有什么了。
“坐吧。”傅双程指了指桌子面前的一把椅子，自己绕到书桌后面，打开窗，坐了下来。
郑西依照指示坐下了，抬头看了一眼桌子对面带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双程毕竟做了好几年的心理咨询，角色进入得非常的快，知道不能给病人太大的心理压力，于是，立马职业地换上一个和颜悦色的微笑，闲适地靠在真皮转椅的椅背上，两只手交握，搭在桌面上，看着对面的人，随意地问道，“先聊会儿天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双程，是心理系的讲师。你呢？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我？”郑西皱着眉，“我叫郑西，电气化工程的。”
“唔，王牌专业的呀，”傅双程声音平静，嘴角扯起一个笑，“那你认识傅立国吗？”
“认识啊，”郑西点点头，“我们系的教授，教电气控制技术的。”
“大几了？”傅双程又问。
“大三。”郑西说。
傅双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突然笑起来，“那你下节课算是逃课了吧？不怕傅教授点名啊？”
郑西这才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傅立国是我爸，我叫傅双程。”傅双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靠？
虽然郑西知道这节课傅教授不会点名，但自己在上课的时候主动撞到人家儿子跟前？
郑西叹了口气，这点儿真背啊。
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去傅教授那里告状啊？
郑西看着傅双程，觉得有些词穷……又或许是真的词穷了，到最后，他居然脑袋一抽，说:“那你和傅教授长得可真不像啊。”
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让你嘴贱！
没想到，傅双程却一点儿没生气，反倒又笑了一下，“确实不像，我长得像我妈。”
郑西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不会去向傅教授告状了吧？
傅双程稍微坐直了一点身体，视线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被郑西T恤上那只傻里傻气的鸟吸引过去。
其实这时候已经算是深秋的天气了，前几天是小阳春，气候还挺暖和的，穿短袖也不打眼，可昨晚降温之后，今天就一直是阴沉沉的天气，穿成这样……也不知道冷不冷啊？
傅双程习惯性地打量起郑西来，挺阳光的一张脸，双眼皮，有着小姑娘似的长睫毛，长得挺清秀，看他那身衣服上的傻鸟就知道，是个没什么心事的人，这样的人，会有心理问题？还是说，单纯就是想来对他吐槽吐槽自己遇到的糟心事？
说实话，傅双程以前做咨询的时候，也接触过许多年龄小的病人，一般来说，困扰他们的问题除了学业问题和情感问题，就是家庭问题了。
家庭问题大概是不可能了，有问题的家庭基本上长不出来这么阳光天真的孩子，傅双程看着郑西，暂时给他定性成学业和恋爱问题。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冷茶，一边拿起手机给老妈发了个短信，一边不急不缓地说，“既然已经简单认识过了，那你说说吧，有什么烦心事是需要我和你探讨探讨的？”
“我……”郑西抬眼，望了一眼窗外，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跟着他进来这里，是一个极其傻逼的决定，但又不好就这么出去。
傅双程看着他透着迷茫和无辜的眼神，默默叹了口气，职业性地说，“没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用太在意我，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倾诉与被倾诉的关系，而且，你说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向第三个人提起。”
他的声音很平静，丝毫不会给人同情，或者是献殷勤的感觉，郑西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他，语气缓慢的说，“傅老师，你相信时空穿梭吗？”
时空穿梭？
看不出来啊，还是个挺跳脱的人。
傅双程挑了挑眉。
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想起了自己之前诊治过的一个病例。
那还是前几年，穿越剧大行其道的时候，有个三年级的小学生，脑残电视剧看多了，成天就幻想自己可以穿越到古代，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时空之旅，最严重的时候，还用家里的刀片割过腕……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让那小姑娘相信，不管是溺水还是车祸，想要穿越回清朝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况且她还是个小学生，就算是普遍早熟的古代人，只要脑子没病的，一般都不会看上那么小的小孩儿。
就算要穿，也得等两年。
傅双程甩开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看了郑西一眼。
都是大学生了，应该不至于还相信这些吧？
要不是一早介绍过，他都要以为他是物理系的学生，做研究做得走火入魔了。
不过傅双程毕竟也做了好几年的咨询了，比这严重许多倍的臆想症他也碰到过无数次了，于是，面上也不显，依然很淡定地微微一笑，说，“有关时空穿梭的小说和电影我倒是看过不少，虽然科学上已经证明，时空穿梭是有可能的，不过，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应该还达不到吧？怎么，你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郑西没吭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着傅双程，说，“我就是觉得很好奇……嗯，我也看过很多这方面的电影，对那种穿越到古代什么的，我是不相信的。不过，我以前逛论坛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帖子，说他出门买东西，结果就走到了一个平行世界，但那个世界很奇怪，他走了很久，也没见到一个人，这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可能发生的……而且，历史上也出现过一些怪事，说有人在法老墓里面捡到现代的硬币，或者是飞行员在穿越云层的时候突然失联，等他穿过云层后，就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相隔很远的地方……我说得很乱，自己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不过，傅老师，你觉得，这些可能是真的吗？毕竟，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傅双程静静地听他听完，看着对面的郑西一脸严肃的表情，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认真地向他求证。
他突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在咨询的过程中，他其实还挺怕遇到这类人的，对某个方面充满了偏执，想要通过外力去引导他们的思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郑西也看着傅双程，过了很长时间，才叹了一口气，语气有点沙哑地说，“傅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我其实没病，真的！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说完，像是真的害怕傅双程把他归类为疯子似的，掩饰性地干笑了两声。
哎……他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要来心理咨询的，他本来都想好了，要平静地接受这件离奇的事，但他心里憋着这么大一件事，就像找个人倾诉倾诉自己的郁闷。
现在回过神来想想，真是脑残了，这不是赶着上去告诉人家，自己有病么？
郑西有点忧伤，真想四十五度角望天，流下一行清泪。
傅双程也觉得有点郁闷。
郑西没病，他看得出来，顶多就是有点偏执了，不过，他要再这么偏执下去，会发生什么，傅双程也不敢保证。
现在的学生啊，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毕竟不能这么直白不是？
傅双程看了一眼郑西纠结的脸，赶紧笑了笑，咳了一声，“你别多想，你这个情况，还远远达不到心理有病的程度，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放宽心，平时多出去走走，运动运动，别把那些电影和野史太当回事，过几天就会好了。”
郑西嘴角一抽，心想心理学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是个鸡肋的专业，但又觉得自己这个情况吧，其实是在挑战传统的世界观，也算是难为人家医生了，于是，拍了拍大腿，站起身来，故作轻松地朝傅双程笑了笑，“傅老师，谢谢你啊，我大概就是最近小说看多了，太神经质了吧，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别介意啊。”
说着，瞟了一眼窗外，状似无意道，“那我就先走了，大概还能赶得上傅教授的下半节课……傅老师你忙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傅双程点了点头。
不负责任地说，半年前他就算是下了决心要彻底脱离咨询行业了，教了几个月的书，放松下来后，也不太想再回到以前那种紧张的状态中，况且，郑西去意已决，既然病人都不愿意配合的话，医生再积极也是没用的，于是，也不挽留他，直接就放行了。
“那好吧，你回去吧，要是还有什么觉得疑惑的就来找我。”傅双程说。
郑西点点头，出了咨询室。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