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原》日光蛾

6、纯血

　　醒来时几缕斑驳的光线照在脸上，不辨晨昏。

　　阳光微微刺痛肌肤的感觉在这一刻看来简直妙不可言，硬要说起来就是——啊，还活着的感觉真他妈的好。一时间，兰斯洛特怀着极大的愉悦慢慢从被子里爬出来，再愉悦地摸摸手臂上的绷带，已经不太疼。他隐约记得做了一场阴冷漫长的梦，此时头脑迟钝，懒得仔细回想其内容。这时听见有人推开门：“你醒了。”

　　兰斯洛特皱眉。暂时忽略的记忆如深水中潜游的鱼，鲸吸着浮出水面。

　　“你为之卖命的血协提着枪追杀你，”亚瑟眯起眼睛展露迷人微笑，一派温和绅士模样，“而你所痛恨的吸血鬼却拯救你于危难。”

　　啧。兰斯洛特咬紧了后槽牙，太阳穴开始跳动着作痛。

　　他身体虚弱，承受不了情绪波动，此番激动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弓着身子，几乎把五脏六腑翻出来咳。亚瑟见状，十分自然地上前轻抚兰斯洛特的后背。片刻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出手把兰斯洛特按在床头。兰斯洛特边咳边挣扎，然而他怎么可能挣得开呢。

　　亚瑟在他襟前一扯，睡袍被轻松撕裂，眼前人劲瘦苍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胸口上有一处狰狞的伤疤，血液凝结，结痂乍看仿佛扭断了腿的百足虫，仔细辨认勉强能认出是六芒星图样。这是上一次渴血发作伤到约书亚时，兰斯洛特用蘸着特制药水的银匕首在胸前刻下的。亚瑟停下了动作，玩味地盯着那个图案。

　　兰斯洛特感觉制住自己的手渐渐松了力道，便用力一挣。谁知亚瑟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凑得更近，还跳上床用膝盖压住他的大腿。

　　兰斯洛特被吓了一跳，继而怒不可遏。他毕生没想象到过这种阵势，一位地位尊贵血族，正像轻薄小姑娘一样把他按倒在床上？

　　他恶狠狠地瞪视对方。生性寡言少语的人，发窘时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对抗、抵御。

　　亚瑟像是有意羞辱逗弄他，又欺身上前一分，兰斯洛特的耳畔能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吐息：“你蠢得可爱。这么做没有用，我知道更好的方法。想知道么？”他故意拖长声调显示自己高贵的口音，元音低沉浑浊。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一开口，兰斯洛特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嘶哑得像喝了硫酸。话音未落，触感冰凉的金属已经贴上亚瑟的脖子。

　　“哦？”血族亲王好像很喜欢这个挑衅和挑｀逗意味都很浓重的语气词，上扬的尾音配合戏谑从容的笑容，怎一个欠揍了得。

　　亚瑟缎子般的金色长发垂落在兰斯洛特脸颊上，很痒。

　　就在兰斯洛特气结地瞪着对方时。

　　所谓意外，真的就是意料之外的变数……废话。

　　兰斯洛特无法预见到，忽然有血从对面人的嘴角边淌下来。

　　一小滴，缓慢地淌，从他形状优美的嘴角滑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再滴到自己脸上，溅出一朵靡艳的血花。兰斯洛特怔住了，眼神直愣，定定看着。

　　那是纯血种甘美到无以复加的鲜血。

　　感官潜在的机能突然扳开开关，头皮兴奋得发麻。仿佛能听到对方薄薄一层皮肤下，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淌的声响，馥郁香辛的血气充斥鼻腔。兰斯洛特的双眼渐渐充血，心跳如擂。

　　就算掌管着理智的那根神经还在苟延残喘，它也绝不会比一根煮面条更坚强。

　　血！！

　　砰——

　　兰斯洛特在失去神智的前一秒，把最后的力气用来扣动扳机，然后就从崩溃的悬崖边上被嚎呼的狂风裹挟着，七零八乱地跌下去了。亚瑟略微偏头，致命的银弹擦过发梢，他身后的琉璃书柜瞬间被轰成碎片。玻璃碎屑中呼呼窜起一人高的蓝色焰光，书页在其中纷飞。门外立刻有人焦急地呼喊起来。亚瑟没有转头，面对着兰斯洛特的脸大声回应了一句“这里没事”。咬破舌头倒是丝毫不影响他说话。同一秒，大火忽然熄灭，仿佛不曾燃起；满地玻璃碴、碎纸屑与地心引力相抗拒，沿着诡异的航路原路飞回，老老实实呆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书柜完好如初。

　　“嗷！”兰斯洛特冲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眼通红，苍白的肤色衬得额角和下颌两侧暴起的青紫色血管愈发明显。两个肘关节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他疯狂地弹动着上半身，冲亚瑟嚎叫、呲牙。

　　“我是谁？”

　　“嗷……嗷！”

　　“看着我！想要血就回答我，我是谁？”

　　“唔嗷——”

　　兰斯洛特的瞳孔里有一瞬间清明，继而整个视野又跌入一片粘腻的猩红色。手臂上的枪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他满脸冷汗，磨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一般咔嗒咔嗒响着，五官痛苦的纠结成一团。

　　“清醒点！说，我是谁！”

　　桎梏住兰斯洛特的手臂仍然像铁钳一样牢固。他无力撼动，磨光了力气，渐渐又找回一点理智。

　　亚瑟再接再厉，把满嘴血腥气凑到对方鼻子前：“我是谁……这血是谁的？”

　　好像化身为蛇的魔鬼撒旦，诱惑夏娃时说着吃吧，多鲜美的果子，吃了它你便拥有神的智慧。

　　“仔细想，好好记着，我，是谁？叫我的名字。”

　　“Arr…ser”从喉咙里咕噜出来，含混不清的音节。

　　“哼。”亚瑟满意地微笑，“不准咬我。”

　　高贵的亲王俯下`身，将血液渡到对方口中。

　　失聪失明，只有鲜血刺激着感官。兰斯洛特停止挣扎，拼命吸`吮着纯血君王唇齿间美味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