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晓路的路》竹已成

2、叙旧情

　　“鲁西西吗？你是鲁西西吗？”
　　卜晓路在寒冷的街头大笑起来，一遍遍对着手机大叫鲁西西。周围等车的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鲁西西，并不是郑渊洁笔下的那个鲁西西。大名鲁一夕，男，卜晓路初中同学，两人本不熟悉，却在一个万里无云、知了喧嚣的午后，隔着两个小组，一同打瞌睡并点背的被数学老师一一揪出来赶出了教室门外。
　　那一天，是卜晓路印象深刻的一天。燥热的天气，连一丝微风都等不到。走廊上空空荡荡，唯有此起彼伏的授课声，让炎热的午后更加无聊。身旁的男生哈欠连天，靠着走廊又睡着了。卜晓路仔细想，使劲想，翻来覆去的想，这个男生是谁：不高的个子，凑到一起的奇怪五官，黝黑的肤色，何方神圣是也。想来想去，忽然记起来进班摸底考试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念分数发卷子，叫到鲁西西的时候，好像是他站起来领了卷子。就因为这名字，当时她和同桌还开玩笑说鲁西西原来是个汉子。想到这，卜晓路笑出声来，震醒了靠着墙迷糊的鲁一夕。鲁一夕揉揉眼，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厚眼镜、塌鼻梁，瘦瘦干干的小女生，说：安静点行吗？教室不让好好睡，出来还不能安静睡个觉？
　　卜晓路无语，双手一摊，同学，我们是被老师赶出来的好吗？您能稍微有点羞耻心吗？
　　鲁一夕来精神了，羞耻心？你也是上课睡觉被赶出来的！你的羞耻心在where你还真以为你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新时代四有新人祖国现在的花朵未来的主人呀！
　　卜晓路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喂！鲁西西你说什么呢！我才说了一句你说了十句！
　　谁叫鲁西西，你还皮皮鲁呢！我叫鲁一夕，你识不识字，鲁！一！夕！一朝一夕的一夕！
　　卜晓路一听忍不住扑哧笑了，还一朝一夕呢，想必是他爹妈希望他学习刻苦必争朝夕，没想到现在是一朝一夕打瞌睡。
　　你笑什么笑！我的名字有这么好笑吗？你叫什么？
　　我叫卜晓路！卜就是萝卜的卜，晓路就是小路的晓路！
　　布噜噜布噜噜，像老家的婶婶赶鸭子时的叫声！
　　鲁一夕也笑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谁是鸭子！谁是布噜噜！卜晓路横了一眼鲁一夕，背过身去。
　　两人谁也看不惯谁，就这么背对背站在走廊上，身上是满满的堆起来的阳光。

　　后来某一日，高三的课间，卜晓路问鲁一夕“咱两六年的闺蜜情是怎么来的？”，鲁一夕说，“一起睡来的”。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卜晓路，两人相视一看，而后哈哈大笑，笑得满脸通红，多日的高考压力随着笑声飘散无影。

　　“布噜噜，你在哪呢？你个小娘们结婚都不叫我，给我生了个儿子也不告诉我，我还是听同学说了才知道！”
　　“鲁西西你个死鬼，你出国都不吱一声，跟做了偷鸡摸狗的事一样，我光明正大的结婚为啥要告诉你，我儿子是你兄弟，别给我乱了辈分！”
　　说完两人对着电话一阵狂笑，卜晓路知道，只有在鲁一夕面前，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自己。放肆、洒脱、霸道、热情像烟花一样迸发，无需端着贤淑做妻子一样，不必拿着和蔼做母亲一般，理性、睿智、严谨、温柔、踏实这些形容词跟她没有半毛线的关系，她就是被鲁西西带得有点痞痞坏的卜晓路。疯狂且嚣张。
　　痞话半天，在此不表。喧闹过后，鲁一夕问卜晓路：
　　“你在闵州做什么呢？”
　　“那你在大智做什么呢？”
　　“你先说”
　　“我在闵州市公墓。。”
　　“你个小娘们给我正经点！”
　　“我在闵州市报社当记者呢”
　　“呦！记者！布噜噜记者你好！你写哪个类型的新闻稿？”
　　“我写七大姑八大姨隔壁老王你二舅爷他三侄子的那些破事！你在干什么勾当呢？”
　　“我定居美国了，哥们这次来出差，在大智。我搞金融那块。”
　　“你哪块？就你这数学成绩，龟兔比赛、追及运动都搞不清，函数解析几何满脑浆糊的你还做金融？”
　　“妹妹，哥出国上大学之后就变性了，从年级差生一跃成为金融才子！”
　　卜晓路想想，真无奈。高三那年自己拼了命考了500多分，才勉强够得了一个国内的普通本科，这小子还比自己低个百来分，现在转眼都成精英了。
　　但是一转念，卜晓路想起了手头这个棘手的事情，朱可民的采访稿有办法了！于是她对着电话说“鲁西西，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你是不是得来见见我和你兄弟？”
　　“兄弟？”
　　“就是我儿子！”
　　“哎呀，你个小娘们，又占我便宜！我来大智了就想这次一定要见你，还得见见你这一家人，看看是谁这么倒霉收了你！”
　　“你呀，就是喜欢我又得不到我，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妈啊，你这葡萄还是长在树上吧，看你一眼都酸的要怀孕！”
　　“哈哈哈哈。。。”
　　两人逗逼半天，卜晓路一看手表，糟了！只顾着说话呢，忘记了等公交车的事情，现在已经十一点，公交车已经收班，只能打的士回去了。想着打的回家的车费，她心里一紧，还打算这个月花钱省一点，等发了工资带儿子去买那个他喜欢好久变形金刚，再攒一段时间就能给自己爸妈家换个新电视。想着想着没了说话的兴致，便跟鲁西西说“不跟你瞎扯了，你过来了告诉我。太晚了，我还没回家呢，我得打的士回去了。”
　　“这么晚还在外面呢？一个女的大半夜回家你老公也不开车来接你？”
　　卜晓路心想，家里没买车，加班晚了，大能接过几次，也是陪着挤公交车，没必要。
　　“行了，鲁西西，你知道我的，财色均安全，接啥呀接，你别忘了我是跆拳道业余选手，跳起来可以用脚踹到你的头！”
　　卜晓路只能打趣的一带而过，心里也略有温暖。寒冷的冬夜，公交车收班，的士不怎么往这条路走，鲁西西的关心此时还挺窝心。
　　“晓路，你这样，你打个车，别挂电话，一直跟我说着，到家再挂电话，最近国内不太平。”
　　“鲁西西，你也太小瞧我了，再说了，要打我也给我家老公打，给你打电话算婚外情。”
　　“哈哈哈哈，那好那好，你给你家老公打，到家了给我个短信。”
　　卜晓路心酸，因为权衡了的士费和儿子最喜欢的那个玩具，她决定走一段路再坐车。她可不想让鲁一夕听到满电话的风声。
　　挂了电话，卜晓路仿佛从哪个虚拟的世界又回到了现实中。她收敛了笑容，拉高了羽绒服的拉链，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只露出一双眼睛，大步走向家的方向。
　　冬夜里的闵州街道，飘起了薄薄的雪。不一会，踩在地上，就会听到滋滋的声音。卜晓路走着走着，身上暖和起来，心里也暖和。她想起了很多.........

　　想到高二时，她暗恋林正清，每天在本子上写他的姓名的拼音首字母缩写，鲁一夕看到了，把她叫到小树林，一本正经的跟她谈早恋的危害；卜晓路怒火冲天的揪住鲁一夕，只准你光明正大给隔壁班刘倩写情书买早餐买零食买书皮买钢笔买保温杯买歌词本，你不准我暗恋？鲁一夕惊讶说你怎么都知道，卜晓路说你天天问我哪里早餐好吃哪个牌子零食美味在哪里买老房有喜的书皮钢笔哪个牌子的好保温杯一般保温几个小时你当我是傻子哈？鲁一夕流露出赞许的目光，啧啧啧，布噜噜你这记性可以哈，记性不错怎么是个睁眼瞎呢，林正清这样的人不能喜欢。他这人不行！卜晓路一把拉过鲁一夕，害羞的急红了脸，“你别把名字说出来呀，被别人听到了多不好！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这笔记本都写满了，我虽然英文不好但是我认识汉语拼音呀！”卜晓路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被人发现了心底的粉红小秘密，还是被男生发现的！卜晓路整张脸仿若在山东煎饼的那个圆锅上贴着，烫的吓人。林正清，是她和鲁一夕的秘密，不，是她一个人的青春过往。她想不出来林正清有什么不值得喜欢的地方。林同学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老师方便给他讲解题目。他身材高大得碍眼，眉眼间的冷静和沉默透着一股英气。虽然林总是冷冰冰的不怎么和同学说话，但是这不能阻碍卜晓路疯狂的迷恋他。成绩优秀，品格端正，为什么鲁一夕不让自己喜欢他？当时的卜晓路确实迷惑了一阵。不过，等到后来，对林正清的了解多了，两人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才知道鲁一夕的话，是对的。
　　想到鲁一夕失恋的时候，哎，那也不叫失恋，就是刘倩把鲁一夕送的东西全部退给他的时候，鲁一夕拉着卜晓路在学校门口小吃店点了一桌子蒸饺牛肉面拌面卤鸡蛋炒米粉，两人一人一瓶啤酒，还没开始喝，鲁一夕就开始哭。卜晓路惊呆了，赶忙扯着鲁一夕的袖子，别别别，我妈说哭了就不想吃饭了，你点那么多，先吃，先吃，吃了再哭。鲁一夕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口气把啤酒喝完，打了个长长的嗝。刚准备大哭一场，可看着卜晓路吃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辣的直嚯嚯，蒸饺也是一口一个，肉汁都流到了嘴外。鲁一夕大吼一声，你给我留点！大块朵硕的两个人早就把失恋这件小事忘记了。当然，鲁一夕不会忘记，那也是他青春的粉红小秘密，不是吗？
　　回忆之所以令人沉迷，是因为每个人的回忆都像一杯定制的专属美酒藏在心里。每当品味起这美酒都让人心醉。随着时间的沉淀，回忆的酒越来越美.......
　　回家的路，走了一半，电话响了，卜晓路一看是大能打过来的：喂，你在哪里呢？儿子一直吵着要妈妈，你赶紧回来呀！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干嘛呢？卜晓路搪塞几句，挂了电话。
　　从结婚之后，卜晓路在刘大能眼里就没有了自己。先变成了妻子，后来变成了母亲。每次电话大能总告诉她儿子需要她或者家里一堆事需要她，让她快点回来搞定。卜晓路很无奈，也有抱怨。不能真心的关心她为什么弄到这么晚吗？不能真心的心疼她寒冷的雪夜一个人回家吗？孩子需要她家里需要她，可是她真心需要什么大能知道吗？转念一想，大能憨厚老实，挣钱全部交给家里，没啥爱好就爱狗，因为卜晓路怕狗，大能也没再提养狗的事情。这样的家庭应该在别人眼里就是很幸福吧。卜晓路心想，好好的生活要珍惜，负面情绪要屏蔽。
　　她加快了回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