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一生一世一双人（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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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用罢了早膳后，十四又带着我在前院看了会书，然后就来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跟我说着他在古北口的所见所闻，好玩的，好笑的，他都仔仔细细得讲给我听。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断他，尽管心里很忐忑，我也努力地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
只是，他能感受到我。
“……怎么这么安静？”
十四捏了捏我的手，嬉笑着扭过脸来逗我。
我脸上挂着笑，也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演不下去了，便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有说，又重新转正了头，看向前方的长廊尽头。
“是我说的太无趣了吗？”
“没有啊，很有趣啊。”
我顿了顿，重新换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怎么了这是？”十四微微皱了皱眉，手上稍稍用力，便拉着我站定了，他将我的身子掰过来正对着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我的神情，“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抬头看了看他认真的眸子和略显紧张的表情，重新低头，埋着脑袋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那怎么这么蔫儿了呢？方才在院子里不还好好的吗？”
“我……”我犹豫再三，抬起头来，又欲言不止，“……我能不能不跟你去了啊？”
“去哪儿？”
“去……给主子请安啊……”
“呃，”十四顿了顿，蓦地笑了，眉间也立马舒展开了，“多大的事儿啊，瞧你这小脸皱的。”
闻言，我以为他是同意了，笑意连忙就飞上了脸颊。
“那……我在这儿等你。”
“你毕竟还是额娘宫里的，连请安都不去……”十四见我绽开的笑颜，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缓缓勾起，“怎么，已经做好打算今后跟着爷了？”
我郝颜。
可嘴角又不自觉得往上翘。
我抬起粉拳，朝着他胸口便捶了一下。
“又不正经！”
十四抬手，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拳头。
“是你说我不正经的，”他嘴角坏坏得勾起，“那我就真的不正经了啊。”
说着，就要俯身过来。
见势，红霞又飞上了脸颊。
我用力得推着他的胸膛，连忙往后退。
“讨厌！”
十四本也就是跟我开玩笑的，便顺势就站直了身子。
“那……”十四抬起手，捏了捏我红彤彤的脸颊，轻声问我，“为什么不想去呢？”
我抬眼看他，他的目光很温柔，没有丝毫的埋怨与质疑，让我难以抗拒。
“我，我有点怕……”
我抬着头却闪躲着眼神，一言一顿。
“怕什么呢？”
“你又因为我受伤了，我怕主子……”
我没说下去。
其实这还只是我所忐忑的之一，而且是相较之下不那么让我忐忑的那个。
“傻丫头，”十四笑了，“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有我在，你怕什么。为你受伤，我心甘情愿。”
我撇了撇嘴，无力反驳。
心里虽然甜甜的，但为了保全自己不会因为德妃娘娘作为婆婆的那份嫉妒心而死无葬身之地，我还是故作拽拽又无所谓得提醒十四。
“你要是真想我好好的，你可千万别这样跟主子说啊。”
“说什么？”
“说……心甘情愿啊……”
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四个字时，竟有一丝害羞。
十四闻言，闷闷地笑了。
我没料到他会笑，诧异得抬头看他，四目刚刚触及，我便了然了他眼底的那丝窃喜。
原来他是故意反问我的啊！
羞赧。
气急。
我又抬拳捶了他一下，然后就要转过身去。
十四手快，就在我要转身的时候，拉起了我的手，往前走。
“走吧，有我在，你不用怕，”十四转过头来，又眨了眨眼，“完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
于是，莫名其妙得，我还是被十四拉着往德妃娘娘的住处过去了。
可是，站在正屋门外时，我就后悔了，太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永和宫那些宫女们的眼神后，我真的是恨不得把刚刚浑浑噩噩跟着过来的那个吴卿玉给撕吧撕吧cei了。
好在真正跟我有梁子的语蕊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不用站在门外候旨，顶多就是进出的时候用眼睛狠狠地剜我一下。
其实，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意见，我觉得她很漂亮啊，而且福顺也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她所谓的“十四爷绯闻女友”身份是怎么回事。只是，她对我，那梁子深的，我都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她才是令我忐忑的主要原因，而且怪就怪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四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其实也没几分钟，但也许是因为我心底在忐忑慌乱吧，我忍不住得一直在心底嘀咕着他怎么还没出来。
无意得一抬头，我看见在门外伺候的柔琴正定定得看着我，眼神中的意味很难品出来，不似别的宫女看我时的那份钦羡或者鄙夷。
蓦地，我想起来今天早上自己坐在梳妆镜前精心收拾的桃花妆。
宫女是不可以化妆的啊！
我正在心底大呼完蛋，却不想更加让人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主子唤你进去。”
易巧出来，抬着下巴壳，颇为高傲得对我说。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对我头顶的空气说。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易巧就已经自顾自得进去了。
一下子，四下的宫女们眼中又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
就方才易巧的神情来看，德妃娘娘叫我进去，绝无好事！
我深呼一口气，正要跨过那高高的门槛，然后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用手指和衣袖，使劲得擦了擦自己的双眼眼皮和眼角，希望鱼尾纹什么的不要因此而找上我，更希望这古代的胭脂不要那么持久。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按，给十四爷请安。”
我低着头，弓着背，垂着手，努力装作淡定又从容得走进正屋又走进东暖阁，然后标准又利落得下蹲行礼。
不像前几次那般，德妃娘娘这次并没有立即让我起身，而是端起了语蕊递上来的茶盏，自顾自得喝着茶。
“额娘……”
十四见德妃娘娘并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有些急切得唤了她一声，却不想德妃娘娘权当了耳旁风。
“语蕊，去给你十四爷拿点昨儿个的糕点。”
“是。”
“昨儿个你走得急，本宫让他们给你留了些，你尝尝。”
小腿稍微有点酸了，但我也丝毫不敢动弹。
“额娘，卿玉她……”
“跪下。”
十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德妃娘娘十分严厉的打断了，然后屋内一片安静。
我一愣。
这是在叫谁跪？
我？
还是十四？
我悄悄地侧过头，往十四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虽然并没有跪下，但是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额娘……”
“还不跪下！”
眼瞧着十四就弯了膝盖要跪下了，站在德妃娘娘身侧的海兰姑姑一下子就上前扶住了他的左臂。
“十四爷，主子让这丫头跪，您这是做什么？”
呃，原来还是让我跪的。
心里虽然有些许委屈，但为了保小命，我犹豫都不敢犹豫，连忙就要跪下。
却不想我的膝盖都已经弯了，眼瞧着就要跪到了地上，十四的长臂一捞，我就又站了起来。
我一惊，诧异的望向身侧的十四，心底忍不住得一暖。
“额娘，卿玉又不曾做错什么，为何要罚跪？”
“不曾做错？”德妃娘娘放下了茶盏，语气恢复了平静，但仍隐约得透露着丝丝愠气，“本宫是让她去伺候你的，不是让她去害你受伤的。”
“额娘……”十四顿了顿，“是儿子不小心，与卿玉无关啊。”
德妃娘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见状，我知道我不能再没有任何表示了，便轻轻地拂开了十四的手，然后在他心疼的眼神中，不卑不亢得跪了下来。
“奴婢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德妃娘娘还没有开口，这时，柔琴从门外走了进来，福了福身。
“主子，十三爷来了。”
“嗯。”
德妃娘娘瞥了我一眼，应了一声，然后又端起了茶盏。
十三在门口见着了福顺，便知道十四弟也来请安了，下意识得四下瞧了瞧，她，应该也在里面吧。只是，进来后看见她正跪在地上，而十四弟脸上又隐约有丝心疼，想起方才路上听梁顺说的早上在粼湖居发生的事情，心中便了然了。
“儿子给德额娘请安。”
“老十三来了啊。”
“今儿个皇阿玛那儿无事儿，便早早地来给德额娘请安了，”十三起身，一旁的以丹已经搬来了椅子，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然后望向也已经重新坐下的十四，“听闻十四弟今早受伤了？”
十四一愣，蓦地抬头，满脸的不悦不言而喻。
十四不说话，屋中顿时萦绕着一丝尴尬的气氛。
“奴婢给十三爷请安。”
我虽然低着头，但我已然能够猜测出十四的脸该有多臭。虽然我不知道敏锐如十三，怎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私心里，我不想他与十四有什么矛盾的。
“嗯，起吧，”十三冲我点了点头，声音还是柔柔的，虽然与平日里没有什么分别，却依旧让我心安了不少，他重新转向十四，“听闻那位娜仁是王爷的大格格，在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从小打死打伤的人不计其数，而那小郡王又是她唯一的胞弟，一向是护得不得了的，这次怕也是为了昨儿个的比武才去找十四弟的吧？好在十四弟顾全大局，不与她一般见识，不然皇阿玛也该为难了。就是不知十四弟伤可有大碍？”
十四一愣，我也是一愣。
十三的这番话虽然看起来是询问十四的伤，但实际上是说给德妃娘娘听的。
其一，那蒙古格格自小蛮横，而且护短，十四昨天在比武的时候帮助小十六赢了她亲弟弟，所以她来找十四胡搅蛮缠，才伤了十四；
其二，那蒙古格格是蒙古王爷的大格格，深受王爷喜爱，十四受伤而不与她一般见识，既是给了蒙古王爷的面子，也是体现了大清国的气度，皇上万岁爷也不至于会为难。
不得不说，十三很有计谋。
“小伤，并无大碍，劳十三哥关心了。”
我都听出来其中的意味，德妃娘娘和十四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十四带着感激看向十三，十三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得看了眼端坐着、微微皱眉的德妃娘娘，便故作诧异得扭头看向我。
“哟，你这丫头还跪着作甚？”
我知道十三是什么意思，可是，让我跪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德额娘啊。
没有她的点头，我可不敢自顾自得站起来。
“额娘……”
十四轻唤了一声，德妃娘娘瞅了他一眼，细细一想方才十三的话，便也不好再让我跪着了。
“行了，起吧，”德妃娘娘的声音有些许无奈，“虽然十四爷不跟你计较，但你终究是伺候不周，罚五个月奉银，粼湖居其他人罚三个月奉银。”
“奴婢谢主子恩典。”
虽然被罚了银子，但好歹保了小命。
罢了罢了，破财免灾吧。
扶着地，我重新站了起来。
只觉得膝盖好痛，却也不敢有所表现，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可有让太医看看？”
“回额娘的话，”十四见德妃娘娘已经让我站起来了，心下绷着的弦一下子送了不少，笑意也上了嘴角，“只是小伤，让卿玉上了药，便没叫太医。”
“这怎么行，语蕊……”
不等语蕊应答。
“德额娘，您忘了十四弟可是常在那古北口练兵的，这点伤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了吧？”
“十三哥说的是啊，常在军营行走，这些伤都不放心上了。”
“只是以后也得小心，军营里刀剑无眼的，别让德额娘为你操心。”
“十三哥教训的是，弟弟记下了。”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句的，倒是让德妃娘娘插不上话了。
见已经没我什么事儿了，我便默默地退了出来。
刚一出门，闻着空气中说不清楚的夏天的味道，我长吁一口气。
“姐姐，没事儿，罚点银子而已。”
福顺见我出来了，皱着的眉头便也松开了，他们在外面其实也都能听得清楚的，见我一副后怕模样，便开口宽慰我。
我朝他扯出了一个笑脸，点了点头。
我在门口站着发了会儿呆，德妃娘娘便说身乏了，让十三、十四回去了。
刚出屋门的时候，十三和十四两人并排走在前头，我跟在中间，梁顺和福顺在最后跟着。可出了院子走上长廊后，十四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得就放慢了脚步，十三大概也是配合他的速度吧，便也慢了下来。
眼瞧着我就快与他们两个并排了，我便也想着放慢点脚步好退到后面跟梁顺和福顺一排，却不想我刚刚准备把步子变小，十四就伸手拉住了我，稍稍用力，我便被他们二人夹在了中间。
“呃……”
十三扭头，看了一眼被十四紧紧握着的我的手，嘴角轻抿却没说什么，又抬头。
我有点小尴尬，一边是我的男朋友，一边是我的男闺蜜，而且俩人明明是亲兄弟却一句话都不说。
我左看看十四，右看看十三，两个人都是目不斜视得看着前方。
“嘿，十三，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知道，十四这样拉住我，其实就是想要宣示主权。作为他的女朋友，这样有点霸道又有点可爱的他，让我觉得被在乎也被重视，心底甜甜的。
可是在十三面前，我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因为我和十四的关系而感到尴尬或者失落。
“啊？”
十三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样问，一愣，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胤祯你知道吗，十三是我在宫里遇见的第一个好朋友，”我动了动被十四拉着的手，看了看十四，又转头看向仍旧有点茫然的十三，“要是没有他啊，说不定我现在也不能在这儿呢！嘿，你还记得那天下午吗？”
我笑着，用手肘戳了戳十三的手臂，提醒他。
十三了然。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也笑了。
“你就那样跌进了溪里。”
“你还笑！很痛诶！”
十三挑了挑眉，笑意盈荡在他的脸上、眼中、嘴角。
看他这样，我莫明的放心了。
“那么大胆的丫头，怕是会比较难忘。”
我也笑了，不自觉得，右手攀上了十四的胳膊，很亲昵得贴着十四。
十四见我和十三这般，本来稍微有些不悦，但见我在十三面前这般亲近得拉着他，心底又顿时充满了满足，看向我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深情。
十三的眼神一滞，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但他又不留痕迹得别开了眼，重新挂上了笑。
“胤祯，你知道吗，当时我都不知道他是十三爷，我还以为是哪个侍卫或者小太监呢。”
他们二人都笑了。
“你忘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十三哥就在旁边。”
“哦？对对对！那是回京的路上。”
“这丫头确实是胆大。”
他们二人，相视一笑。
我左看看十四，右看看十三，笑意忍不住得灿烂。
“爷，万岁爷唤您过去。”
后边的梁顺赶了几步上来。
“嗯，”十三点了点头，“那我先过去了。”
“好~”
“那十三哥先去忙吧。”
看着十三离开的背影，我满意得轻轻靠在十四身上。
我不想因为我和十四的关系而与十三疏远，我更不想十三因为我的原因而和十四兄弟离心。
方才我与十三以及十三与十四相视一笑的瞬间，在我看来，就是我想要的。
忍不住得欣喜满满得填充了心头。
突然，不知为何，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身着看不出颜色的布衣，发辫有些凌乱，一步一趋得，竟渐渐地与十三的背影重合了。
我一惊，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把右手刚刚放上我腰间的十四唬了一跳。
“怎么了？”
我抬头看向十四。
我记得，历史上的十三爷会有一段漫长的牢囚生活，但具体那是因为什么，他又是被关在哪里，被关了多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会不会是因为政党之争？
如果是，那会不会与十四有关？毕竟，他是八爷党的，而十三是跟着四爷的。
所以他们兄弟二人，注定就是对头？
我低下了头。
我的心里很乱。
“你和十三爷，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想要你们，都好好的。”
我重新抬起头，看向十四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这句话，但我清楚，如果我不说，导致今后发生些什么我不愿看到的事情，那我会恨死我自己的。
十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锁着我的眼睛，像是想要从其中看出什么。
“你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对我都好重要，我谁都不想离开。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我怕十四误会我的意思，便又重新补充了一遍。
十四一直不说话，导致我愈发得有些心虚。
“什么是男朋友？”
良久，十四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汗。
“就是，嗯，就是你啊……”莫名得觉得脸颊有点发烫，眼神不自觉得就闪躲了，“就是以后，可能会成为丈夫的……那个人啊。”
十四眉毛一挑，嘴角渐渐勾起。
“是可能，可能……”
我的话音未落，就被十四拥进了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知道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在他怀里，真的好幸福。
我便也抬起了双臂，攀上了他的腰。
两个相拥的人，都没有注意到长廊两个尽头的两双眼睛。
一双充满了失落，一双满是怨恨。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