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相思如雨（祯意卿心）》安洛子

51、翠蛾双敛正含情

　　我站在宝石山山顶的巨石上，看着西湖白堤上熙熙攘攘的游人，一时竟有点出了神。
　　几年前，亦晗就是在这儿跟我表白的，他废了好大功夫才帮穿着5cm高跟鞋的我爬上这块巨石的。
　　一晃，我竟也是好多年没有再一次爬上这宝石山了。
　　我俯瞰着底下的西湖全景，似乎是与几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样的美，那样的挤。
　　“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身后吵吵闹闹的人声突然变得安静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我转过身去，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见山边观景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单膝下跪在一个长发女生身前。
　　长发女生双手捂着嘴，一脸惊讶，长长的假睫毛似乎都是在颤抖。
　　一时间，我似发了疯般直接坐在了巨石上，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穿的竟是清宫电视剧里宫中女子穿的那种旗装，我顾不得其他便顺着光滑的石面滑到了地面上，一个踉跄。
　　“亦晗，你在干嘛？”
　　我小跑着来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边，使劲一拽那男子的胳膊，他便转过了身来。
　　“求婚啊，你看不懂吗？”
　　亦晗原本饱含深情的双眼在看到我后立马变得冰凉，他甩开了我的胳膊，站到了长发女生身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你怎么跟她求婚？”
　　我质问他，我很生气。
　　“不然跟你求啊？几年了，碰都不让我碰，谁知道我跟你和不和谐！”
　　“你……”
　　我气急。
　　旁边这么多人，他竟然可以这样厚颜无耻得说这些。
　　我抬起手来，想要狠狠地给他一个巴掌，却不想，他用手臂一挡，再使劲一推，我便向后退了一大步，不想却踩到了一块活石，脚腕一崴，我就失去了重心，向后倒去了……
　　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我心想，完了，怕是要将小命交代在这宝石山上了吧……
　　却不想，后背突然出现了一双大手，将我的身体托了起来。
　　莫不是如来佛祖？
　　他将孙猴子扣在了五指山下，又将快要跌落山下的我救了起来？
　　我骤得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脸无奈的十四。
　　我一愣，左右一看，发现自己还是在热河行宫的小院里，正靠着角落横躺在屋檐下的长板凳上。
　　原来，方才只是一场梦啊。
　　“呃，我……”
　　十四抽出刚刚托着我后背的手，无奈得摇了摇头。
　　“怎么在这儿就睡了？”
　　我瞧了瞧身下窄窄的长板凳，要不是方才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我又怎么会选择这样高难度的睡觉姿势，又差点从板凳上翻下来呢。
　　我揉了揉脖子，把腿从板凳上放了下来，跨坐在板凳上，正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却不想长板凳因为一边突然空了而向我这边翻了过来。
　　我一惊。
　　十四见状，迅速地一掀衣摆，稳稳得坐在了板凳的另一头。
　　眼瞧着在短短几分钟内成功化解了两次差点摔到地上的危机，我长吁了一口气。
　　顺过气儿来，我抬起头看向十四，见他满脸的无可奈何，只能耸耸肩，干笑了几声。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啊？主子还在午休呢。”
　　“爷知道，爷是特意来看你的。”
　　他的眼神炯炯的，看得我心底的小鹿一直在乱撞。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蓦地想起昨天晚上听在前院伺候的宫女回来窃窃私语的话，我心情又一下子down到了谷底，“昨儿个主子不把语蕊姑娘遣去伺候你了吗，你还来看我干嘛……”
　　闻言，十四轻笑出声。
　　“语蕊嘛，来是来了，”十四仔细瞧了瞧身侧女子愤愤的表情，心底莫名得就是忍不住想笑，“只是昨儿夜里，爷都没让她进屋。”
　　“谁信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你会舍得让她在门口？”
　　“那爷要是不舍得，今儿个在门口的就该是爷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说，一时窘迫得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赶紧将右腿跨过板凳，转身站起。
　　就在我站起的瞬间，坐在板凳另一头的十四因为我的突然起身而差点翻过去，我连忙扭头，看见他已经踉跄得站正了身，一脸的尴尬。
　　一个没忍住，我噗嗤一下就乐了出来。
　　十四见我笑他，一正脸色，朝我这边走过来。
　　“你笑我。”
　　“我没有。”
　　我看着他，憋着笑，向后退。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就这样，我被他逼到了柱子边，眼瞧着就没有后路了，而他还在向我走过来，没有两步我就会被他圈住而动弹不得了。
　　我一个激灵，伸出右手食指，朝着他腰间的痒痒肉戳了一下。
　　十四笑了。
　　我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下就笑出来了。
　　“你，你还……”
　　十四试着继续绷着脸，却不想，嘴角始终挂着的笑意出卖了他。
　　他张开手臂，朝我走来。
　　趁十四还没来到身前，我灵活得一个弯腰再一躲就绕到了十四的背后，然后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又戳了一下他腰间的痒痒肉。
　　我看见他的肩膀微耸了一下，一时笑得不能自己。
　　“你这丫头……”
　　十四笑着扭过身来要抓我，我能让他抓到？
　　我立马弹开一米多远，笑得喘不过起来了要。
　　“来啊来啊，来抓我啊。哈哈哈……”
　　我扭了扭屁股，装作欠欠儿的模样。
　　果不其然，十四张开手臂，迈开步子得就要往我这边来。
　　“别跑。”
　　我才不听他的呢，转身就跑下了台阶，在院子里蹦跶着挑衅他。
　　十四也立马就跑下了台阶，一点配合着我要张开双臂来捉我，一边时不时地提醒我小心着脚下。
　　在院子一边笑着一边跑着跳着，长久没有运动的我开始喘了起来。
　　我跑到院墙下的石桌边，扶着桌沿，躲着石桌另一边的十四。
　　“等，等等。”
　　“等什么？”
　　十四也扶着桌沿，斜着嘴坏笑着。
　　还别说，这样子看这小子真TM帅。
　　“等我歇歇……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十四就已经绕过了石桌来到我身侧，他一拉我的胳膊，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十四哈哈得一笑。
　　我一愣，他的动作竟这样的灵敏，合着刚刚捉不到我是故意逗我玩呢吧？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腰间一阵发痒，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报复我刚刚戳他的痒痒肉呢。
　　“哎，别……”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别人挠我的痒痒肉了，而且我全身上下都是痒痒肉，“哈哈哈哈哈哈……”
　　十四大概是怕弄疼我吧，虽然在跟我开着玩笑，但他的手很轻柔。
　　我被他挠得笑个不停，努力地想要躲开他的手，却怎么也躲不开，便只能用手护着自己的腰，扭动着身子向后躲。
　　可我身后是石桌啊，根本就没有退路。
　　腰肢一软，我便仰面倒在了石桌上，缩着脖子咯咯咯得笑着。
　　十四也顺势俯身，一边笑着看我咯咯咯不停的模样，一边继续挠着我的痒痒肉。
　　蓦地，十四的手停了。
　　腰间不痒了。
　　我感觉一双大手覆了上去，由轻至重。
　　我疑惑得朝十四看去，这才发现他已经半压在我身上了，他的脸距离我的脸，不过几公分，我能感受到他鼻间呼出的热气。
　　他微皱着眉，呼吸有点急促。
　　他的眼睛亮亮的，其间似乎是在闪烁着什么。
　　他就这样定定得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一时间，我的大脑由混沌变得异常清醒，我知道他在刻意压制着什么，我也知道他在想要些什么。
　　他的脸逐渐靠近我，双眼渐渐迷离。
　　我不自觉得就轻启了双唇。
　　心底莫名得有一种叫做期待的情绪。
　　我看着他的唇慢慢地靠近。
　　心绪一下子又变得纷乱。
　　就在他的唇马上就要覆上时，我突然微微向右侧头。
　　“你吃饭了吗？”
　　果然，身上覆着的这个人身躯一滞。
　　他缓缓得睁开了眼，打量着我。
　　我双手抵着十四的胸膛，躲闪着他的目光。
　　我也不晓得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反正我已经开始在心底呐喊要完蛋了。
　　蓦地，双手一空，十四起身了。
　　“还真没，”十四朝仰面躺在石桌上的我伸出了手，我稍犹豫，也伸手，他一用力，我便重新站直了身，“方才跟十三哥骑马，他被皇阿玛唤回来了，爷就来找你了。”
　　十四看着眼前微低着头，脸上红扑扑的女子，想起方才她的娇笑模样，又想起与十三哥之间的君子谈话，心底莫名得满足又有些沉重。
　　满足，因为她选择了自己，他是甜蜜的。
　　沉重，因为十三哥提点的只字片语，他真的怕她因为自己而有危险，也怕自己不能保全了她。
　　“皇上怎么没找你啊？”
　　我站直身后，掸了掸自己的旗装，扶了扶发髻，随性问了句，问完就觉得自己无趣得像是在没话找话，皇上找谁不找谁，他怎么会知道呢。
　　“爷本就不在随行名单上，应付蒙古贵族的事儿，自然用不着爷我了。”
　　十四无所谓得摆摆手，一撩衣摆，便坐在了石凳上。他右手撑着石桌桌沿，歪着脑袋，微眯着眼睛看着我。
　　那模样，倒真像是传说中的八旗子弟，就差一个烟枪或一个鸟笼了。
　　于是，我就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十四见我笑了，有点莫名其妙。
　　“那你饿不饿啊？要不要给你做点什么？”
　　十四挑起眉毛，一脸不相信。
　　“你还会做饭呢？”
　　“切，小瞧我了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哩！”
　　“哟，”十四有点宠溺得轻笑着，“那卿玉姑娘打算给小爷我做点什么呢？”
　　“嗯，”我沉思片刻，“那得先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啊。”
　　说着，我便绕过十四，往小厨房过去了。
　　注意到十四也起身跟在我后面要去小厨房，我扭过头去提醒他。
　　“你就别进来了吧，厨房里面脏脏乱乱的。”
　　“那有什么，”十四没有停步，而是赶上来与我并排，扭过头来冲我眨了眨眼睛，“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我心下一甜，嘴上却还是倔强。
　　“那便随你咯。”
　　这小厨房本就不属于御膳房而是皇上对个别几位妃嫔的格外优待，所以也并不负责主子们的日常主食，顶多就是做些主子们喜欢的养生粥、点心什么的。我在小厨房里绕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什么我会做的吃食，那些燕窝啊、人参什么的我也没做过，也不敢随便动，万一姑姑查点的时候发现少了什么，那我可说不清楚了。
　　“这也没什么啊……”我有点为难地站在灶台前，扭头看了看依然兴致盎然没发现我的窘迫的十四，想要告诉他事实，但又于心不忍，其实我私心里还是想要在他面前露上一手的，撇着嘴环绕了小厨房一周，扫到角落里装面粉的大缸，心下便有了主意，“哎，你今儿个可有口福啦！”
　　“哦？那可迫不及待了呢。”
　　我得意地朝他笑了笑，从灶台边拿了个干净的小盆，装了两勺面粉，掂了掂，又加了一勺面粉，然后将缸里的面粉重新抹平，盖上了盖子。
　　“你就让爷吃这啊？”
　　十四凑过来瞧了瞧小盆里的面粉，皱了皱眉头。
　　“别急嘛，”我将挡路的他推开，又来到装鸡蛋的柜子边，挑了三个边上的鸡蛋，确保剩下的鸡蛋看起来就像没动过后又回到了灶台边，“今儿个让你尝尝我吴家祖传的……”我顿了顿，熟练地用鸡蛋一敲灶台边，然后将蛋黄蛋白都打进小盆里，继续说道，“……黄金饼！”
　　“黄金饼？”十四一脸的不信，“还祖传的？”
　　“那可不，”我拿了根筷子，开始将鸡蛋搅进面粉里，眼瞧着太干了，便指使起十四了，“哎，你帮我打点水去，对，就那个大缸里……加点，再加点……哎，多了！够了够了够了……”看着小盆里的面粉又有点稀了，我撇了撇嘴，“笨死了啦，你。”
　　十四还有点委屈呢。
　　“你说再加点的啊……”
　　我扭头看向他，其实我没觉得我的眼神很犀利，但是他还是乖乖地就闭上了嘴。
　　我欣慰得笑了笑，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句“乖”，十四傲娇得将头一偏，转身将水勺丢回水缸里了。
　　我又找了两根小葱，切碎了混在鸡蛋面粉中，又撒了些许盐，加了几滴香油。
　　“哝，你闻闻，香不香？”
　　我将小盆凑到了十四面前，他开始还有点抗拒，但最后还是配合得洗了洗鼻子嗅了嗅，然后眉头舒展，像只小狐狸似得笑着点了点头。
　　“是吧，这可是我爸，呃，我爹，传授给我的第一项，不对，第二项独家菜方呢，可不是祖传的嘛！”
　　想起出国前的那一个月里，我爹教了我好几个我喜欢吃的菜，于是我就天天给他们做那几个，用我弟的话说就是，把他们都吃吐了……
　　念及此，心下有些许惆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好不好。
　　我低下头，鼻子酸酸的。
　　“想家了？”
　　我没有说话，十四也沉默了。
　　良久，我缓过来了，抬起头来，看见十四背着手站在灶台一边，怔怔得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抹心疼。
　　“干嘛呀，”我歪着脑袋，咧开嘴，努力让自己笑得开心点，“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嘛。”
　　十四先是一愣，然后也笑了，他朝我走过来，从后面环住了我。
　　我感觉自己心下一颤。
　　说不动心，绝对是骗人的。
　　我腾出手来握了握十四交叉在我身前的大手。
　　十四瞧了瞧我手中正用筷子搅着的面粉，嘴角轻勾。
　　“你到底还有多少，”他用下巴蹭了蹭我，轻轻地说，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我不知道的呢？”
　　突然有点心虚，我其实真的瞒了他很多。
　　为了掩盖自己心底的那份心虚，我转过身，双手攀上他的腰间，继而又将手移到他胸前。
　　“好啦，”我佯装轻松得笑着，看着他的脸，那张尽是满足、甜蜜与幸福的脸，我用了点力推了推他的身子，“我要生火啦，你赶紧到一边儿去，别呛着你了。”
　　十四有点不想放开，但又拗不过我，便只能听我的站到了一边。
　　我蹲下身去，用早就已经熟练的生火技巧在灶台点起了火，又用一边的蒲扇将火扇呼大了。
　　我往油锅里浇了半勺的油，待油热了后，便摊了些许刚刚在生火时已然沉淀静置了一会儿的鸡蛋面粉。
　　在一阵滋滋啦啦的热油声中，第一张黄金饼做好了！
　　可是第一张并不完美，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做这鸡蛋煎饼，还处在与炊具的磨合阶段，所以这张饼不是圆的，也不全乎，中间漏了好几块，有一面还有点焦。
　　虽然开头并不完美，但是咱的气势不能输啊。
　　“来，尝尝看！”
　　我一边将第一个作品从锅里捞起来，一边跟十四示意。
　　但等我将第二张饼的面粉摊进锅里，也没见他动筷子。
　　“别看咱这饼样子不好看，你尝尝，味道肯定好，”我将盘子端到了十四的面前，他微皱起眉头，向后躲去，“那你闻闻，你闻闻看，香不香？”
　　十四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肯动。
　　我撇了撇嘴，将盘子重新放回灶台上，扭头看了看十四一脸嫌弃的表情，便自己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嗯，好吃，”我一边用眼角打量十四的表情，一边用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试图吸引他，却见他依旧一副不愿意碰的样子，便又撕了一小块，送到他的嘴边，“十四爷，您尝尝呗~”
　　十四一脸的尴尬，不张口。
　　我扭头看了看自己锅里的第二张作品，连忙用铲子翻了个面，显然这次这个比第一个强好多，虽然也不是圆的，但至少是全乎的，而且刚刚的那个面也没有焦。
　　我重新转过身去，整个身子都贴在十四身上了，他一愣，我便知道自己这次肯定能成功。
　　“十四爷~您张口尝尝呗~”
　　十四脸上的尴尬愈发明显了。
　　他一副壮士赴死的模样，嘴巴张开了一条缝，我趁机就将那饼塞了进去。
　　然后，我就满意得看着他的表情从哀至喜，从悲到乐，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怎么样！你就说，怎么样！”
　　十四表情舒展，有点欣喜得点了点头。
　　这时，我第二张饼也已经好了，我用铲子把它从锅里掀了出来。
　　“快吃快吃，趁热吃才好吃！”
　　就这样，十四吃得比我做得快，没一会儿功夫，盆里的面粉就见底了，而十四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还别说，你这‘黄金饼’，是吧，味道还真不错诶……”
　　“那你以为，咱老吴家祖传的，能差嘛！况且，也不看是谁做的！”
　　我嘚瑟了起来。
　　“……就是太丑了。”
　　三条黑线。
　　“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儿都这么外协啊！”
　　“外协？”
　　“外貌协会！好看高过一切。”
　　“嗯，”十四将手里的饼塞进嘴里后，摇了摇头，“爷可不是外貌协会，不然怎么会看上你呢……”
　　我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惹得他笑个不停。
　　“让你吃饱了哦！没了！”
　　我翻了个白眼，将最后一张黄金饼从锅里掀出来放进盘子里，递到十四面前，然后便端起锅来要去洗锅。
　　“哎，你干嘛去啊？”
　　十四一边用手撕着饼，一边扭头问我。
　　我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心底莫名得有一种满足感，但还是撇撇嘴，没好气地回他。
　　“洗锅啊，待会让姑姑发现我私自用了小厨房，我就惨了。”
　　这铁锅挺沉了，我走得有点吃力。
　　还没走两步，蓦地感觉两手一轻。
　　我一愣，下意识得向身后看去。
　　十四两手端着铁锅的两端将锅举起高过我的头顶，然后一侧身便将我绕出了他和铁锅之间。
　　他低着头，看着我。
　　“哪儿洗啊？”
　　我有点迟钝得指了指水缸边的角落，然后他便朝那边走过去了。
　　他将铁锅放在了地上，然后又扭过头来看我。
　　虽然我真的很讨厌洗锅，但是我又怎么敢让康熙老爷子的十四皇子帮我干这活儿呢？
　　我走过去，舀了点缸里的水倒进铁锅里，然后拿起旁边墙上挂着的丝瓜络准备蹲下去涮锅，却不想手上的丝瓜络还是被十四抢去了，他一撩衣袍就蹲了下去，有些笨拙地涮起了锅。
　　“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我还要不要命了啊？”
　　我站着，看着蹲在地上埋头涮锅的十四，心底有多甜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还是装作埋怨。
　　十四也不恼，我想，他应该也能猜到我心里的感受吧。
　　“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定能护你周全。”
　　我笑了。
　　“几张饼就能换得你十四爷的这句话，”我歪着脑袋，故意逗他，“真好。”
　　十四抬头，挑了挑眉。
　　“旁人的饼，爷还瞧不上呢。”
　　“哦？那我岂不是得千恩万谢十四爷的高看啊！”
　　“那你打算怎么谢爷啊？”
　　“嗯……你猜。”
　　三下两下的，偌大的铁锅和铁铲还有刚刚装面粉的小盆都洗好了，其实本来也就不指望堂堂十四爷能够洗多干净。
　　十四站起身来，将铁锅重新放回灶台上，然后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抹布当毛巾似的擦了擦手，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他那是擦灶台用的抹布。
　　他转身看我，眉眼间像极了刚帮着做了家务后急切得想要得到大人赞赏的小朋友。
　　我笑了。
　　“不错哦，洗锅小能手……”
　　我的话还没说完，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跌进了十四的怀里。
　　我一愣，没料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操作，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星星闪闪。
　　一时间，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他的声音沉沉的，有点哑。
　　我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在疯狂地分泌，我的脑海里是只有四个字，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我努力着想要说出时，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身影，我一惊，连忙就要退出十四的怀抱，却不想，他的手丝毫不动。
　　“爷，”福顺一进门，瞧见这副场景，他也是一愣，不禁后悔自己的莽撞，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一踌躇，还是一梗脖子，“京里面来话了。”
　　我一扭头，看见是福顺那瘦小的身子，便放下了心，怪不得刚刚十四不肯放开我呢，原来是自己人啊。
　　十四下意识得低头打量我的表情，我迷茫得回望他，他的眼中有些许犹豫。
　　是有事情要离开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吗？
　　“主子怕也该起身了。”
　　“嗯，”十四松开了臂膀，我退出了他的怀抱，莫名得有一些留恋，“那我先走了。”
　　“嗯，”我点了点头，“去吧。”
　　十四定定得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就朝外面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我转过身，倚着灶台，心绪乱乱的，七分不舍，三分气恼。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可以日日、时时都在身畔，哪怕不说话，相视一笑都是一种幸福。
　　可有时候，生活不能理想化，我能理解，若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生活，为了我们能够共同生活，短暂的分别，各自的拼搏，无可厚非，我相信自己能够成为对方坚实的后盾。
　　可若是，这种生活的前提是与其他女人共同分享呢？
　　我不敢想象。
　　如果我嫁给十四，成为他府里的众多女人之一，那这种我不敢想象的生活以及这种纷杂的心绪是不是就会陪伴着我走完这一生？
　　我不想想象。
　　京里来话，是他府里，还是八爷？
　　其实我都不希望与我有什么关联。
　　可是，既然我认定了十四，那么无论是他府里的那些女人和孩子，还是八爷、九爷和十爷，怕都是我躲不掉的灾难吧。
　　我深呼吸，仰头看着屋顶的柱子和柱子上的彩绘，刚被十四暖起来的心骤然变得有点凉。
　　可是，脑海里一浮现十四的面孔，那丝冰凉似乎又被暖热乎了。
　　忍不住得，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