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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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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惜被裴墨的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地,在医院的大厅里坐着。
拔了针之后,她在医院里待不下去了,虽然裴墨给开的这间病房宽敞又周全,但是总归不如自己的小窝来得安逸。
裴墨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去开车了。
这时候,程知惜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是刚刚输液室的那一对母子。
小男孩不再哭闹了,只是脸上恹恹地没什么精神,他妈妈牵着他的手慢慢地朝外面走去,步子很慢,却并不急躁。
路过的时候,程知惜能听到母亲温柔地在和小男孩说着话:“觉得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和妈妈说,你看你这次生病可难受了吧,以后不能贪凉吃那么多冷饮了,睡觉也不能乱踢被子,知道吗?”
程知惜看一眼,随即别过头去。
侧过脸之后视线对准医院的门口,就见到裴墨从外面走进来。
裴墨步子迈得很大,大步流星的模样。
等到了程知惜近前,脚步却越来越慢,连声音都放轻了:“走吧。”
程知惜站起来。
裴墨泰然自若地接过她手里所有的东西:“以后生了病要及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一个人生了病还排队,突然晕倒了也不怕医院告你碰瓷……”
裹得太严实了,程知惜腿脚没力气,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程知惜有些不耐地想挣脱这个累赘的外套,大热天得裹这么严实,不舒服倒也罢了,别人看都会觉得不对劲。
偏偏裴墨还给她把衣服又裹紧了一些:“不要吹了风了,等上车就能脱掉了。”
程知惜瞧一眼裴墨煞有其事的模样,心里有些无语。
他都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一共就这两步路,还用得着怕吹风吗?
想归想,程知惜没那个力气也懒得再去和裴墨争辩了。
走到一半,程知惜发现了路线的不对劲,侧过脸看向裴墨。
裴墨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是全然地放松,察觉到程知惜的目光也像是没有丝毫不对劲:“怎么了?”
程知惜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说:“我不要去你家,我要回家。”
程知惜有些庆幸自己此刻是发完烧的状态,不然裴墨一定会发现她的异常。
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然而程知惜一想到裴墨的家里,她就觉得面红耳赤。
那天晚上被裴墨搂在怀里一亲再亲的画面,连同裴墨的体味和温度,一直在脑海里纠缠着挥之不去。
反正短时间内,程知惜是不想再过去了。
裴墨兀自按照自己的路线继续开:“你家太不方便了,平时就算了,现在生病了连个端茶送药的都没有……”
程知惜一时没有反驳。
渐渐地,裴墨以为自己说服了程知惜,一时间定下心来也不再絮叨。
过了一会儿,程知惜冒出一句:“我要回家。”
“得寸进尺是吧?”裴墨眉梢一挑,看向程知惜。
程知惜没说话,只是软塌塌地缩在座位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因为脱水,嘴唇不复平时的柔软娇嫩,反而有些起皮。
见到了程知惜这幅模样,裴墨一噎,随即调转方向:“就这一次,要不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
程知惜偷偷地抿了抿唇。
她就是有些吃准了裴墨这时候不会对她怎么样。
虽然是如程知惜所愿地回到了她的小区,然而自从进了小区之后,裴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之前几次送程知惜回来都是晚上,现在白天对小区的环境看得一清二楚,于是看得他眉毛皱起来之后就没再松下来过。
“你这小区这个安保怎么回事,怎么连个门禁都没有。”
“消防设施老化,这些个车都把安全通道给堵住了。”
“楼道也是又老又破,感应灯是不是也坏了。”
挑剔了半天小区的环境,一直到程知惜开了门,见到程知惜一直以来住的地方,裴墨才终于不再吐槽。
虽然外面看起来又老又破,不过因为这间屋子满满都是程知惜的味道,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耐。
程知惜看裴墨的视线一直在房子里兜兜转转,有心想开口下逐客令,裴墨却在她之前先开了口。
“你的药要饭后吃。”裴墨自动走向了厨房,“你先去休息,我给你煮点粥吧。”
程知惜这会儿确实没什么精力再去煮粥,本来想叫外卖,只是裴墨的说法让她震惊了。
她跟着走到厨房门口,就见裴墨已经拿了电饭煲的内胆,在四处翻翻找找。
程知惜犹豫了一下,问得迟疑:“你会吗?”
不是她想怀疑裴墨,只是她知道裴墨一直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怕是没进过厨房,和这些柴米油盐都挂不上钩。
“去休息去,别在这耽误我发挥。”裴墨回头睨了程知惜一眼。
程知惜悻悻地停住了嘴,转身离开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还是放不下心,程知惜又回过头来:“米就放在橱柜里……米要先洗的你知道吗?”
裴墨放下了手里的锅,三两步走到了她跟前,长臂一揽,拦腰抱起她向卧室的方向走。
突然的落高让程知惜不得不拽住裴墨的衣领来获取一些安全感,然而似乎是这几天被裴墨这样抱得多了,她居然已经开始习惯裴墨这样的举动了。
裴墨走进卧室里,将程知惜放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乖乖睡一觉。”裴墨摸了摸程知惜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把脸缩在被子下的程知惜此刻满脸通红。
什么呀。
他是以为这是在哄小孩吗?
刚刚输液时候已经睡了一觉,程知惜觉得自己不会再困了,结果沾了床之后还是很快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满屋子里弥漫着米粥的清香。
裴墨说得也不错,老小区确实有许多地方不太好,比如厨房做饭的味道常常能蹿到卧室里来。
裴墨就坐在床边,手里在翻着一本书。
察觉到程知惜睁开了眼,裴墨黢黑的星眸看过来:“醒了?”
程知惜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揉了揉眼。
她闭眼前还是白天,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迷蒙间程知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裴墨坐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起床吃了饭再吃药吧。”裴墨放下书,朝卧室外走去了。
程知惜起了床走出卧室的时候,裴墨已经在餐桌上布置好了。
粥一直在锅里温着,温度刚刚好,煮得很粘稠,配上裴墨从冰箱里找到的没开封的咸菜,算是合格的病号餐了。
程知惜喝了一口粥,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裴墨。
裴墨面前什么都没摆,只看着她吃,见她望过来:“干嘛这么看我?”
程知惜咽下嘴里的粥,实话实说:“你这样我总觉得怪怪的,感觉你像变了个人,我怪不习惯的。”
裴墨脸色变了几变。
“这几天对你太好了是吧?”良久,裴墨的手越过餐桌捏了捏程知惜的脸,“你就好好珍惜吧,嗯?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再慢慢地算账。”
她都生病了他还捏她的脸。
所以这一天果然是她的错觉吗?
——
过了几天,裴墨估摸着程知惜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给她去了电话。
回想起自己前几天鞍前马后,小意逢迎,给程知惜又是端茶又是煮粥,裴墨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可再给程知惜打电话,里面传来的是熟悉又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裴墨一时间愣住了。
那天在病房里,他可是亲眼看着程知惜把他从黑名单里移出来的,现在又回到了这种声音,这说明了什么?
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说明程知惜是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与此同时,程知惜久违地穿上了演出服,背着小提琴见到了之前在同一个乐团的同事们。
许久未见,同事们自然是一阵笑闹。
“欢迎我们惜惜王者归来。”
“程记者的手写多了稿子,不知道现在还挥不挥得动琴弓了。”
“惜惜,怎么才几个月没有演出,我看你有些紧张啊?”小伙伴笑着调侃,“别表面上是个王者,实际上是个青铜吧。”
程知惜回了小伙伴一个微笑,只是笑容确实不太自然。
今天临下班前乐团的团长给她打电话,说几个小提琴手都凑了巧了出了状况,问她能不能去救个急。
程知惜当时没多想,立即就答应了下来。
下了班之后回家匆匆地换了衣服拿上琴,等到了演出场地这里,程知惜才发现今天这场晚宴的主办方是江家。
C市不大,数得上名号的江家也只有那么一家而已。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团长,就不会临阵脱逃,只是想到一会儿可能发生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出于对自己小提琴水平的自信,她虽然平时胆怯懦弱,却在这方面从没怯过场。
程知惜深呼吸一口气,心想,没什么的。
晚宴正式开始之前,宾客们还在入场,是正在候场们的乐团乐手们照常的八卦时间。
“今天这家掌权人的儿子,叫江逸舟的,也很帅。”
“对,上次星安娱乐的宴会他也在,我看那些小鲜肉都没他有气质。”
八卦完了江逸舟,又聊到了他们的上一辈。
“听说现在这个女主人是后娶的,不是江逸舟亲妈。”说到这里小伙伴的声音小了许多,“坊间流传说这个女的是江家掌权人的初恋,后来因为家里不同意分开了,过了好多年男的丧偶了才又在一起的。”
“那还挺感人的……”
程知惜双眼刺痛,听得讽刺一笑。
“喏,就是门口那个。”
程知惜跟着小伙伴们抬头看向门口,果然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以女主人的姿态欢迎着来宾,看起来风姿绰约,和程知惜印象中的那个女人渐渐地重叠在了一起。
许是生活优渥,她好像根本就没有老,光从脸上看不出年纪,容颜还和多年前一样年轻。
可程知惜分明地知道,她早就不是那个人了。
豪门贵妇的生活,她现在已经得心应手,在那间又老又破的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她怕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看准了她还在左右逢源,生怕自己的眼泪掉出来被同事发现异样,程知惜转身去了洗手间。
走到一半,程知惜眼尖地发现了江逸舟的踪影。
好在他还没有发现他,程知惜转身就走,生怕撞上了。
一转身,却见到了白煜城。
见到程知惜,白煜城一挑眉,嚷嚷开:“哎?你怎么在这里。”
程知惜心里一咯噔,低下头,余光瞥到江逸舟果然被白煜城的声音吸引了过来,慢慢地走近了。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江逸舟的话是对白煜城说的,“刚刚外婆在找你。”
白煜城略微思索了一下,看低着头的程知惜一眼,紧接着用暧昧的眼神看了他舅舅一眼,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自以为做了一回红娘悄悄地离开。
程知惜依旧低着头。
此前她曾经无数次想避免和江家人的交集,然而命运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搅和在一起,搅和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剪不断,理还乱。
江逸舟在她面前也很久时间没有讲话。
许久,江逸舟才缓缓地开口:“既然来了……”
“没什么。”程知惜忽的抬起头,打断了江逸舟,“你就当没看见我吧。”
说完,程知惜匆匆扭头,继续往洗手间的方向走。